許睿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捂著脖子拼命咳嗽起來，同時趁陸珣不注意，想要掙脫他的桎梏逃出浴室。

    陸珣回過神，一把把他堵在浴室的鏡子前。

    霧氣氤氳的半身鏡上隱約照出兩人糾纏的模糊身影。

    許睿想要推開陸珣的手臂。

    陸珣不為所動，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眼中的怒氣消散后，是難以言喻的傷心。

    “你為什么騙我？”他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明明說是為紀念我們相識才紋這兩個字母，為什么變成了你和程礪的名字縮寫？”

    許睿只覺得喉嚨火辣辣地疼，說不出一個字。

    陸珣見他不說話，眼中又升起恨意，本來撐在鏡子上的手握成拳頭，猛地朝鏡子砸了下去。

    瞬間，鏡子產生的不規則裂痕向四面延伸，許睿察覺到一滴液體從自己臉頰邊低落。

    他低頭看向地面，發現是一滴鮮紅的血液滴在了浴室地面的瓷磚上，與陸珣被水打濕的長發低落下來的水滴融在一起，變成了淡淡的一縷紅色。

    接著又是一滴、兩滴、三滴……

    這可是程礪用來握筆的右手，他能用它設計出多少奇異美妙、令人贊嘆驚艷的珠寶啊，還有蘇璟、陸磊、夏瑜甚至陸珣自己，他為什么不懂得珍惜呢？

    許睿的心臟像是被人倏地攥緊，疼得他喘不上來氣。

    接著，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他茫然而震驚地問自己，他到底是在心疼誰？是程礪還是陸珣亦或是其他人？

    或者，這只是他剛剛被扼住脖子的后遺癥？

    許睿一直低著頭不說話，陸珣再次低聲問：“你為什么騙我？”

    “告訴我，行嗎？”他有些xiele氣，語調里帶上了不易察覺的哀求，像是個不知道自己哪里犯了錯的孩子。

    許睿抬起頭，看到他的眼睛紅得嚇人。

    這雙本屬于程礪的漂亮眼睛里正流露出很受傷的神情。

    “我、”許睿心一軟，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音因為受傷而變得沙啞。

    陸珣懊惱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對?！?/br>
    許睿搖搖頭，用粗糲低沉的聲音說：“你做錯的不止這一件事?！?/br>
    “你被我騙了，覺得傷心難過、氣憤難當，來找我算賬?！?/br>
    “可你知道嗎？你弄壞我的腕表時，我也很傷心，很難過，因為那是程礪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是我們在一起的見證?！?/br>
    “我恨不得想給你一巴掌?！?/br>
    也許是終于感同身受地體會到被傷害的滋味、理解了許睿的話，陸珣一直囂張的氣焰低了下去。

    許睿忍著喉嚨的疼痛繼續對他說：“還有，你在路上隨心所欲地飆車，如果撞到人，那這個人和他的親人也會很難過?！?/br>
    “不僅如此，你的親人……程礪的親人，都會難過?！?/br>
    “他們的心情就和你現在一樣，也許比你現在更痛苦十倍、百倍?！?/br>
    陸珣徹底蔫了，喃喃地說：“對不起，丟掉手表的時候，我只是不想讓你和程礪在一起?！?/br>
    “我不喜歡你們那么親密，那么開心?！?/br>
    “我覺得我喜歡你?！?/br>
    許睿：……

    許睿自動忽略這幾句話，無奈地問：“所以你究竟有沒有意識到錯誤？”

    陸珣看著他若有所思，半晌乖順地點頭：“知道錯了?！?/br>
    他習慣性地伸出流血的右手，輕輕碰了碰許睿的脖子：“疼嗎？”

    許睿不自在地避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我要去臥室！”

    陸珣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還圈著許?？刂浦男袆?，急忙放下手臂站直身體。

    許睿推開浴室的門，在外面冷冷地命令他：“你也來，快點?！?/br>
    “哦，”陸珣聞言傻傻地應了一聲，低頭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敞開的浴袍，手忙腳亂地把腰帶系好，跟在許睿身后，來到床邊。

    許睿把他按坐在床上，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醫藥箱，打開箱子找到了醫用繃帶和消毒的碘伏。

    “把手伸出來，”他命令陸珣。

    陸珣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偷偷勾唇笑了一下，開心地伸出右手。

    許睿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和天真的蘇璟有幾分相像，無奈地搖搖頭，細心地用棉簽蘸了碘伏涂在他手上受傷的地方。

    “你的手可是很珍貴的，”他俯下身子，動作小心翼翼，同時喃喃地對陸珣說，“就像鋼琴家彈琴的手需要保護，珠寶設計師也要愛惜自己畫設計的手?！?/br>
    處理完傷口，許睿拿起繃帶給他包扎：“它隨隨便便畫的設計都值六位數以上?！?/br>
    陸珣看著他耐心地纏繃帶，眼珠轉了轉，開口狀似不經意地問：“你這么在意我的手，是因為程礪嗎？”

    “因為這是程礪的手，對嗎？”

    許睿：又來了……

    許睿一臉無語地抬頭，一字一句道：“你、們、都、一、樣！”

    “你不是知道他們嗎？”他最后狠狠地將繃帶貼好，對陸珣說，“不論是蘇璟的手、程磊的手、夏瑜的手還是你或者程礪的手，都是用來畫精美絕倫的珠寶的，不是隨隨便便糟蹋的?！?/br>
    “以后知道了？”許睿將藥品丟進醫藥箱，啪地一聲關上箱子。

    陸珣低垂著眉眼點頭：“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