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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騰自是一番保證連著保證,張友士卻冷冷道:“便是四皇子不肯放過我的家人,我也不是沒有一絲后手,到時自有人替我拉四皇子下馬。那樣的話,也算我替太子殿下報了被人構陷之仇,不算虧?!?/br> 聽他說還有后手,王子騰臉色便是一沉:“四皇子一片坦誠待張先生,先生竟行如此小人行徑,不覺得愧對讀書人三個字嗎?” 那個張友士一點兒也不被王子騰的話影響:“從做貳臣的那一刻起,我已經不配稱為讀書人?!?/br> 連著兩個貳臣說出口,哪怕臉皮厚如王子騰,也忍不住面有慍色——當年他也是義忠親王的座上客,卻在最后關頭給了義忠親王反戈一擊,助著皇帝平了大皇子與太子之亂,在張友士這樣的太子余黨眼里,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貳臣。 賈珠聽的有些亂。他聽明白那個文士便是原著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張友士,也聽明白張友士所以搭著甄家的船進京,等于是被四皇子用家人的性命要挾,現在不得不替四皇子賣命。還聽明白,剛才王子騰與張友士提到的那個他,應該便是原著里的秦可卿。 現在搞不明白的是,四皇子利用這個張友士讓秦可卿自殺,怎么就會牽連到義忠郡王頭上,還會讓五皇子一敗涂地再也不能蹦跶? 這么機密的大事,四皇子都交到王子騰手里,看來對王子騰不是一般的看重呀。 “張先生忠貞之心,我自是佩服。自古良禽擇木而息,義忠郡王不堪托付大任,也是不爭的事實?!绷季?,王子騰才替自己辯解了這么一句,張友士卻沒有再開口。 等著張友士告辭后,王子騰匆匆寫下一封信,叫過小廝連夜送出府去,賈珠倒是將信看了個全,還看到那信是送到四皇子府的。 雖然王家的庫房不令人滿意,可是聽到這么大的秘密,足以彌補這個遺憾。賈珠將自己看得上眼的東西收了一收,又到王子騰書房里走了一遭,將他書房里收著的銀票都收入囊中,才滿意的離開王家——王子騰的確得四皇子看重,那些向四皇子樂輸的人好些都通過王子騰之手轉交,賈珠的收獲不可謂不大,就是不知道王子騰異日發現自己的銀子都不見了,是不是也如賈珠一樣心情愉快。 次日,賈珠便出了府門,要去見林如海。不湊巧的是林如海拜友去了,賈珠只好在林家自己的書房里邊看書邊等人,順便捋一捋自己的思緒。 待到林如?;馗臅r候,已經有酒了,聽說賈珠在等自己,還是讓人把他叫了過來。 “你前日送的信我已經看了,不好生讀書準備春闈,怎么還跑過來了?”林如海有了酒,正歪在榻上,眼睛都不大睜得開,對賈珠說的話也較往日嚴厲了些。 賈珠接過服侍林如海的活計,讓小廝們出去看門,才湊到他耳邊道:“四皇子要動手?!?/br> 林如海要過一刻才消化這個信息,身子騰的一下坐直了,瞪著賈珠問:“你是從哪兒得的消息?” 賈珠自不會說自己是從王子騰府上聽來的,只說:“那日寫信不敢明言,也不好王子騰剛到我們府上我便到姑父這里來,所以才拖到了今日?!比缓蟀炎约郝牭降膶υ?,一五一十的說與林如海,不過沒有說自己猜出王子騰與張友士說的那個人是秦可卿。 聽他說完,林如海坐直的身子又隨意的歪了下去:“你這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他近日便要動手呢,嚇了我這一跳?!?/br> 賈珠是仗著自己看過原著,知道秦可卿之死還有幾個月,林如海竟如此篤定,讓賈珠不明覺厲:“姑父怎么知道他近日不會動手?” 林如海向他擺了擺手:“他們有心害人,還想那人自己的配合,卻忘了人總是惜命的,誰好端端的會自己尋死,總要爭上一爭?!?/br> 賈珠一下子哭笑不得起來,林如海這只是以常理猜測,卻不知道原著里秦可卿還真是自己尋的死,并沒有爭那一爭。只是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賈珠只好道:“聽那張友士的意思,他們想要命的那個人,已經同意就死?!?/br> 天下竟有不望生之人,林如海覺得不可思議。賈珠跟了他兩年,他自問對賈珠還是了解的,這不是一個妄言之人。不妄言之人說出的話,就不得不讓人重視了——是什么樣的利益,能讓一個活生生的人,甘愿就死? 面對林如海的疑惑,賈珠不得不向他說出一個殘酷的事實:“前幾日,寧國府賈蓉之妻,經馮紫英介紹,請那位張友士診脈?!?/br> 本來已經愜意的歪倒在榻上的林如海,不得不再次坐直身子,怒氣沖沖的瞪了賈珠一眼,埋怨他不把話一次性說完。賈珠心里也委屈呀,你自己剛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人以為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之中,可不就把這個消息給漏了。 也不能怪林如海遷怒,實在是寧國府與榮國府同氣連枝,在別人看來便是一體,而林如海娶的,便是榮國府的嫡女,收的學生又是榮國府二房長子。 若是寧國府與義忠郡王那里有牽扯,林如海便是不知情,也難獨善其身。 “姑父,”賈珠到這個時候也不再藏著掖著:“我記得姑父有密折直奏之權?!?/br> 林如海沉吟了一會兒:“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备婷?,從來是君子不齒之事。 賈珠沒有這個心理負擔,在他看來只有自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胡為君子,明哲保身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