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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沒準備好,還是覺得杜知府接任了,你就沒本事自己考中了?”薛沛不客氣的向著薛襄吼了一嗓子。 薛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當初你信心滿滿的勸我科舉,不就是仗著前任知府欠著你三十萬兩銀子,所以能讓我做弊嗎? 薛沛看出他的疑惑,不由笑了:“你以為那個前任知府,真能為了三十萬兩銀子,就保你一路考中舉人?那不過是我怕你自己沒信心讀書,才想出的由頭?!?/br> 你這么直白的說出自己撒謊了,真的好嗎?薛襄看向自己兄長的眼神都迷茫了,覺得自己的兄長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好象矮了好大一截。 薛沛能看不出薛襄眼里的失望,示意他找個地方坐下,才不急不燥的向他道:“你也知道咱們現在的情況,沒了皇商之名,生意也都沒有了,只能另尋法子重振薛家?!?/br> “最快最穩妥的路子,就是讓你與蟠兒科舉。不為別的,做了秀才可以免八十畝的稅賦,還可免了你與蟠兒兩人的丁銀。那時我想著,若是真能如此,哪怕有一日這個莊子也守不住,你們兩個也不至餓死?!?/br> “可是你都做了幾年的生意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想著讀書。這才不得不想了個法子,讓你甘心情愿的讀書。我一直知道,若不是因為,唉,為了怕你壓過我這個做兄長的,不又受皇商身份拖累,你當年就該科舉的?!?/br> “所以甄先生過來后,我一直暗里打聽著你與蟠兒兩人的讀書情況。甄先生自己都沒想到,你的基礎打的甚是扎實,就是明年應秋闈都不在話下?!?/br> “誰知道我當日為了讓你讀書想出的法子,竟是害了你,讓你一直懷疑自己的水平?!毖ε鏀[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期間不忘塑造一下自己成為了讓兄弟讀書,不惜自己忍辱負重的光輝形象。 薛襄已經聽傻了,原來這些日子兄長不去看自己與蟠兒兩個讀書,不是因為前任知府走了沒法作弊了愧對自己,而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自己剛才竟然還覺得兄長撒謊不對,哪里不對?兄長這是為了自己,賭上了自己的人品呀。 單純的薛襄落淚了:“當年也是我自己說不讀書的,并不干母親的事。兄長覺得,甄先生說的話,可信嗎?”不管可信不可信,自己都要勉力一試,今年不成明年再接著試,一定不能讓兄長的苦心白費。 薛襄暗中已經下定了決心,問薛沛不過是給自己再增加一點底氣。薛沛重重的點頭:“你跟著甄先生讀了這么長時間的書,自然知道他的人品。那是個從來不妄言的人?!?/br> “我知道了?!毖ο迓犃搜劾餃I都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對自己有了點兒信心,還是剛才眼睛被淚洗過,眼里的昏黃盡去,重新清亮起來。 薛沛也不多說,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咱們家頭一個參加科舉的人,不管考的如何,都是給子孫將來讀書濟世開了個好頭,樹了個好榜樣?!?/br> 說完指了指自己身后掛著的那副楹聯下頭的落款:“你可知道體仁居士是何人?” 薛襄愣愣的搖了搖頭,他早就發現兄長對這副楹聯十分重視,哪怕內容是人人皆知,字也沒有什么出彩之處,還是讓人特意刻了掛在莊院外頭,原作也找了金陵最好的裝裱師裱好,高高的掛在書房之內。 原本薛襄自己有些猜測,是不是哪位達官貴人寫給兄長的,才讓兄長如此珍而重之,現在薛沛小聲向他耳邊道:“便是當今圣人?!?/br> “什么?”薛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家是皇商,祖輩還是紫微舍人,也曾往來過京中權貴之間,也曾說笑與朱紫之側,可是從沒得過哪一位皇帝的墨寶! 為什么自己兄長已經退居莊子,連祖上傳下來的皇商之位都臉去了,還得了圣人親筆手書的楹聯? 這副楹聯現在薛襄的眼里,已經爍爍放光,怎么看上頭的字跡都自帶光彩,橫不平是肆意,豎不直是灑脫,哪里平平無奇,分明筆筆深意,字字珠璣! 這可是圣人寫出來的字呀,天底下有幾個人有福氣見到?自己還是學問不夠,這么好的字天天得見,竟當成了平常,不恭敬,實在太不恭敬。 他的星星眼沒有瞞過薛沛,只是薛沛會點破嗎?這個時代的人光是聽到天子兩個字,就已經跪下了,何況見到了天子的字。 “這是羅老爺第二次來莊子上,帶給我的。應該是圣人聽說咱們家受了那么大的損失,官府卻對盜銀之人一無所獲,有意補償我們一下?!?/br> “所以你與蟠兒讀書科舉,是在圣人那里掛了號的,說句奉旨讀書也不為過。只要你們將來能去參加春闈,圣人還能不對你們關照一二?不過此事就是甄先生那里,你也不可說,不然讓人知道了,說不得又是麻煩?!毖ε婧敛惶撔牡挠钟没实蹃斫o薛襄打起氣來。 此時的薛襄,已經讓那自帶金色光環的楹聯給晃的神智皆失,由著薛沛把他忽悠的暈暈乎乎,就差自己打包行李,去京中叩謝皇帝的知遇之恩了。 一直到進了考場,薛襄都處于這種打了雞血的狀態,讓甄士隱對薛沛佩服的五體投地,覺得薛沛這位做嫡兄的,對庶弟真是太用心了,也太有辦法了。 替自己包裝了完美人設有薛沛,又接著忽悠自己的兒子,重點是給變成守財奴的薛蟠,大講特講為什么薛襄剛讀了這么點兒時間的書,就要硬著關皮應考——秀才,就能免八十畝的稅賦,還能免兩個人的丁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