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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坑坑洼洼的,兩人并肩而行,身體偶爾會擦過彼此。 撐傘的那截手腕又瘦又白,單薄又透著少年人特有的力量感,因為要努力高舉著,微微搖晃。 晃得傅少御心猿意馬。 “那個,”他沒話找話,“你多大了?崔玉書不給你吃的嗎?怎得這樣瘦?” 小啞巴小聲回答:“快十五了?!?/br> 傅少御“啊”了一聲,原來只比自己小兩歲。 “怎么來了踏仙閣這種地方?” 半晌沒等來回應,傅少御偏頭一看,小啞巴垂著腦袋咬著嘴唇,又不說話了。 傅少御自察失言,一時語塞。 那么多話題可以說,為何偏偏挑了一個戳人傷口的?若非走投無路,有誰會愿意淪落至此,做個前途未卜的殺人工具。 “我殺了娘親?!毙“屠洳欢〉卣f了一句,傅少御以為自己聽錯了,就聽他繼續說,“我把她埋在亂葬崗,就被帶到了這里?!?/br> 話說到最后,小啞巴的腦袋已垂到了胸前。 傅少御幾次欲言又止,伸手揉了揉那顆毛糙的腦袋,又一把握住那只細瘦的腕子,說:“你這樣瘦,怪不得劍都拿不穩。以后多吃些,晚上不準再溜出來?!?/br> 十四五歲還正在長身體,每天熬夜,怎吃得消? 被他包裹的那只手稍稍微用力,腕骨凸起來,硌得掌心微痛。 傅少御說:“習武之人,勤奮固然重要,但也講究勞逸結合,知道嗎?你現在瘦的就像顆豆芽菜,再不好生調養休息,以后你估計也就這樣了?!?/br> 他收緊掌心,把小啞巴捏的吃痛得抬起頭來。 “瘦瘦小小的,跟姑娘家一樣?!备瞪儆{侃地笑。 小啞巴立刻扭頭看向一邊,試圖甩開那只溫熱有力的手,傅少御卻不肯松開。兩人一直維持著這樣別扭又微妙的姿勢,同撐一把傘回了住處。 這晚小啞巴躺在床上舉著自己的手腕看了半天,才閉眼睡了過去。 第二天吃飯時,他悶聲吃了三大碗米飯,看得唐筠默默咽了下口水,把盛米飯的竹筒往他這邊推了推。 長身體的小孩,胃口真的太恐怖了。 “這招刺出去要快,讓對方措手不及,否則你就是給了敵人偷襲的機會?!备瞪儆炎约旱呐鍎θ咏o小啞巴用,他折了根樹枝做示范,回眸見少年認真的模樣,很是欣慰。 他繞到人身邊,手把手地糾正:“肘再沉下去些,揮劍時手腕要靈,善用巧勁?!?/br> 小啞巴點點頭,按照傅少御的教導,重新練了一遍劍法。 彼時山中百日紅開得正艷,颯颯劍鋒橫掃而過,少年舞劍的身影隨著紛紛揚揚的落花一起,飄落在傅少御眼中,沾了七月淡淡的香氣。 有那么一刻,傅少御當真動了把人帶回塞北的心思。 但也僅僅是轉瞬即逝的一個念頭罷了。 “這招燕子投林,你做的很好了,”傅少御扔掉樹枝,走到小啞巴面前,問:“你可知美中不足的是什么?” 小啞巴收了劍招,搖搖頭。 傅少御說:“你內力修為幾乎為零,運不起輕功,讓這招威勢大減?!?/br> 長長的睫毛垂下去,掩住了眸色里的失落。 傅少御又趕緊開慰道:“這個也屬正常,你才剛習武嘛,我也是練了許久才會運功提氣的?!?/br> 這話沒起到多大的安慰作用,小啞巴仍是盯著自己腳尖不說話。 傅少御想了想,突然湊過去問:“想不想知道用輕功飛起來,是什么感覺?” 小啞巴倏然抬起眼皮,傅少御猝不及防,再次掉入了那片幽深的藍色海洋,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小啞巴咬咬嘴唇,問得也很小心:“可以嗎?” “……可以,”傅少御直起身子,目光控制不住地亂飛,“當然可以啦?!?/br> 他偷瞄到那雙異色眼瞳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趕緊收回視線,長臂一攬,把瘦瘦的人拽入懷中,頗為冷酷地說句“抱緊我”,縱身提氣,帶人躍上樹梢。 “啊……” 風從頰邊掠過,穿過發間,呼啦啦向后跑遠。 突然來的失重感,讓小啞巴沒防備地驚呼一聲,卻如夏日林間里的蟬鳴蟲叫,輕輕的,沾著風里的花香,撞在傅少御的耳膜上。 十七歲的人,再怎么故作老成、不動聲色,也沒辦法把所有悸動完美壓住。 若是小啞巴此刻抬頭,定能看到這個小師父的耳廓在陽光下紅得透亮。 不過他眼下全部心思都被風吹了起來,他緊緊摟著那人勁瘦有力的腰身,揚著嘴角請求他“再飛遠些”。 傅少御心思微動,低聲說:“那你求我?!?/br> 小啞巴沒有片刻的猶豫,聲音里不掩興奮地說:“求求你,再飛遠些,飛高些!” 傅少御便帶著他掠過樹梢,踏過竹林,往更高更遠處飛去。 “啊……!” 驚呼變成了贊嘆,又轉而變成驚呼,只聽“撲通”“撲通”兩聲,兩人急墜而下,從一處斷崖邊摔進了數丈之下的山泉中。 小啞巴被嗆了兩口水,浮上來時拼命地咳嗽了好一陣,環視四下,水面上只有他一人,他心慌了,想大叫著尋人,卻不知對方的名字。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潛回水下找人,腳踝忽然被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