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
顧深出現在附近并不是偶然他在查王曉峰和劉若可能有的交集，對比了兩人平生資料，并沒有可重合的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日常交集了，但是王曉峰平時出入的都是高級場所，這些地方劉若都不太可能出現，唯一的線索就剩下這家酒吧了。 事情還要回到下午的時候。 顧深抱著茶杯把商場的監控錄像來來回回看了三遍，看得眼睛都花了，干脆放下茶杯，靠著凳子閉目養神，在腦海里一遍遍回放各種片段，總覺得自己是哪里疏漏了什么，從案情發生，到至今收集到的線索，想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又突然想到吳越，不知她胃疼有沒有好點，年紀輕輕就胃病，平時肯定不好好吃飯…… 顧深猛地睜開眼，快速地把監控調回到停車場的那一段，畫面定格在停車場出口，一堆箱子遮住了一半的視線。 顧深拖動鼠標將右下角的半個圖標放大，可以看出那是一個紅色的碗，碗里還盛著可口飯菜，絲絲白煙冒起來，旁邊放了雙筷子……明顯是一個餐飲商標，印在箱子旁的貨車上，只露出半截，不仔細看很容易就被忽略掉……而顧深之所以注意到了，是因為突然想起在吳越家見到的那堆一次性筷子，包裝上印的也是這個圖案。 從尸體上檢出餐飲油污…… 會是巧合嗎…… “胖子，快進來！” 幾秒后胖子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怎么了？怎么了？是發現什么線索了嗎？” 顧深指了指商標，：“查一查這家店負責人是誰，當日是什么情況，為什么這些箱子會堆在這？” 胖子走后，顧深又前后梳理了一遍至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情，所有線索的指向似乎又回到了吳越身上…… “這是普通的餐飲油污……” “兇手很矛盾……” “我合租?！?/br> “我那天跟我舍友一起去看的電影……” “我對這花過敏……” “葉穎不可能出現在案發現場，難道是認錯人了？” “我住603……” …… 顧深眼前又閃過電梯前那雙清冷的眸子，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顧大，清華苑小區7棟603的住戶信息查到了，兩個都是女的，一個叫吳越，今年22歲，一個叫劉若，今年25歲，照片已經傳送給你了?！?/br> 顧深點開雷雨發過來的照片。 “果然是她！” 手機震動起來，是胖子的電話。 “顧大，查到了，這家店叫食之味，是一家連鎖餐廳，總負責人姓劉，在出事商場也有分店，據店長稱，公司有自己的集中進貨源，再由專門的貨運車運送給各分店，每次運貨的日期都是規定的，案發當天剛好是運貨的日期，工人們本來是在停車場卸貨，然后由停車場的貨運電梯送上去，結果突然接到通知，說是那批貨出了什么問題，讓先不用運上去，就暫時擱置在那了?！?/br> 顧深掛了電話，拿了張便簽，寫了些什么，遞給了雷雨：“把上面這些名字的資料都調出來，盡量詳細?！?/br> 顧深突然覺得，原本密不透風的塑料薄膜突然被掀起了一角，但薄膜易破，這注定不會是一個好的結局。 …… 顧深看了一眼睡著的吳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 自從那天后，劉若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她時常會注視自己雙手，看到上面沾滿的血腥，那日的場景歷歷在目，王曉峰死前那一聲凄厲的慘叫還回蕩在耳邊，雖然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殺人”這件事帶來的心理負擔還是夜夜折磨著她。 “她……好像知道了……” 劉若坐在辦公室里對著手里的一張照片出神，喃喃自語道。 照片上的女孩笑闕如花，而照片本身卻已泛黃。 “咚、咚、咚、” “進來?！?/br> 劉若回過神，就看見一位高大俊朗的陌生男子推門走了進來，劍眉星目，身姿挺拔，讓人看著精神…… 似乎，還有點眼熟…… “我叫顧深，現在懷疑你跟一件故意殺人案有關，請跟我回去協助調查……”顧深舉著警官證，神情肅穆，直視著劉若。 劉若忽然想起在哪里見過這雙眼睛。 雖然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該安排好的事情都還沒做完呢，劉若心里覺得有些遺憾。 劉若對自己做的事情供認不諱，警方從她的辦公室搜出了王曉峰丟失的財物，證件和另一部手機，還從兩人的手機里翻出了微信聊天記錄，震驚一時的“富商之子被殺事件”就這么結案了。 ————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吳越拍得桌子震響，杯里的咖啡都濺了出來。 “你先冷靜！” 顧深很理解她的心情，日夜相對的同屋好友人突然變成了殺人兇手，任誰都一時無法接受。 “不是她，肯定不是她，劉若她那么善良溫柔的一個人，怎么會殺人，這里面一定有什么隱……”劉若是吳越來h市上大學以后第一個認識的好朋友，后來一起合租，感情好得跟親姐妹一樣。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顧深打斷了她，“你在醫院的時侯看到葉穎就猜到了，可能是那束花讓你記起了什么細節……然后你去酒吧，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 吳越低下頭沒有說話。 “劉若確實是兇手?！?/br> 吳越的手陡然握緊。 “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其實我很早就認識王曉峰了，六七年前吧，那時我剛從警校畢業，在基層待了幾個月就升到了緝毒組。有一次我們接到舉報，有人聚眾吸毒，我們迅速展開行動，在一棟別墅房里抓到了一群抽得昏天暗地的小兔崽子，房主就是王曉峰?！?/br> “那群人當中就有兩個小姑娘。當時我們沖進去的時候，兩個女孩被灌了迷藥，已經神志不清了，身上一絲不掛的，被七八個男孩子圍著……我們從現場搜出了致幻劑，還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視頻……后來證實其中一個女孩是應王曉峰的邀請去參加同學聚會的，另一個女孩則是陪著她一起的……兩人醒來以后知道了發生的所有事，一個瘋了，陪著去的那個則跳樓自殺了……十五六歲正是鮮活的年紀，就這么被毀得連渣都不?！瓋蓚€家庭也從此支離破碎……” 顧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才繼續道：“所有人都知道王曉峰是主使，但他最后一點事都沒有……不甘心，但又沒辦法...所有人都恨得牙癢癢，其中就包括劉若?！?/br> 吳越聞言猛地抬起頭，一臉震驚地看向他。 “劉若喜歡她?！?/br> 吳越的眼睛瞪得更大，滿臉的難以置信。 顧深不忍看她，轉頭看向窗外。 “那個跳樓的女孩是劉若上小學第一天認識的第一個朋友，然后每天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一起寫作業，一起分享彼此的小秘密，一起穿漂亮的衣服......兩人關系好得跟親姐妹一樣，但其實……劉若一直是喜歡她的……” 那個年紀，那份驚世駭俗的感情，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隨著女孩的縱身一躍，狠狠地摔碎在血rou模糊的地面上… —————— 食之味餐廳。 小孩從背著書包從樓上走了下來，女人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 “小若，今天mama忙，就不送你去上學了，你后廚那個柜子上放著便當，記得拿?！?/br> “嗯?！?/br> “今天第一天開學，要跟小朋友好好相處知道嗎，mama特地把便當做大份的，可以跟新朋友分著吃……” 女人又囑咐了幾句。 “嗯！我知道了，我走了mama?！?/br> “便當拿了嗎！” “拿了！” …… 新城小學。 “鈴鈴鈴——” “好了，下課了，接下來是午休時間，小朋友們可以把準備好的便當拿出來吃了，可以跟其他同學分享哦?！?/br> 一群小孩子紛紛掏出了各式各樣的便當盒，花花綠綠的，上面還有各種可愛的卡通，小教室里瞬間充滿了飯菜的香氣。 劉若也拿出了一個大保溫便當盒，上面印著一個紅色大碗一雙大筷子，碗里盛著豐盛菜肴，冒著絲絲白氣，食之味三個大字印在下面。 “記得跟小朋友分享哦……” 劉若想起了mama的話，四處張望了一下，大家都有自己的便當，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換著吃。劉若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女孩，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覺，便朝她走了過去。 “你的便當呢？” 小女孩抬頭，粉嫩雪白，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可愛。 “我……我忘帶了……” 劉若從身后抽出了自己的便當盒，放到她的桌面上，順便坐了下來，打開它。 “我們一起吃吧，我媽給我做了好多呢！” 小女孩聞見飯菜的味道就把mama昨天教的禮貌和矜持全忘光了，猛地點頭！ “好呀！好呀！” “我叫劉若，你叫什么？” “我叫童瑤?！?/br> …… 食之味餐館。 “阿姨好！” 女人抬頭一看，一個笑闕如花的女孩正現在自己面前。 “是瑤瑤啊，小若在樓上呢，自己上去吧?！?/br> “嗯！好，阿姨回見?！?/br> 童瑤“噌噌噌”地跑上了樓梯，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劉若的房間。 “小若！” 劉若被下了一跳，慌忙把手上的東西塞進抽屜里，但還是被眼尖的童瑤看到了。 “你藏什么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br> 童瑤朝她瞇眼一笑。 劉若耳根微紅，但被細碎的頭發遮住了，不太明顯。 “我、沒有啊……哪有藏什么……” “沒有？” 童瑤說著一跳跳到她面前，眼疾手快地拉開抽屜，劉若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哇！真好看！” 童瑤拿出抽屜里的一雙耳釘。 “這么好看，你怪不得要藏起來不讓我看見……別擔心，我不會搶你的！” 童瑤有點委屈，這個年紀的女孩都愛美，看到好看的東西自然都會想要，可是自己與劉若從小玩到大，有什么好東西劉若都會給自己分享，現在卻開始藏起來了。 “不！不是！” 劉若看見她的樣子連忙解釋。 “我不是要藏起來，我是準備……準備你生日的時候再送給你的……” 童瑤聞言眼睛一亮，臉上又恢復了笑意，拿著一雙耳墜，愛不釋手。 “離我生日還有很遠呢！不如你提前送給我吧！” “那怎么行？” “好不好嘛～小若若～” “……好吧?！?/br> “正好我可以戴著去明天同學的生日會?！?/br> “生日會？” “嗯，一個我們班的女生讓我陪她一起，本來不想去的，可是她都開口了，不好意思拒絕?！?/br> “不想去就不去吧，明天不是周日嗎，跟她說你有約了不就好了？” “唉，她之前也幫過我一個忙，再說都答應了，就當陪陪她唄，生日會，總不會出什么事吧?！?/br> “那你自己小心?！?/br> “嗯！” …… 第二天，劉若白天還跟童瑤通著短信的，結果晚上就出事了。 劉若在開水間排著隊打水。 “哎！你聽說了嗎，十班的班花童瑤，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輪jian，聽說被九班的那群混混和外校的人一起輪jian了，現在在醫院躺著呢……” 劉若手里的杯子“砰”地摔地上，她沖過去猛地抓住說話的女孩。 “醫院！哪個醫院！” “……就第三人民醫院……” 劉若越想越心慌，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打不通電話……課也不上了，拔腿就往外面跑。 ———— 女孩微微睜眼，全身的痛感襲來，昨日恍惚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啊——” “不要過來！不要碰我！” “我求求你們了！不要這樣！不要！不要……” “爸！媽！小若！救我！救救我……” 苦苦哀求沒有任何作用，絕望的呼救沒人回應，身上的人反而被刺激了，愈加興奮，周圍是刺耳的笑聲，還有不斷閃爍的燈光…… —————— 女孩站在醫院頂樓，勁風吹得她的病服鼓起，眼神失焦，淚水無聲滑落，白皙的脖子上露出的大片烏青的傷痕十分刺眼。 “這世界太惡心了……我好辛苦……好痛苦啊……” “如有來生，我再也不要來到這里！” 女孩縱身一躍。 “砰！” “啊——” 周圍尖叫聲響起，劉若猛地止住腳步，感覺臉上一點溫熱，什么東西掉落在腳邊，低頭一看，是一個帶血的耳釘…… —————— “后來劉若遇見你，再后來發現王曉峰對你的糾纏，那份深藏在心底的遺憾和恨意被重新翻出來，劉若就知道，王曉峰必須死……” “她從你的手機里拿到王曉峰的微信，扮作你去接近他，跟他網聊熟了之后，最后把他約到商場里......打了個時間差，將他弄暈藏在后備箱里......其實那個女孩以前就住在同福街......” “她還留著證據?！?/br> ...... 故事講到最后，誰也沒有再說話，兩個就這么沉默地對坐著。 到最后，吳越才用略帶顫抖的聲音開口：“我，能見一見她嗎？” “按規定，現在除了直系親屬誰也不能探……”視。 吳越就直直地看著他，神色黯然，烏亮的大眼睛里盛的是滿滿的哀求。 顧深后面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你不要這么看著我……唉……如果有局長批示的話，也不是不行……” “好，我去弄?！?/br> ———— 病床上，眼泛精光的老人，恨得瑟瑟發抖，猛地把一張紙撕的粉碎，咬牙切齒，聲嘶力竭：“我、要讓害死我孫子的賤人，血債、血償！” 病床邊，年幼的劉琦窩在爸爸的懷里，手緊緊攥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的手，眼淚啪啪啪地往下掉，哭個不停：“……mama睡了好久……jiejie為什么還不回來……” 病床前，憔悴卻仍顯端莊的女人將擺弄好的火百合放到床頭邊上，緩緩地起身，朝電視里新聞報道的殺人犯的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你！” ———— 吳越最終還是得到了見劉若的機會。顧深領著她來到一前鐵門外面，門牌上寫著審訊室。 “進去吧，記得時間只有五分鐘?！?/br> 聽著鐵門緩緩打開的“吱呀”一聲，吳越突然覺得心跳加快，有點緊張起來。 審訊室不寬，光線有點暗，白墻鐵窗，后面還用紅漆明晃晃地寫著“坦白從寬”四個大字，給人一種壓迫感。 一張桌子兩張椅子擺在中間，劉若身穿囚服低著頭坐在靠里的那邊，看不清神色，被半堵玻璃墻隔開，像只被困住的小獸。 劉若是吳越目前唯一最親近的人，吳越早就把她當做親jiejie，不管她做了什么，吳越都只想她能沒事，但是證據確鑿，劉若自己也認罪了，沒事是不可能的，所以來之前吳越連日連夜地找了很多資料，咨詢了大半律師，關于怎么減少罪責，減輕刑罰…… 還特地去求了關清兩天，才得到了這五分鐘的探視時間。 時間寶貴，長話短說。 吳越看到劉若之后，話到嘴邊就忘了要說什么了。 想起往日種種，想起她給自己夾菜時溫柔的笑容…… 劉若抬頭就看見門口站著的吳越，站在背光處，有點看不清神色，但劉若明顯一征愣，明明才幾天沒見，卻覺得有些恍惚。 兩人對視良久，吳越還在組織著語言，就聽到劉若說了一句。 “對不起?！?/br> 吳越猛地抬起頭，“啪”地撲倒桌子上眼睛瞪得滾圓，死死地看著她，臉都快要貼玻璃上了。 “你這輩子要毀了你知道嗎！” 吳越重重地拍著桌子朝著她怒吼出聲，要說的話都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的人生，早就毀掉了?！?/br> “我一直讓自己假裝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假裝沒有發生當年那些事！直到遇到你，我都裝得很好，好到我自己都要以為是真的了……我甚至天真地想過，時間足夠長的話，你可能會接受我，我可以說出當年還未來得及對她說的話……” 吳越征征地看著眼前的人，劉若臉上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絕望。 “直到王曉峰的出現，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可能忘掉當年發生的事，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消息在學校傳遍了，我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想像不出她經歷過怎么樣可怕骯臟的事，但我知道她一定很害怕，一定很希望我陪在她身邊……我迫不及待地跑去醫院找她，但我沒想到她會以那樣的方式出現在我面前……” 劉若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她就掉在我面前，濺出來的血噴得我衣服到處都是……” “我那時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想到她，她平時最怕痛了，我就在想，從這么高的地方掉下來，一定很痛很痛……黃泉路下會不會很冷……她還怕黑，那里一定很黑，沒有人陪著，她肯定很害怕……她還最耐不住寂寞，沒有人跟她說話一定很孤單……要是被欺負了怎么辦……她現在會不會躲在哪里哭……” “……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這些……我一閉上眼就看到她掉下的時候那絕望的眼神……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到喘不過氣來……我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 “我真的想到了去死，那是怎樣的痛苦和厭惡才能讓她如此絕望，我想像不出來，我想去問問她，陪陪她……” “但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就這么去死，我甚至連那群畜生的長相都還沒一一認清……他們對她做了那樣惡心，那樣臟污的事，卻能什么事都沒有……甚至連道歉都沒有……” “憑什么！” “……我買了一把鋒利的新刀子，揣著它在王曉峰家門守了一整天，從早上到晚上，他出現在我視線里好多次，我卻連靠近一點都做不到，只能遠遠地看著那張連神色都看不清的臉……” “我好恨自己，恨自己為什么這么沒用，我覺得她一定在怪我，一定會生我的氣，我想去找她……我怕疼，握著那把刀子遲遲不敢下手……然后就改吃藥……我吞了一大把藥片，閉上眼睛等死，等著等著就自己摳著喉吐了出來……” “我做不到像她那么決絕！” “我放不下我的朋友，我的親人，我的父母，還有剛出世的弟弟……我接受不了他們看到我尸體時候的樣子……我只能開始騙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她沒有死，她只是走遠了，遠離了這個折磨她的地方，她在別處一定還很幸福地活著……” “我甚至騙自己，那些畜生下半生都活在痛苦和愧疚當中，正日日夜夜地贖罪……這才讓自己好過了一點……” 淚水從眼角順著劉若的臉頰不停地流下來。 “什么……感覺……你……殺他的時候，什么感覺……” 吳越指甲掐進手心里，艱難地問出聲。 “我……我沒有一時不想著讓他也嘗嘗那種痛苦，但是當我真的面對他的時候，我很害怕，甚至我不敢看他……我一棍子一棍子砸下去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的解恨，只有害怕，怕得發抖……那血濺到我手上，臉上，很臭，又熱又黏，讓我很不舒服……可是我停不下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似是終于打開那一道洪閘，劉若低頭掩面大聲痛哭起來…… “對不起，小越，對不起……” 吳越靜靜地看著她哭。 “嘰呀”鐵門打開了，雖然很不情愿，但來人還是開了口。 “時間……到了?！?/br> 吳越抹了抹臉，站起身來，輕聲柔和地對伏在桌面上的人安慰道。 “沒事了，沒事了，你沒有對不起我，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沒事的?！?/br> 剛走出審訊室，就看到面前遞過來的礦泉水，吳越接過水，看了顧深一眼，眼神里藏著幾分悲傷，仰頭喝了一口。 顧深被那一眼看得心里一動，想伸手抱抱她，但還是忍住了，抬起一點的手臂又放了下來。 “謝謝你?！?/br> “你……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 吳越仍是低著頭。 “好?！?/br> 顧深看著吳越走遠的背影，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吳越回到了和劉若合租的房子，沒開燈，關上門，就靜靜地在門口站著站了好久，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屋子靜悄悄的，很冷。 曾經有過的短暫溫馨稍縱即逝，越想要抓住就消散得越快。 吳越很想哭。 上一次哭還是外婆出車禍去世的時候，吳越早以為自己忘了要怎么開始，而本能的東西根本不需要過腦子。 吳越捂住了胸口彎下了腰，蜷縮成一團倒在地板上，陰暗寒冷的屋子里回蕩的只有“嚶嚶”的哭聲，聲音很輕，卻帶著撕心裂肺的痛。 …… 第二天清早，吳越是被一陣鈴聲吵醒的，腦袋昏昏沉沉，渾身發冷發熱的，勉強在地板上摸索了很久才從包里掏出了手機，沒看清號碼，剛“喂”了一聲，就兩眼一發黑，昏了過去。 “吳越！吳越！你怎么了？！” 昏昏沉沉中，吳越聽到有個聲音在喚自己，聲音很焦急，很擔心，吳越聽著很委屈。 “我、難受……” 吳越迷迷糊糊地說著話。 “這里難受……” 吳越費勁地抬起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這里……也難受……” 聲音嘶啞，帶著委屈，手放下來按住了胸口。 顧深聽著一陣心疼，輕輕地將整個人擁入懷里，懷里的人很燙。 再晚點就成烤紅薯了，顧深想。 他輕輕地撫摸著吳越的頭，柔聲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忍一忍，很快就過去，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吳越在地板上睡了一夜，著了涼，整個人熱得跟個小火球一樣，早上剛被顧深的電話吵醒，就暈了過去。 管理處的大叔拿著剛沏好的茶，打著哈欠，還沒來得及開始緩一緩早起那股勁，就被一個火急火燎的年輕人嚇了一跳，心臟病差點犯。 只因年輕人一腳踹開門沖進來，二話不說掏出了一把……槍？！ “哦，不好意思，拿錯了?！?/br> 顧深出示了警官證，要了鑰匙，箭一樣又沖了出去，過程持續可能不到十秒…… 大叔回過神，眼神一亮，一激動，一把拍在了大腿上，整個人登時精神了起來，我終于也要遇到這樣事了嗎！ 然后已經開始腦補“神勇警官大戰三百回合，生擒悍匪”的戲碼，連新聞題目都想好了…… 震驚！普通小區驚現江湖大盜，神秘大爺鼎力相助，罪惡無處可逃！ 不一會就看見神勇警官抱著“悍匪”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這悍匪似乎還有點……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