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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衍好像回到了那個初見的午后,他的手不再顫抖,而是無意識跟隨著語氣揮動著,不像是在回憶仇人,倒更像是在講述一個動人的故事。 “他造了那樣的謠,簡直漏洞百出,但我卻沒有力氣去反駁。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確實是在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他自從走出來后,從來不敢回頭看,但在我眼里,第一眼的他是最好看的。干凈利落的短發、洗得發白的校服T恤、剛才領獎臺拿下來的紀念筆記本,他像清晨山澗松樹尖的一顆露珠,我起初認為他是我從泥土廢墟里刨出來的寶藏……” 可惜他真只是一顆露珠,剎那的光芒后,他就已經消失了。 “我幾乎傾盡所能地對他,我以為我站在老師、朋友的角度對待他,才算是給他最大的尊重,所以我教導他,然后告訴他,他并不適合表演,他的天賦不在這里?!?/br> 棠離覺得這話很熟悉,他也對一個人說過。 ‘師兄,劍道并不適合你?!?/br> ‘離云,你不要以為師父器重你,你就可以隨意撒野!’ 忠言逆耳,有人總認為善意的勸誡其實是低調的炫耀,是命令是安排,好好聽話是絕對不可能存在的。 第37章 那‘五彩斑斕的黑’將他…… 棠離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拎’起地上的獅子狗,‘放’到于衍懷里。 于衍緊張無措地坐著,看完他的無實物表演, 也不知道自己手腳該如何安放。 “它在我腿上?” “嗯?!?/br> 棠離跟他描述了一下那只獅子狗的樣子,于衍只覺得很不可思議。 “還……真是我家門前的石獅子?” 棠離點了下頭,跟他說:“它現在挺累的,需要休息一會兒, 我還有事先出去了?!?/br> “你……” 于衍目送棠離離開的背影,他就這樣僵坐著,看不見也摸不見,沒有任何感覺是他唯一的感覺。 坐得太久他有點累了,卻不知道該做什么。 是不是應該像棠離剛才那樣把一團空氣‘抱’開? 這樣他會覺得自己有點像神經病。 如果不是他親身經歷過,掌心的灼熱和顫抖還在, 他甚至都要懷疑他跟棠離其實是精神病院里兩個病人了。 棠離離開了老宅, 去找墨臨。 他擔心反派這波智商爆表, 來了一出各個擊破。 他一邊往外走, 一邊給墨臨電話。 無人接聽。 棠離微微咬著下唇,想起了那條項圈。 他不確定墨臨會不會戴在身上,只能抱著一絲希望打開。 坐標在動, 就在那座‘花果山’附近。 棠離摸了摸他揣在懷里的劍鞘,還是選擇了御劍過去。 然而這個天御劍飛行就跟午夜騎摩托車狂飆差不多, 剛飛出一里地就凍得直哆嗦, 根本不是想象中那雙手負背的瀟灑姿態,什么劍仙、什么道長,他就是一只在風中逞能的鵪鶉。 他看著手機,系統提示【您和您的寶貝越來越近了哦?!?/br> 棠離看見‘寶貝’兩個字,莫名地一個哆嗦, 手機從本就因為寒冷不太聽話的指尖滑了下去。 我、靠! 他爆了句情真意切的粗話。 手機必然是救不回來了,而他此時才發現他好像深入了密林深處,放眼往四周望去,四面八方竟然都是同一個畫面。 “不用慌,再高點就能看出古鎮的位置?!?/br> 棠離呼了口氣,安慰自己。 但很快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他的‘劍鞘’不會‘沒油沒電’之類的吧? 上一世他掛掉的時候到底有多恨這個世界啊,連轉世的他都不得安寧。 棠離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到底該往前還是往后,他左思右想,覺得墨臨本是比他厲害的,他最優的選擇是先別把自己搭進去。 他選擇升空,先找到回去的路。 隨著高度一點一點拔起,他沒看見遠處古鎮的燈光,而是看到了一個法陣。 它隱藏在密林中的光時隱時現,光很淡,若是棠離沒有經歷過今天的事,他可能會覺得是有不怕死的叛逆背包客出來露營。 “藏得很深啊?!?/br> 棠離看了看他掌心的雷符,沒多猶豫,一道雷劈了下去。 法陣像是被驚動了,在他腳下漸漸浮現出完整的陣型。 他一目收進眼底,就像第一次見到英語論文一樣,部分細節是熟悉的,可當它們組合在一起,就像看了一頁天書。 此地不宜久留。 棠離做了決定,剛想繼續升高,找到古鎮的方向離開,卻在他發力的瞬間,腳下的劍鞘不聽使喚了!朝著下方墜去! 寒涼的刺骨的風像刀刃一樣掛著棠離的臉頰,但這點疼都不算什么,失重讓他失去了一切感官,他腦子里就一個念頭——他要死了。 棠離沒有怕過死。 他接觸到的、見識到的死亡實在是太多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心早就麻木了。 他以為自己麻木了。 直到真正接觸到死亡這一刻,他才發現死亡有多可怕。 他不能養花了,也不能再玩手機了,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能養貓了。 “我不想死?!?/br> 棠離腦海中只剩下了這幾個字,強烈的求生欲讓他的記憶和意識都開始錯亂,他一會兒在老家院子里給花澆水,一會又在山林跟穿著白色道袍的人論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