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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只有人類能欣賞落日這樣的美呢?” 我一時間沒搞清楚這狐貍問的究竟是哲學問題還是科學問題,本能地,我按照自己直白到有點傻的思路回答了:“因為……因為人類總在追求比現有的一切更高出一些的東西吧?” 陀思用爪子輕輕地扒拉我:“因為貪婪嗎?” “因為**,因為永遠不滿足。人類總想要創造些什么,擁有些什么,所以我們從樹上走了下來,學會使用前肢來握住武器和工具。從在巖洞的石壁上用碳棒作畫的那一刻起,人類就在不斷地創造屬于自己的美麗,自己文明,自己……紋樣?!蔽椅兆”睒O狐的爪子,慢慢地用大拇指摩挲他的爪墊,“在自然給予我們的繁衍生息循環以外,我們總想再探索些別的東西,總在奇怪的地方拓展精神上的邊界,正是這一點讓人類區別于動物,也正是這一點,能夠讓我們站在這里,看著千萬年來不變的夕陽與海,說出一聲:好美?!?/br> “很有趣?!蓖铀紱]有把爪子抽出來,他揚起臉,葡萄紅的雙眼定定地同我對視。 這時候我恍惚意識到,似乎這是陀思卸掉平時那一副吊兒郎當陰陽怪氣的偽裝之后,我所見到的,在他眼中真誠最多的一次。 只是,狐貍精的真誠會不會也是偽裝出來的呢?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決定不予深究,雙臂將陀思往懷里摟得更緊些:“走吧,再晚的話,到家的時候天都要黑了?!?/br> 咖啡廳的燈光在即將暗沉的天色下顯得尤為溫暖,我推開店門,拴在門角上的鈴鐺“叮鈴”作響,無論此刻正在做什么,店里的毛茸茸們都動作一致地抬起頭,聲調各異地喊:“歡迎回來!” 我逆著夕陽最后的余暉,迎著店內暖黃色燈光,仿佛身處兩個世界的交界。 “——我回來了!” 距離花火大會只有一天的時候,國木田和亂步在下班前來了一趟咖啡廳。他們蹭了杯咖啡的同時,通知我說,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要來把安吾接回去了。 安吾現在的理性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他原本的性格也逐漸在恢復的過程中展現了出來。他說話開始帶敬語,不太愛讓我摸,在某一天突然提出要自己抱著奶瓶喝奶。 說實話,在這樣的情況下把安吾交回去我也比較安心,畢竟他和剛來到我家時懵懵懂懂只會啃腳的小熊貓崽子已經判若兩滾。政哥哥現在有時候還會蹲在他的豪華鳥別墅里頭唉聲嘆氣,說什么“孩子大了,不讓朕幫忙梳毛了啾”之類的話,可見安吾現在確實已經成長為了一只可以自己沖奶粉的大孩子了! 8月23日下午,種田長官按照約定的時間把車停在了我家門口。 我拎著裝有安吾常用物品的小包走出家門的時候,門口那輛豐田車的副駕駛位車窗也緩緩地搖了下來,露出一顆金光锃亮戴著墨鏡的大光頭,大光頭向我點頭打招呼的時候,臉上的橫rou都在顫抖:“藤丸小姐,日安。我是來接坂口干事員的異能特務科的種田?!?/br> 我:…… 大哥,你這長相可比森鷗外還黑手黨啊,脖子上就差一條手指粗的大金鏈子了! 大光頭伸手扶了扶墨鏡,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沒找著熊貓:“坂口干事員呢?” “安吾在跟他父皇和爸爸告別呢?!蔽艺f,“稍等,一會兒就……啊,他們來了?!?/br> 一身華貴玄袍的英俊男子“砰”地推開我家的門,滿臉寒霜地抱著一只熊貓崽子大步走了出來,帶著點即將骨rou分離的怒意問我:“異能特務科的官吏來了嗎?” 我一指大光頭:“那個應該……” 大光頭和嬴政對上視線的時候,似乎也打了一個激靈。他可能沒意識到我家會走出來一位成年男性,還穿著一套又黑又厚層層疊疊的禮服袍子:“這位是……”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問了,那么又就到了我最愛的報菜名(不是)報頭銜環節! 我深吸一口氣,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開始禿嚕禿嚕:“這位就是歐亞次大陸之統治者暨六國全境守護者,老秦人的大王,大草原義渠人的卡麗熙——” 還沒等我高高興興地說出“在博浪沙被大擺錘砸了也沒死的天選之人”,政哥哥就黑著臉自報家門:“朕是始皇帝,坂口安吾的養父?!?/br> 我補充:“之一,養父之一,安吾以前也管博士叫爸爸的?!?/br> 政哥哥:“……那頭熊能給安吾大秦繼承人的教育嗎?!” 我:“但是博士能教安吾九九乘法表啊?!?/br> 蜷在嬴政懷里的坂口安吾在種田長官憐憫的注視下快羞得融化了。 嬴政最后與安吾的道別也還是充滿溫情的。他囑咐安吾回去以后一定要注意身體,保持警覺性,不要再讓被港黑的人逮去的這種事發生。還有在異能特務科工作的時候一定要學會辨別身邊人的忠jian,什么“親賢臣,遠小人,此先秦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秦所以傾頹也”,講得我忍不住去拽他袖子:“別念了,別念了,諸葛亮要揭棺而起了政哥哥!” 在種田長官要變得更奇怪的眼神中,莫名就覺醒了老父親屬性的嬴政依依不舍地把黑白毛絨團子塞到我懷里:“唉,當年惠文王送昭襄王去燕國為質時,應當就是朕現在這樣的心情吧?!?/br> 我問:“政哥你爸當年不也是在趙國當質子嗎?而且安吾也不算是去做人質,他這是回單位去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