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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康斯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輕柔地用指尖托住了紀旬的掌心,紀旬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在不住地顫抖,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原由,只得滿臉疑惑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 只見康斯俯低了上身,然后在紀旬的手背上落下一個吻,屬于人類的唇瓣觸感柔軟,而對方的動作又太過小心謹慎,像是在對待什么易碎品。 不知道為什么,紀旬竟在某個恍惚的瞬間,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虔誠的意味。 紀旬還沒看懂這又是個什么情況,倒是景遲先他一步反應了過來。 景遲自然地走到兩人跟前,不動聲色地將紀旬的手牽了回來,甚至還當著康斯的面,用隨身帶著的帕子擦了擦對方剛剛吻過的地方。 “這是你們這里的風俗?”景遲雖然嘴角仍帶著笑意,可說出來的話卻能聽出明顯的不悅來。 看到景遲的舉動,康斯的表情只是僵硬了一瞬,就立馬又恢復成了那派與人為善的模樣:“抱歉,是我會錯意了?!?/br> 最后還是紀旬主動解了圍,雙方互相交流了一下大致的情況,康斯便以這里不適合講話為由,邀請他們進入基地內部詳談。 景遲見對方的言行沒有再次逾越,倒也樂得順勢退回紀旬的身后充當個花瓶。 從康斯的口中他們了解到,正如兩人先前猜測的,這個基地里的人都是黑戶。 一部分人是由于系統的失誤,導致思想鋼印缺失,這使他們從小就與蜃城的社會模式格格不入,后來經過一些機緣巧合進入了基地生活。 而另一部分人則是在非工作時間里尋找到了他們在蜃城地面上的聯系人,主動要求去除鋼印,并制造出意外死亡的假象,放棄了自己從前的身份。 “所以說,你們掌握了去除思想鋼印的技術?”紀旬向康斯問道。 兩人跟在康斯的身后通過墻壁上的機關門進了對方口中的基地,這里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城鎮,雖然處于地下,卻擁有一套完整且獨立的循環系統和照明系統。 也許因為現在是白天,基地的燈光撒在地面上,卻并不能帶來溫暖的感覺。 街道上還算熱鬧,比起外面那些行尸走rou般的人,這里的居民臉上的笑容并不作偽,看得出是真的生活的還不錯。 道路兩旁的住所都是由各種金屬拼接而成的,極具后現代風格,雖不算是簡陋,但估計也舒適不到哪里去。 紀旬心里正想到這,忽然看到康斯正回過頭看他,大概是從自己緊皺的眉頭中看出了什么,只見對方笑了笑說道:“這座基地是由初代首領在一百多年前建造的?!?/br> “我們可以去除系統設下的思想鋼印,但條件比較苛刻?!笨邓诡D了頓,繼續說道:“首先對象必須擁有想要獲得自由的意識,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很難達成了?!?/br> 雖然康斯用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便概括了第一個條件,但紀旬卻頓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殘酷的社會制度和精神控制,從每個居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停止過它的剝削,而深陷其中且習慣了的大多數人,也根本意識不到這種模式是病態的。 他和景遲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聽康斯繼續往下講:“初代首領是比較幸運的那些人,分配到的是科研機構的工作,他與第一批元老們借職務之便,經過研究,在非工作時間成功屏蔽了系統監控,用了幾十年的時間,終于創造出了基地的原型?!?/br> “具體的過程我就不多加贅述了,總之因為是無數先驅的努力和犧牲才有了如今的這個伊甸園?!?/br> “但剛才也說了,去除鋼印的條件嚴苛,所以我們的人數并不多,也擔不起你們口中的反叛軍一詞?!笨邓雇O铝四_步,側過身來示意兩人在這個路口右轉。 紀旬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頭,還是大意了,其實仔細想想便能知道,他們之前呆的那個房間地理位置如此關鍵,怎么可能沒有監控。 好在他和景遲也并沒有說什么重要的話。 見紀旬二人跟上了自己,康斯便繼續開口道:“教會和系統的統治堅不可摧,所以我們只是茍活罷了,沒有那么偉大的理想?;氐牡谝慌用窳粝铝艘痪湓?,在所有人選擇與原本身份剝離的那一天,這便成為了我們的準則?!?/br> “追求自由,就要舍得放棄太陽?!?/br> 三人最終停在了地下城鎮中唯一一座用磚石壘出的房子面前,康斯轉過身來,再一次地朝紀旬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從前在蜃城時也是教會的一員,我信仰神明只出于自己的意愿而非受系統影響?!?/br> “基地已經十三年沒有進入新的居民了,只因為第二個條件比第一個還要特殊?!?/br> 康斯一邊對兩人零散地交代著這些信息,一邊拍了拍手,讓磚房前站著的兩個壯碩的男人打開了封閉的大門:“只有在神降日當天,我們才能集體回到地面上?!?/br> 門內有些昏暗,空氣中漂浮的無數細小的灰塵成為了光穿行的介質,借著窗口處打進來的光束,紀旬看清了房間正中央擺放的東西。 那是一座顏色泛著微黃的雕像,質地考究,雕工精美,仿佛只要一陣風吹過那纖長的睫毛,他微闔起的眼睛就會輕輕顫動。 但再巧奪天工的作品也不至于讓紀旬失神,令他感到無措的是那雕像長著與他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