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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相反的是,趙縣令并沒有難為孟花熙,而是說:我幼時家境貧寒,經常吃不飽飯,而你爹卻心地善良,曾為我煮過一碗面,沒讓我餓死街頭,這份恩情我自然不會忘,如今你爹已駕鶴西去,而我也已是暮年,如今身居要位,卻時常感覺混沌寒冷,反而想念寒窗苦讀時吃的那一碗面。但面用的是一樣的材料,我卻怎么也吃不出當年的滋味,你能不能今日為我做一碗?rdquo; 第37章 孟花熙去后廚給趙縣令做了一份。 趙縣令吃了一口,舌尖一陣發木。當年孟大方給他的那碗湯到底是什么滋味,事實上他已經記得不深了,他只記得那種guntang的的湯汁是如何被他狼吞虎咽地吃進嘴里,然后灼傷了他的口腔和咽喉,他用勺子舀著湯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著。湯的口感非常豐厚,首先是入口的醇厚,從羊骨頭里長時間高溫熬煮提煉出來的精華匯聚于此,毫無保留地在他的舌尖炸開,這陣鮮味過后,便是白蘿卜的清爽。蘿卜味甘,吸飽滿了羊rou湯,將羊rou的鮮美縮在了每一根纖維里,被從泥土中生長而出的靈物中和過的湯汁,醇厚的口感減弱了一份,但雋永的回味卻更加悠長。 趙縣令默不作聲地品味時,其他人站在原地跟著饑腸轆轆起來。這一路來已經是晌午,早上吃的那幾只饅頭此時早就消化光了。他們被香飄四溢的羊rou包圍,而趙縣令更是過分,他吃得緩慢,沒吃完一口還要:嗯hellip;hellip;!~rdquo;上一聲,勾得他們心中的饞蟲都要發瘋了。 陳嬸是個場面人,她立刻低聲吩咐了一聲小東,給屋里的所有人都盛上一份。 其他人拿到碗,立刻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了,趕緊大快朵頤起來。 在品嘗之前,他們心里多少有些嘀咕,能多好吃呢?再好吃也只是一點用邊角料做的東西。 他們中大多數出身卑微,當上衙役前家境貧寒,幼時吃不上好東西,像牛羊身上的好rou,是沒機會吃的,只有逢年過節,遇上屠夫施舍,能提回家些邊邊角角。那些東西并不好處理,腥味和膻味非常的重,而窮人家吃飯顧不得講究,用白水煮,蘸點鹽巴就能吃,但這樣的東西入口能好吃到哪兒去?所以現在當上了衙役,月餉充足,夠養家糊口,他們早就不屑吃羊下水這樣的東西。 可是論會吃,又有誰能比趙縣令更會吃呢?于是他們半信半疑,淺嘗輒止地嘗上了一口。嗯hellip;hellip;!~rdquo;他們馬上理解了趙縣令發出的那個音節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吃,是真的好吃。 大廳離傳出此起彼伏地吃東西的聲音。 趙縣令吃完了那小小一碗,依舊不夠盡興,那種意猶未盡的感覺,是這么多年不曾有過的。他用眼神示意身邊的小廝,小廝自己捧著自己那碗,吃得正帶勁兒,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忙抹了把嘴,道:你這沒規矩的丫頭,怎么還能站著在縣令大人的跟前呢?rdquo;小廝替趙縣令立了威風,趙縣令非常滿意,他便撿了個好人當,和顏悅色地對孟花熙道:何必跟我行這么大的禮?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就跟我在這兒坐坐。rdquo;說著便要牽孟花熙的手。 中年男人拿捏著一個年輕女孩的手,總不太好看,但趙縣令卻長著張和藹可親的臉,臉上的rou都是笑瞇瞇的,竟讓人惱火不起來。誰也不知道趙縣令此時安的是什么心思,孟花熙正要在桌邊坐下,門外卻來了人,李修平撩衣袍,邁過門檻個緩步走了進來。 李修平瞧了一眼門里門外的架勢,一頂紅頂轎,兩排人排開,只差沒高喊威武威武。李修平嘴角忍不住地彎了起來,他就喜歡這浮夸又招搖的,很合他心意,他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了進來,眼睛直勾勾地朝趙縣令緊捏著的手上瞧了一眼,這一眼狠得幾乎要從趙縣令的手背上剜下一塊rou。他沖孟花熙微微抬了抬下巴,道:lsquo;宵小rsquo;,讓個地兒。rdquo; 這兒哪兒還有什么地能讓?再讓就讓溝里去了。李修平也不客氣,直接地提溜著孟花熙的衣服后領子,將她位子占了。趙縣令好好看了李修平一眼,在心理琢磨著來人身份,最后他的眼睛落在李修平腰帶上那枚白晃晃的玉石扣上。那吊墜十分別致,頂端精雕細琢,形成神獸的形態,中段又有一節鎏金金邊,將扣一分為二。能配上這么一塊的人不多,身份可想而知。但hellip;hellip;趙縣令唯一琢磨不出來的,便是為什么放著好好的皇子殿下不當,卻要混跡于這鳥不拉屎的窮鄉僻壤,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件事情hellip;hellip; 李修平眼眸微收,早已敏銳地捕捉到趙縣令在琢磨什么。他的計劃還未得實施,不希望過早暴露,于是他抬了抬手,示意趙縣令不必跪下,然后拾起茶杯,指尖在杯口一摸,道:我聽說你們衙門里的師爺天天過生日,這可是一位奇人,真想見上一見。rdquo; 趙縣令趕緊道:這鎮子看上去規模似乎不大,但實際上人口不少,又是與邊塞相交要地,外來人多,不便管理,而這地方小,油水也少,留不太住人,我手下的人來來往往,我都不一定認全,您說的什么天天過生日的師爺,我真不知,待我回去調查一番,一定將他好好處理掉。rdquo; 趙縣令自己的的師爺,他自己怎么可能不認得,這話不過是說給李修平聽的,為自己開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