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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冷眼看著,道:“從前你是最愛干凈的,如今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玉妍睜大著眼睛看著她,懶懶道:“再怎么干凈,等到了地底下一埋,都是一樣的?!?/br> 如懿道:“哪怕是病了,好好看太醫,拾掇拾掇,也能好的。何必這么由著自己作踐自己?” 玉妍整個人是干瘦透了,像是薄薄的一張皮附在一把瘦嶙嶙的骨頭上,冷不丁看著,還以為是一副骨架。袖口下露出的一節手臂,想一段枯柴似的,露著蚯蚓般突起的青筋。如懿依稀還記得她剛入府的時候,白。圓潤,好像一枝洗凈了的人參似的。再后來,那種嬰兒似的圓潤退了一些,也是格外飽滿的面孔,嫩得能掐出水來。哪怕是不久之前,玉妍的手臂還是潔白的藕段似的,一串串玲瓏七寶金釧子套在手上,和她的笑聲一樣鮮亮嫵媚。 玉妍見如懿望著自己,冷笑連連:“皇后娘娘何必這般虛情假意?是我自己來作踐自己么?滿宮里誰不知道皇上親口說的,還是當著你的面說的,我不過是件貢品。一件貢品,扔了也就扔了,碎了也就碎了,有什么可作踐自己的!” 玉妍是病得虛透了的人,說不了幾句話,便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她的頭晃了晃,一把披散的青絲掃過如懿的手背,刺得如懿差點跳起來。玉妍的頭發是滿宮里最好的,她也極愛惜,每日都要用煮過的紅參水浸洗,端的是油光水滑,宛如青云逶迤,連上用的墨緞那般光潔也比不上分毫??墒侨缃?,這把頭發掃在手上,竟如毛刺一般扎人,借著一縷微光望著,竟像是秋日里的枯草一般,沒有半分生氣。 如懿見她如此,雖然滿心厭恨,也不免有些傷感,只得道:“皇上是氣狠了,一時的氣話。你要真放在心上,那就是你的不懂事了?!?/br> “不懂事?”玉妍凄涼地笑了一聲,“我這一輩子,自以為是以朝鮮宗女的身份入侍皇家,自以為是家族王室的榮耀。為了這個,我要強了一輩子,爭了一輩子,終于爭到了貴妃的榮耀,生下了皇子為依靠。結果到頭來,不過是人家嘴里一句‘一件貢品而已,你的兒子豈可擔社稷重任’?!庇皴呛抢湫?,悲絕地仰起頭,“我自己的尊嚴臉面全都葬送不算,連我的兒子們都成了貢品的孩子,還連累了他們一生一世?!?/br> 如懿看她如此凄微神色,不覺從滿心憤恨中漾起幾分戚戚之意:“皇子們到底是皇上的親生兒子,雖然也是皇上一時的氣話,可皇上還不是照樣疼愛?!?/br> “疼愛?”玉妍的眼睛睜得老大,在枯瘦不堪的臉上越發顯得猙獰可怖,“皇后,你是加的女人,你應該比我更知道母憑子貴子憑母貴的道理!康熙皇帝在世的時候,八阿哥人稱賢王,被滿朝大臣推舉為太子。結果呢,康熙爺以一句‘辛者庫賤婢之子’就徹底斷送了這個兒子的前程??刹皇?,八阿哥的娘親是辛者庫的賤婢,低賤到不能再低賤??墒窃俚唾v也好,還不是皇帝自己選的女人。我跟著皇上一輩子,結果臨了還害了自己的孩子,給李朝王室蒙羞!我這樣活著辜負了王的期待,還有什么意思!” 如懿默然片刻:“是沒什么意思了。你自己的心死了,你母族的心也死了。今兒特特來告訴你一件喜事,前些日子,李朝又送了一撥兒年輕的女孩子入宮,想要獻給皇上邀寵。這些女孩子該是今年的第幾撥兒了?”她倏然一笑,如冰雪艷陽之姿,空中卻字字如針,“不過也恭喜你,皇上盛情難卻,已經選了一位宋氏為貴人,聽說還是李朝世子千挑萬選出來的美人,跟選你一樣,不幾日就要進宮了,有家鄉人一起作伴,也不會像如今這般寂寞了。這樣千挑萬選出來的女子,一定不遜于你當年的容色吧?只是本宮冷眼瞧著,她若是走了你的老路,再花容月貌也沒意思?!?/br> 玉妍原本靜靜聽著,聽到此處,唯見自己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大海中狂湃的浪濤,駭然起伏:“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瞧不起我四十多了還整日涂脂抹粉,穿紅戴綠,不肯服老。瞧不起我拼命獻媚,討好皇上?!庇皴纳眢w猛地一抖,嗓音愈加凄厲,用力捶著床沿,砰砰道,“可是他們憑什么!憑什么這么厭棄我!我一輩子是為了自己,為了我的兒子,可算起來都是為了李朝。為了我的母族,為了我嫁來這里前世子的殷殷囑托!從我踏出李朝的疆土那一刻起,我的心從未變過!可我還沒死呢,他們倒都當我死了,急吼吼地送了新人來,是怕我連累了他們的榮華富貴么?” 如懿直直地盯著她,一毫也不肯放過,迫近了道:“你的心沒變過,你的母族也是!你若有用,自然對你事事上心;一旦無用,就是無人理會的棄子。本宮便再告訴你一句,斷了你的癡心妄想。今日皇上那兒己經得了李朝世子的上書,說你并非李朝人氏,而是你金氏家族的正室不知從哪里抱來的野孩兒當自己的女兒甚至說不清你到底是李朝人、漢人還是哪兒來的。所以你根本連李朝人氏都不算,為他們拼上了性命算計旁人做什么?” 第十五章 悼玉 有良久的死寂,殿中只聞得涸澤之魚一般艱難而渾濁的呼吸。有長長的清淚,從玉妍的頰邊無聲滾落。她癡癡怔怔,似是自問:“世子?世子?不會的,不會是世子!我的世子!”她抓著如懿的手腕,像是害怕極了,輕輕地問:“那,我究竟是什么人?我是哪兒來的?我是不是金玉妍?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