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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翰揚了揚下巴,拖著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道:“事有主次,就從烏拉那拉氏起,打到皮rou脫盡為止?!?/br> 那鐵蒺藜上有數十根寸許長的鐵刺,刺尖上閃著銹黑色的光澤,讓人不寒而栗。小太監一下正要下去,如懿忙伏在地上道:“太后!太后明鑒!奴婢燒的不是紙錢,不是紙錢??!” 太后揚一揚臉,福珈便側身過去,撿起一枚還未來得及燒的紙張展開一看,渾圓的紙片上畫著萬字不到頭的圖案,中間卻是一句藏傳佛教的六字真言。 福珈忙雙手捧過給太后一看,果然每一張上都只是六字真言而已。太后微微蹙眉,繼而一笑:“怎么是這個東西?” 如懿忙磕了頭,恭恭謹謹道:“請太后聽奴婢一言,圓紙為圓滿,與萬字不到頭的圖案相襯,是同一道理。六字真言乃是當年妙應寺的喇嘛大師所授,大師說六字真言是藏傳佛教中最尊崇的一句咒語,當初傳授時便要奴婢循環往復吟誦,才能功德圓滿,消除業障,得大解脫?!?/br> 成翰輕哼一聲道:“可是今日是鬼節,又是你阿瑪那布爾的頭七。連伺候你的丫頭也說是你的一片孝心?!?/br> 如懿不慌不忙,眼中澄澈如鏡:“奴婢是一片孝心,但這一片孝心不是對死去的阿瑪的,而是對皇太后的誠摯祝禱。奴婢知道今日是中元節,宮中請了雍和宮的喇嘛大師開壇祝禱,心想大師一定會誦讀六字真言為太后祈福。奴婢無能,困鎖冷宮之中,不能朝夕向太后請安,所以只好趁今日大師入宮祝禱,奴婢也跟隨大師功德,念動真言。大師開壇后要將法器經文經幡送上法船焚燒,奴婢自知不能參與,所以只好在這里將親手所寫所誦的真言焚化,只當是放在法船上燒了,一盡心意?!?/br> 福珈沉吟著道:“回太后的話,奴婢也覺得,若是燒紙錢就該有紙錢的樣子,否則燒給了那布爾大人也是無用的。至于七月十五的鬼節,燒這個倒是應景的,無非是沒跟著太后和各位太妃太嬪放在法船上燒罷了?!彼褶D看了如懿一眼:“倒也不算很違反宮規呢?!?/br> 太后的唇角略微浮起一點冷淡的笑意,望著成翰道:“你巴巴兒地跑來告訴哀家說冷宮有人暗燒紙錢違反宮規,如今你可看看,這是什么?”太后的笑容似一朵冰花凝在面上:“還勞動哀家到這種地方來,你可越來越會當差了?!?/br> 太后的語氣并不嚴厲,恍若家常閑話一般。成翰卻似受不住似的,膝下一軟,即刻跪下了道:“奴才無用,奴才妄聽人言?!?/br> 太后向著福珈微微一笑,神色淡然:“你是妄聽人言,不過你是聽了誰的話呢?哀家的身邊,居然有人不把哀家當主子,而是一心窺伺旁人的心意,想要兩面討好。哀家看他是錯了心思?!?/br> 福珈低眉垂首,淡淡道:“慈寧宮只有一心侍奉太后的人,沒有敢和太后耍心眼的人。成公公,你可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br> 太后望一望天色,盈然起身:“烏鴉都歸巢了,咱們也回去吧。成翰,你就不必走了?!?/br> 成翰嚇得大驚失色,連連磕頭道:“太后,太后饒命!” 太后笑道:“今日是中元節,哀家不會想要誰的命。只是你那么喜歡為人做嫁衣裳,辛苦奔波,那哀家就把步步紅蓮的刑罰賞賜給你,讓你折了雙腳,也折不了為旁人盡忠的心?!?/br> 太后話音剛落,斜刺里忽然沖出一個人來,舉起一把匕首便直刺太后心口。院中地方狹窄,隨侍太后的太監宮女都守在門外,成翰嚇得早癱在了地上,身邊只有一個福珈,根本是無法防備。 太后嚇了一跳,本能地側身一避,正好避開那劈向心口的一刀。太后畢竟是個養尊處優的女流,更兼有了年紀,躲開了這一刀,下一刀夾著凌厲的風劈面而來,根本是擋無可擋。如懿這一下心慌意亂,若是太后在眼前出了事,那可真真是……她下意識地撲了上去,一把推開那近乎瘋狂的身影,護在了太后身前。 那人卻似瘋魔了一般,也不避諱如懿,揮起一刀又撲了上來。如懿死死擋在太后跟前,半分也不退讓,眼看著那刀尖已經逼到了下頜,直直地要刺到咽喉里去。太后緊緊攥著她的肩,如懿只覺得自己都要撐不住了,加上雨后地上濕滑,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斜著向后傾去,又避開了幾分。 趁著這點空隙,福珈和惢心都趕了上去,拼了死力攥住那人,才拖開了尺許。太后穿著花盆底的高鞋,兀自站立不穩,如懿緊緊扶住了她,連忙問道:“太后,您沒事吧?” 太后驚魂未定,一手扶著她的手,一手緊緊按住心口,清白了臉色,道:“如懿,方才那刀尖就在你咽喉底下了?!?/br> 如懿大口喘息著,努力平息著胸口的緊張與慌亂,忙欠身道:“太后……太后無恙便好?!?/br> 趁著福珈和惢心拉住那人的工夫,外頭的侍衛們一哄而上,立刻死死按住了那人。太后已經沉穩下來,扶著椅子坐下,喝道:“敢謀刺哀家,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冷宮的哪位故人,有這么個好本事!” 福珈應聲上去,劈面就是兩個耳光,硬生生托起她的下巴來,仔細分辨片刻,道:“回太后的話,真是故人呢?!?/br> 太后微瞇了雙眼,冷笑道:“吉嬪?是你!” 吉太嬪滿臉猙獰,聲嘶力竭道:“我居然殺不了你!居然還是殺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