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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妃聽皇帝這句話分明是有幾分不愉之情了,正要替兒子分辯幾句,卻見嬿婉盈盈施了一禮,道:“回皇上的話,大阿哥說,三阿哥剛回到純妃娘娘身邊,母子兄弟間難免疏離,所以下了學便陪著三阿哥玩耍,也增兄弟之情。而且三阿哥如今可乖巧呢,大阿哥在屋子里讀書溫課的時候,三阿哥都跟著身邊聽著,大阿哥還教三阿哥認字,真是兄友弟恭?!?/br> 皇帝喜道:“真的?三阿哥已能認字了么?” 大阿哥牽著三阿哥的手晃了晃,指著鐘粹宮正殿內的匾額道:“三弟,那是什么字?” 三阿哥好奇地仰起頭來,看了一會兒道:“溫和。大哥,是溫和?!?/br> 純妃原當三阿哥一字不識,一顆心提得緊緊的,正暗怨大阿哥竟挑了那么難的幾個字給兒子認,卻不想匾額上“淑慎溫和”四字,兒子卻能認識兩個,也不覺大松了一口氣。 “從前大字不識,如今能認兩個,已經是不錯了?!被实酆?,伸手撫一撫大阿哥的腦袋,“好孩子,不愧是朕的大阿哥,能教養幼弟,用心向學?!?/br> 大阿哥忙跪下道:“皇阿瑪明鑒,不是兒子用心,而是覺得三弟其實資質聰穎,只是以前阿哥所的嬤嬤乳母們太過寵愛才會認字識物太晚,所以想自己多教教三弟,以盡大哥的責任?!?/br> 純妃十分欣慰,亦笑道:“大阿哥純孝友愛,實在是諸位阿哥的表率?!?/br> 大阿哥牽過皇帝的手道:“不過皇阿瑪,兒子近日讀書有幾處不明,可否請皇阿瑪指教,教教兒子和三弟?!?/br> 皇帝大悅,帶著兩個兒子便往暖閣里去。他正要抬步,卻見嬿婉一臉溫柔恭順,仿佛一朵欲綻未綻的小小迎春,嬌嫩而羞怯,卻帶了一抹獨占春光先機的小小得意。 皇帝不覺注目:“你是伺候純妃的?怎么從前沒見過?!?/br> 嬿婉的聲音清澈如山間泉水,娓娓動人:“奴婢從前是在阿哥所伺候的,如今撥來了純妃娘娘宮里。蒙娘娘不棄,讓奴婢專責伺候大阿哥的茶水點心?!?/br> 皇帝見她言語得宜,便道:“朕看你挺機敏聰慧,用心伺候著大阿哥吧?!闭f罷,便帶著兩個阿哥入內了。 純妃見皇帝如此歡喜,不覺大松了一口氣,道:“阿彌陀佛,皇天保佑?;噬暇尤徊幌訔壢⒏缌??!?/br> 海蘭笑著寬慰道:“否極泰來。meimei就說么,只要三阿哥養在親額娘身邊,那一定會好的。果然有jiejie和大阿哥調教著,三阿哥便討皇上喜歡了?!?/br> 純妃撫著心口道:“本宮也不承想大阿哥這般機敏,想著替三阿哥露這個臉。真是老天有眼了?!?/br> 海蘭看了看守候在殿門外一身宮女裝束卻不失清艷容色的嬿婉,笑道:“純妃jiejie要賞大阿哥,更要好好賞大阿哥身邊這個宮女了。若沒有她,皇上今兒還沒那么高興呢?!?/br> 純妃一迭聲笑道:“賞,自然要賞??尚?,去把御膳房今日送來的糖蒸酥酪賞給這個宮女,叫……” 嬿婉乖覺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名叫嬿婉。賤名能入娘娘的尊口召喚,是奴婢的榮幸?!?/br> 純妃愈加眉開眼笑:“可心,便把糖蒸酥酪都賞了嬿婉吧?!?/br> 海蘭見機忙道:“純妃jiejie,趁著皇上高興,您快進去吧,meimei就先告退了?!?/br> 次日海蘭往嘉嬪宮中看了四阿哥回來,正攜了葉心過御花園,見新開的迎春星星點點閃著鵝黃的星光,掩映在蔥蘢綠枝之間,果然已經是春臨世間了。海蘭想著這一冬嚴寒,本該早些個請江與彬去冷宮給如懿醫治風寒的,只是二阿哥早夭,四阿哥出生,宮中的事一樁連著一樁,幾乎沒有緩過來的余地。如今天氣稍稍回暖,也該想辦法召這個江與彬入延禧宮問一問,摸摸他的底細。 海蘭正想得出神,卻聽得前頭浮碧亭后有人語喁喁,其中一人之聲十分熟悉,不覺站住了腳,示意葉心噤聲。 一灣碧水如薄薄春綢無聲蜿蜒過浮碧亭,潺涴而下。四下里花木日漸萌發出鵝黃翠綠,芳草青郁如茵。隔著叢叢佳木枝丫微葉的空隙,一抹明黃之色意外地撞入眼簾,皇帝只對著身前的青衣宮女道:“朕記得昨日在純妃宮中見過你,怎么今日你又在御花園中撞進朕的眼睛里?!?/br> 那宮女有些怯生生地,道:“皇太后召喚大阿哥去慈寧宮,奴婢伺候完大阿哥送他去了尚書房,便往御花園走回鐘粹宮,不是有心要打擾皇上的?!?/br> 皇帝笑著托了托她小巧圓潤的下頜道:“朕有說過你打擾朕了么?春色撞入眼簾為歡悅欣然之情,朕看你,亦是如此?!?/br> 那宮女旋即明白,忙從皇帝的手指底下閃開,含羞帶怯,道:“奴婢愚昧,不敢承受皇上如此夸獎?!?/br> 皇帝的微笑如拂面的春風,化開含苞的花蕾,催生一樹樹的花開艷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嬿婉?!?/br> “嬿婉極好,念來口舌生香。是哪個嬿婉?”他忽然眼眸一亮,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南朝沈約的《麗人賦》中說,‘亭亭似月,嬿婉如春。凝情待價,思尚衣巾’??墒菑呐缘膵魍??” 嬿婉眉目間帶了薄薄的緋色,好像天邊的云霞凝在她細巧的眉目間,依依不肯離去。她似乎有些畏懼,聲音雖柔和,卻有些克制的疏遠,道:“皇上念的詩真好聽,可惜奴婢不懂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