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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胃里沒有多少東西,他最終也沒能嘔出什么東西,只是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他抱著肚子縮成一團,緩和了許久才從五臟六腑的絞痛中緩過神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明淵苦笑一聲,發絲散落在眼前,將外面的景物遮擋地影影綽綽。 原以為自己足夠從容,不會失控,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原以為天道就該有天道的樣子,原以為自己始終只是局外人、旁觀者,只要他想,隨時都能抽身而出。 原以為……就算是覺得難過,大不了哭一場自然會好。 身體卻狠狠給了自己一拳,以最尖銳的利爪翻出最新鮮的痛楚,逼他看清自己的天真。 就像是生前的那一次,不想哭、不難受,輕松自然地就像平常的自己,在對自己說了無數遍沒關系之后,騙過了大腦,卻沒騙過身體,在葬禮終于結束時毫無預兆地倒下。 醫生叮囑道,要放松些、看開些,不要悲傷過度,多出去走走散心。 ‘不,我很好,我沒有特別難過?!?/br> 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竟被影響到了這種地步? 被這樣一本書,這樣的一個世界,被他們,徹底地留在了這里,成為了真實的凡人。 原本不該如此動搖的,不該這么嚴重的…… 沈明淵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恍若隔世地看向四周。 沒有裂開的深坑,翻涌不息的熔巖,沒有爬滿土地仿佛靈蛇般的枝干根系,沒有彌漫到天邊的霧氣。 有的,只是艷陽天下青翠欲滴的草地,開著花的灌木叢,與稀稀落落長在這之間的樹木,依稀還能聽到些嫩嫩的鳥鳴聲。 看起來很是眼熟。 他低頭看去,方才被自己墊在身下的,正是一塊薄毯。 “這里是……” 是……遇到聶辛的地方。 沈明淵睜大眼睛,在意識到發生什么以后,猛地轉身,朝著記憶中的某個方向快步跑去,一邊跑一邊朝著四處尋找、張望。 聶辛、聶辛…… 就是在這里,就是這樣的天氣,他一覺醒來,正好撞見了重傷的聶辛。 記憶仿佛就在昨天,沈明淵并未走多遠,很快就好到了那棵格外粗壯的樹。 手掌撫上粗糙的樹干,旁邊開了些漂亮的花,就是在這里,聶辛靠著樹干坐下,鮮血染紅了雜草和花瓣,然后對著自己狠狠威脅,逼自己救他的命。 沈明淵也靠著樹,朝著另一個方向坐了下來,安安靜靜地等待。 直到天色變得昏暗,也沒等到哪怕一個人影,倒是等來了尋他回別邸吃飯的仆人。 沈明淵看著一桌子菜沒有胃口,早早地睡下,誰也沒理。 第二天,便問了仆人今天是什么時日,然后再次去了那樹邊等了半日,仍舊沒有等到。 到了下午,等不下去了,帶著幾個仆人飛回沈家主宅。 迎鶴臺上空無一人,沒有人等他,也無人知他今日回來。 剛穿越到這個世界時,他曾問過沈和光,大哥怎知我今日回來?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有什么瞞得過我? 他信了一時,回頭再細想時,卻覺得沈和光不可能算到他回來的時日。趁著其它分神與業糾纏時,便以自己的猜想又問了一次。 ‘哥哥那一日,其實并未算到時辰了才在迎鶴臺等我回家,而是擔憂我回不去,所以日日都守在那里等的?’ 沈和光只是對他笑了,并未否認。 但今天—— 他站在空曠的迎鶴臺上,山風吹得衣袂獵獵作響,站了許久,也不見一個人影。 沈明淵就這么怔愣著,直到仆人喊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直直沖著家中疾走而去,尋找沈和光的身影。 “少爺,您在說什么傻話呀,老爺就您這么一個兒子,就算和旁系的同輩比較,您的資質、修為也是最拔尖的那個,哪兒輪得到旁人做這個大少爺?” “胡說八道??!” 他沖到藏機閣,急急來到窺天鏡前,想要探尋沈和光的下落,卻只見到一片茫茫迷霧。 心臟狂跳著,某種可怕的預想浮上心頭,沈明淵沒有直接停下,而是又用窺天鏡查看起了西陵門、天樞院、異人谷、千金臺的情況,尋找著秦煥之、賀洵、殷左圣和聶辛的身影。 能夠瞧見四個門派的現狀,井然有序,沒有任何外爭內斗的情況,都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卻唯獨不見他要找的幾個人的身影。 進一步以人的姓名字號、生辰八字尋找這四人,得到的同樣也是迷霧一片。 不可能,這不可能……就算他們都死了…… 沈明淵急火攻心,幾乎是不受控制地便靈氣紊亂了,他一拳砸在窺天鏡上,周身爆發出一股蓬勃的可怕靈力。 霎時間,雷霆劈落、天降冰刃、烈火隨著猛長的枝葉蔓延一地,沙石伴隨疾風席卷而過,將一切混亂的力量交織在一起。 藏機閣的仿佛法陣瞬間便被觸發,如無形鐵網般將整個建筑及無數法寶護住,這才躲過一劫。 沈明淵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心臟撞擊胸腔的聲音在耳內叫囂著,聒噪又惱人。 不會…… 一道銀白的身影宛如流行,眨眼間便從沈家的藏機閣飛射而出,瞬行千里。 沈明淵連闖數個門派,幾乎將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仍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