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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天鏡上面的耀目光芒終于黯淡下來, 卻沒有歸于黑暗, 而是幻化成了以某個少年為中心的畫面。 沈和光懷中的身體癱軟下來, 躺在了溫暖的懷抱,他手中的銀環靈珠滾落下來,被幾根藤蔓隨意地撥弄到了一邊。 一切都忽然變得安靜下來,沈和光久久沒有說話, 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只低著頭, 仿佛化作了什么雕像般,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懷中的人。 他在等,其它人卻是等不及了。 賀洵終于切斷了那根樹藤,墜落下來,穿過胸口、沾滿了鮮血的樹藤被他隨手拔出,丟在一邊。他卻像是無知無覺,絲毫不覺得疼痛一般,就那樣站在原地。 很難想象,一個受了如此嚴重的傷的人,還能活著,甚至穩穩當當地站著,一步步朝著某個方向走去。胸口的傷不再流血了,仔細看去,并非是徹底愈合了,而是那些本該破裂的血管之間,血液在流出之前自行回到了身體之中,仿佛沒了血管的限制,也有另一種力量的支撐讓它繼續流動。 同樣起身,一步步走過去的,還有秦煥之,相比之下他的傷勢更輕,走起來卻有些搖晃。目光卻是一樣的堅定,若是細看,能瞧見他的袖口衣角,有些許靈力失控留下的燒灼痕跡。 殷左圣算是最完好無損的一個,他不再管那噬魂獸如何,直接跳下奔跑過來,隨手拔了不知誰的長劍。 也就是從三人一步步靠近,直到最終站到沈家兄弟面前的短時間內,沈和光的頭發迅速化為全白,褪去了原本的墨色。 與此同時,沈明淵頭發的變化卻是停了下來,他原本在剛才已經開始有好幾縷發絲變成白色。 殷左圣一臉的茫然,被這幾人弄出的詭異氣氛鬧得心里發慌,“喂,你怎么回事?!” 他直沖著一動也不動的沈和光問話,長劍也直指對方頸側,卻沒得到預料中的反擊。 沈和光仍舊沒有抬頭,也不說話,只緩緩抬起手,將食指擋在唇邊,做了個‘噓’地動作,示意他們保持安靜。 秦煥之單膝跪下,一手按在雙目緊閉的沈明淵頸側,而后神色大變,‘噗’地一聲,又竄出一簇失控的火苗燒焦了他的領子,“怎么會……” 然后終于瞧見了安放在一旁,正映出某些奇異畫面的窺天鏡,這才倒吸一口冷氣,“你……你將他送到了鏡中?” 沈和光沒有否認,卻也沒有承認。 所有人都知道窺天鏡是什么東西,卻沒有一個人見過窺天鏡真正發揮威力時,會是個什么模樣。 其他兩人還不肯罷休,賀洵也猛地抽出水鞭,與殷左圣的那柄長劍一齊指向沈和光,冷聲問道,“你做了什么?” 沈和光不說話,只是靜靜偏了偏頭,看向那畫面不斷變幻的窺天鏡。 鏡子中映出的畫面不斷變幻,只需仔細一看,便能發覺畫面始終圍繞著一個他們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那是年僅十幾歲,距離成年尚早的沈家二少。 只是,相對正常的畫面來說……鏡子里的畫面,似乎時間流逝更快一些,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能看見里面的沈二少在沈宅無憂無慮地度過了無數個日夜。 賀洵再次發問,沈和光卻拒絕了回答,那滿頭的白發披散下來,將他的臉色襯得更加蒼白沒有血色,若非能瞧見胸口隨著呼吸的起伏,看上去幾乎與死人無異。那雙黝黑、看上去深不見底的雙眸,也摻雜了某種瘋狂的色彩在里面,與那冷靜、平淡的表情形成違和的反差感,透著一股子令人膽寒的鬼氣。 也正是這一股不似活人的神采,竟將其他三人震住了,遲遲沒有再動作。 殷左圣不知為何,拿著長劍的手微微發顫,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而后便忽然松手,任由長劍掉在了地上。 秦煥之,則壓根沒有心思多看、多管,只跪在一旁,緊緊握著沈明淵逐漸變冷的手,五臟六腑都燒灼得發疼,讓他什么也做不到。 賀洵的自控能力算是最好的,到了這種地步,他也是一派冷靜的模樣,蹲下身撿起了被丟在一旁的銀環靈珠,托在手心,而后轉向沈和光,眼里寫著毫不掩飾的猜疑和不相信,“沈和光,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修為在剛才已經損失了大半,連連降階,如今只剩下了保命的那丁點靈力,面上卻絲毫看不出膽怯之色,反而打破了那層面具般的君子氣質,將眼底的貪婪、癲狂之色都顯露出來。 他只是微微運力,那靈珠中的生魂便四散開來,飛去了大片,有的鉆入樹藤的縫隙,本向它原本的rou身而去,有的則直接進了噬魂獸的口中。 這樣的舉動讓本來已經歸于平靜的場面,再次變得動蕩起來,樹藤深處開始有了可怕的響聲,那些靈獸也開始一個個變得躁動不安。 賀洵再次逼問,“還有沈明淵,他的身份又究竟是什么?” 一字一句,都問到了最根本的點上。 沈和光終于動了動嘴唇,露出個諷刺的冷笑,“他是天道?!?/br> 殷左圣退了一步,不知想到了什么,轉身就跑??珊竺嫱蝗灰u來的樹藤卻比他更快,瞬間便綁在了他的腰上,一個細細的根須同時扎進背心,根須的另一頭,則順著沈明淵的衣領鉆了進去。 “艸……你放開!給我放開??!” 殷左圣不斷掙扎著,揮動長劍在綁著自己的藤蔓上劈砍,卻敵不過植物再生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