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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外天陰的狠,也靜,只有那人勻稱的呼吸。一肩青絲遮了大半的臉,輪廓卻是出奇的清秀,只那臉側一道極長極深的傷口貫到了白白的頸上。 聞人鳳眼神發愣,忽然扣指一爪扼向他的喉頭。 卻在半空被他一把擒住。 青絲遮住的面容,一張薄唇微微勾起,他緩緩睜眼抬頭,笑意盈盈的望著她,道:“小鳳?!泵佳廴绱喝缢?,面皮細致又白,天山雪似地晃眼,襯著黑烏烏的眸子,竟有些個觸目心驚的意味,“別怕,是我顧沐陽?!?/br> 顧沐陽……顧沐陽…… 聞人鳳愣愣怔怔的望著他,一點點蹙了眉頭,忽地抿嘴一口血吐了出來,落在衣襟上是黑紅的瘀血。 “小鳳!”顧沐陽忙扶住她,慌亂了神色。 聞人鳳卻呼吸一窒,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昏倒在了重重的錦被之中,再沒知覺。 簾外忽然落了雨,鋪天蓋地的大,在大巽,在京都,在她踏過的每一寸土壤之上。 她一直昏迷了十五天,像半輩子那么長。 油米不進,只靠藥物和人參吊著那口氣,整個人脫了型似地瘦了鎖骨聳立。顧沐陽來來回回請盡了京都的名醫,卻都診斷不出結果,都只道人已經死了,只是心愿未了,強吊著一口氣。 偏顧沐陽脾氣陰鷙,死扭著不信,依然一日日的守著,來給她喂湯藥,笑著同她講話,道:“小鳳,我曉得你聽的見,你怎么會有事,不過是腿上受了點傷而已,以前那樣重的傷你都熬過來了,如今怎么會有事?”揭袖口擦了擦她嘴角留下來的湯藥,又道:“你有心愿未了是嗎?是在找端木朝德嗎?其實……我知道他在哪兒……”抬眼瞧仔細她的神色,“若是你醒過來,我便告訴你,他在哪兒?!?/br> 她似乎轉了轉眼珠,又似乎什么都未動,依舊睡的死一般靜。 顧沐陽端著碗的手突然不自控的顫了起來,忽然瘋了一樣摔了湯碗,一把扯起聞人鳳的衣襟,歇斯底里的吼道:“阮小鳳!我知道我為了得來你費了多大的心思嗎?!憑什么這么待我?!憑什么輪到我就什么都得不到!”細瓷的臉色猙的愈發白。 嚇得一旁侍候的小丫鬟噗通一聲跪倒,顫巍巍的拖著哭音道:“主子您……莫急,當心極壞了身子……” 顧沐陽回手,“啪”的一耳光抽在她細嫩的臉頰上,登時紅腫一片,他啐道:“哪里容得你插嘴!真真的沒了天了!” 小丫鬟被抽的臉頰一片熱辣辣的麻疼,卻不敢伸手去捂,只不迭的磕頭道:“主子饒命……婢子只是擔心主子的身子,鳳姑娘她……” 顧沐陽一把拽起她,蹙眉冷喝:“小鳳她怎樣?” 小丫鬟被嚇的臉色青白,顫巍巍的道:“鳳姑娘怕是……怕是……她晚上都有醒來……只不過……” “小鳳晚上有醒過?!” “是有……”小丫鬟愈發的抖,聲音都顫,“隔幾日,時不時的都有醒過來,只是像丟了魂一樣直挺挺的坐在床上哭……” “哭?”顧沐陽手心發緊。 小丫鬟點頭,“是在哭,但怪的很,只掉眼淚沒有聲兒……哭的兇極了,有時候還碎碎叨叨的念著幾個名字,挺嚇人的……就像是中了什么邪……” “胡言!”顧沐陽猛的喝住她,卻是松了手,愣住的看著昏迷的聞人鳳,又問:“她在叫誰的名字?” “婢子不知?!毙⊙诀哔楣蛴诘?,不敢抬頭道:“鳳姑娘念叨的不清楚,好像是什么端木什么的……” “端木朝德還是端木朝華?”顧沐陽問。 小丫鬟剛要答話,門外忽有人叩門。 顧沐陽貼身的大丫頭綠袖推門而入,微一作揖道:“公子,圣上又帶人來了,封了府,倒是要搜人的樣子?!?/br> 顧沐陽蹙眉,“只端木朝華一個?” “卻不是?!本G袖道:“還帶來了李三光?!?/br> 顧沐陽沉吟不語。 “公子?”綠袖開口詢問:“要如何是好?” 顧沐陽沉了一口氣,“讓他搜,也不是第一次了,只這三天就來了四五次,還不死心。你吩咐府里的人莫多嘴便是?!?/br> 綠袖應是,剛要下去,顧沐陽忽有開口道:“我還是隨你一同去吧,這次帶了李三光來怕是不會那么輕易罷休?!碧崤垡鲩T,又轉頭吩咐獨自跪著的小丫鬟,“好生照顧著鳳姑娘,莫要亂跑,鎖好門?!?/br> 小丫鬟埋頭應是,只聞和門落鎖聲,突然跌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氣,在陰暗的房間里摸了摸紅腫的臉,惡狠狠的啐了一口,忽然一抹臉撕下一張臉皮,撲到榻前道:“阮二小姐……” 端木朝華下令封鎖了整個將軍府,動用了羽林衛一寸寸土壤的搜。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搜查將軍府,打從十五日前在市井中得到消息,聞人鳳被一群人帶走了,而那群人為首的似乎被稱為將軍開始,端木朝華就盯上了顧將軍府。 這朝中的將軍不多也不少,但認識聞人鳳,并綁走她的,端木朝華實在想不出第二個。 顧老將軍在他登基后就辭官回了云澤,顧沐陽卻執意留在大巽,將軍之位端木朝華半封功的給了顧沐陽,實則卻是架空了他,并沒有兵力,只給了掛名的職位而已,甚至連早朝都免了。 顧沐陽是個富貴公子哥,并未有什么大反應,閑在家中卻也不見得時常出門,京都人只道他性子軟,又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