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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頰突然一涼,有人觸著她的側臉,一星星的涼,像雪像冰。 “真像是經了一世?!?/br> 那聲音淡的像水,盈盈脈脈,是聞人舒華。 “你生平在意過,經歷過的人,來的差不多了吧?” 恩,那些她在意過的,經歷過的,該來的,不該來的,來來走走,確實像經歷了一世那么久。 “可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有嗎?沒有了吧…… “我曉得你是醒著的,只是不愿意睜眼而已?!?/br> 她細微的攥了攥掌心。 忽然他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幾乎觸著她鼻翼道:“沒關系,沒關系,累了就睡著吧,只要記得醒來就好……小鳳,我帶你離開好不好?我們回云澤,那里有你母親的記憶,有大片大片的辛夷花,很漂亮。那里沒有端木朝華,沒有阮尚書,沒有你經歷過的所有人,只有我……” 他問:“我們從那里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又問:“小鳳,你愿不愿意給我個機會,讓我全心全意的來愛你?” 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沒有端木朝華,沒有阮尚書,沒有前半生經歷過的所有人……辛夷花盛開的地方…… 小鳳極緩的睜開眼,對上那一雙近的不能再近的眸子,眉睫交錯,盈盈的秋水一般,靜,映滿了她的模樣。 她道:“好?!?/br> 浮生怎若一夢(下) 那張紙箋壓在床榻之上,墨跡未干,筆跡俊逸的寫著兩行—— 愿你掌一世權柄,享一世孤獨。 冷風穿堂而過,空蕩蕩的卷起紙箋,呼啦啦的作響。 小鳳不見了……這紙箋是她留的? 端木朝華一把攥皺那薄薄的一頁紙,只覺得心肺俱涼,猛地轉身,大步行至殿門口,一把扯起侍衛的衣襟,厲喝道:“皇后呢?!方才誰來過?!” 侍衛被喝的不敢抬頭,忙俯身道:“回圣上……方才有個坐輪椅的男子來過……只是他持有金牌,小的不敢攔……” 聞人舒華……一把攥住門框,端木朝華緊的五指發白,問:“他帶走了皇后?” 侍衛吞吐不敢答,端木朝華抬腳踹的他一個踉蹌,忙道:“是皇后執意要出去走走……” 再不上其它,端木朝華大步而出,一壁急行一壁下令:“封鎖所有城門,碼頭,一切人等不等出入!除非朕親自下令,否則便是持金牌也不得出入!” 殿外的大雪未止,婆娑的迷亂人眼,呼哈間都是一團茫茫的白。端木朝華臉色發青的瞧了一眼紅墻之外,手攥的越發緊。 阮小鳳,就算你逃到天邊,我也要將你抓回來! “備馬!”一令剛落地,一人便閃身擋在眼前。 “圣上!”廖月白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緊著眉頭低低喊了一聲:“朝華……你現在剛登基,朝綱未定,這個時候冒然出宮……”頓了一頓,又道:“再則,你當真打算留她在宮中?先不說她的性格適不適合母儀天下,便是她的身份……她是聞人皇后的女兒……” “那又如何?”端木朝華一把揮開他的手,“就算是親兄妹,我也要定她了!”急急要走,廖月白忽然在身后道。 “那淺碧呢?” 他的頓了足,未回頭。 廖月白問:“你要再負她一次嗎?她當初為了你背叛聞人舒華,死過一次,這次又為了你死過第二次,你要用什么來還?” 風兜在面上有些涼,卷了雪花,薄薄的落了一衣一發,端木朝華一點點合了眼,道:“我欠她的,這輩子是還不清了……下輩子,下輩子換她負我……” 再沒有話,抬步奔入幕天席地的大雪之中。 廖月白有些失力的靠在紅柱之上,接了一瓣雪花在手,六翼國色,沁沁的涼,“那我呢……” 馬車行的有些急,轆轆帶風的撩起車簾,卷了紛亂的薄雪入內。 聞人舒華忙掩住車簾,順手將狐裘在她身上裹了裹,想了想,又點了暖爐塞進狐裘,放在她手心里,淡聲問:“小鳳,冷嗎?” 小鳳將臉盡數埋在狐裘中,倦倦的搖了搖頭。 將狐裘在她鼻翼間撥開了些,他一壁解她糾纏在耳墜上的發,一壁道:“撐不住了睡會兒,等到了我喊你?!?/br> “我們……”小鳳在狐裘中抬眼,聲音有些發悶,“直接出海嗎?” “不是?!彼餍哉滦▲P的耳墜,淡笑道:“你忘了要去參加大龍的喜宴了嗎?” 是了,她睡了這么久,差點忘記了…… 小鳳抬起了頭,愣愣的抱著暖爐在胸口,突然想起那張喜帖,忙像懷里去摸。 聞人舒華便笑著遞給她一頁大紅的喜帖,“我替你收著?!?/br> 小鳳接過,瞧著上面黑毛筆仔細寫的名字,忽然覺得眼睛生澀的疼,埋了眉目在狐裘之中,真好,真好…… 順著她散了一肩的黑發,聞人舒華淡淡道:“小鳳,你曉不曉得,我為何收淺碧為徒?” 她沒應聲。 聞人舒華捧起她的臉頰,瞧著她的眸子道:“因為阿碧的眼睛和你很像,非常像,明亮的瞧不得一點瑕疵,我希望這雙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滿天的星辰?!?/br> 那吻輕輕點點的落在眉睫之上,涼的,軟的,像雪。 小鳳只閉著眼,沒有躲閃,狐裘中的手心攥緊了又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