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玄暨342年春 甜水巷的香香酒樓,賓來客往,絡繹不絕。 雖然是史可占地面積最大的酒樓,樓上樓下,桌臺數量近百張,可每到中午,總是排著長長的隊。 為此,店主不得不專門找個兼職,在每日的午時,負責給排隊的人們派發號牌。 初來的外鄉人看著長龍似的隊伍,問同伴,多好吃的飯菜,竟然還要排隊,史可那么多酒樓,至于么? 還真至于! 全史可,只有香香酒樓,是即售賣快餐、又售賣精品菜肴,同時又兼顧甜點蛋糕的地方。 史可本地人都知道,香香酒樓,最初只是一輛快餐車,之后,他們盤下一間店鋪,開了香香蛋糕坊,再后來,老板買下周圍的幾家店,擴建重裝后,就是今天的香香酒樓。 外鄉人‘哦’的一聲,看著裝飾繁復,高梁青瓦的三層高樓:“那吃頓飯,一定不便宜吧?” 同伴神秘一笑:“這就是為什么排大隊的原因了,里面東西好吃是一方面,另外一點就是,只要排隊時間夠長,就可以得到一張食品打折券,好些人想吃好的又沒那么多錢,就來這里排隊,排的越久越高興,比如我們,哈哈?!?/br> 從來沒聽說過,排隊還能掙錢,那感情好,排多久都行。 店堂里,兼職伙計吳畏穿花落葉似的在桌間游走,時不時奉上客人的菜肴,動作流暢,毫不拖沓。 “客官,這是你點的魚頭泡餅,由于客人較多,等待稍長,這是小店奉送的小菜,請慢用?!?/br> 客人抱拳道謝,周邊的食客早已見怪不怪,自顧推杯換盞,暢所欲言,一人說道:“你們知道么,色目國王駕崩,新皇即位了,就是之前的太子?!?/br> “你這是哪年的陳年舊事,現在還有臉拿出來說,是不是吃酒吃多了?!?/br> 同伴嘲諷:“色目雖然閉國,但這么大的事兒,還是得昭告一下的,現在天下皆知,你拿出來說,有什么說頭?” “你別著急啊,等我慢慢說來?!?nbsp;前者一臉神秘:“我要說的是,他們那個新皇,二十七歲竟然未曾婚配,所以臣子們就天天奏請立后,那新皇就是不允,后來被逼急了,竟然玩起失蹤?,F在他們色目,是被攝政王四皇子管著?!?/br> 后者看著前者,一臉的懷疑:“大哥,色目閉國啊,你這消息哪來的?別是在這給我編話本呢吧?” “色目閉國,咱們又不閉,史可多少色目人來做生意,這消息,在色目又不是秘密,傳的滿大街都是?!?/br> 兩人聲量雖不大,但離得賬臺近,坐在桌后的李鐵柱聽到,不由沉思起來。 三年前的事兒,現在他想起來,還覺得在做夢。 不是夢的話,怎么一息只間,他就失去了最重要的兩個家人。 二傻、吉昌,你們在哪? 難不成真如弦曳說的,吉昌是色目的皇族,二傻被吉昌帶去了色目。 那為什么又把他和翡翠留下呢? 難道自己和翡翠,在吉昌眼里,是可以隨意丟下的人么? 可惜,色目閉國,不然他一定要去色目,好好問問吉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對于這些疑問,柱子曾問過翡翠,他人小,想不明白,或許翡翠能知道呢? 那天,翡翠說了好多話,可柱子只記住了最后一句話,他說,二傻還會回來的,所以,他們得在這,在香香,等著他。 雅苑里,由于主人長時間不在府里,各處都有些蕭條了,唯獨菜園里熙熙攘攘,好似全府里的人,都集中在這里。 綠竹指揮下人們松土下種,種土豆。 本來這是夜王的活兒,可自從二傻走后,玄夜時時不在府里,他走之前說,如果沒在下種的時候回來,綠竹就代他完成這項工作。 現在地里除了土豆和紅薯,已經不種其他蔬菜了,地窖里也儲滿了前幾年收獲的土豆和紅薯,夜王說了,都攢著,二傻回來要吃的。 綠竹很想問玄夜,二傻什么時候會回來呢?可看著玄夜淡淡的目光,又有點不敢問了。 到今天,綠竹還記得那天玄夜回來時的表情。 淡淡的,靜靜的,有點兒像天上的云彩,一會兒不留意,就不知道會飄到哪去了。 上次見到這個表情,還是冼空大戰后,玄夜獨自一人回到王城的時候。 綠竹見過他這種表情,所以一見之下,心里就有點慌:“少爺,您不是去二傻家了么?怎么……” 玄夜像是沒看到也沒聽到一樣,繞過他走了。 那是自二傻走后,玄夜唯一一次失常。 之后,除了廚房里再也沒有飄出過乳香,雅苑里,似乎與之前沒有什么不同。 玄夜又恢復了養老生活,不同的是,他不在雅苑的時間漸漸增多,綠竹知道,他現在,是真正的巡邊了。 這一次,玄夜離開,已經快半年了,不知道現在他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 駝鈴叮當、胡琴抑揚、黃沙陌陌,放眼可及處,是望不到邊的金黃。 乍一看,覺得會是很棒的景色。 可若是一直走、一直走……沒有盡頭的走呢? 這里,是史可與色目接壤的地方,吉士雅沙漠。 一行人,在吉士雅禹禹而行,已經多久了? 十天…還是十五天? 時間在這里,根本沒有意義。 因為你眼前除了沙子,什么都不會有。 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要把人逼瘋的沙子。 雖然走了好幾遍了,薩瑪還是受不了,每次回到瞳嵐,他都會發誓,以后,他再也不會走這條路了,可是每次每次,都因為各種原因,他又來了。 因為,從史可到瞳嵐最近的路,就是穿過這片沙漠。 這段路程只要能堅持下來,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到達瞳嵐,比海運動輒一兩個月的時間,在時間和金錢上面,要省的多。 所以,好多小型的商隊,都喜歡這么走。 薩瑪是這家商隊的老板,做的是一些雜物的生意,他常年在兩國之間游走,把色目的特產帶去玄暨,再把玄暨的特產倒賣到色目,賺些差價,用以生活。 路上雖然難熬,可一想到回到色目后的豐盛回報,以及妻子和女兒的笑臉,再難的路也能堅持下來。 只要不碰見沙暴和沙匪。 可這次,似乎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看到前面一溜的長腿瘦馬,和馬上蓄勢待發的蒙面沙匪,薩瑪覺得腿在瑟瑟發抖。 可豐富的經驗又在支撐著他:“眾位爺,可是手頭緊了,小的這里的東西可以隨意取用,我們只求留命?!?/br> 沙啞的聲音傳來:“如果我們留財又留命呢?” “那…小的不才,也只能拼死反抗了?!彼_瑪說著,抽出駝背上的彎刀:“馬漢,沖!” 話音未落,幾人已拿著彎刀,應聲上前,其他商隊成員卻一邊后退,一邊拿出隨身的弓矢,專射對方的馬腹。 有的馬被射中,跪伏下來,馬上的沙匪滾落在地,被手拿彎刀的人砍中,霎時血濺當場。有的馬雖沒被命中,卻亂了陣腳,左右晃動,馬背上的沙匪重心不穩,也難展開攻勢。 沙匪頭子沒想到對面商戶前一秒還在求饒,后一秒就拿著彎刀開干,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占了先機,損失了好幾個人。 可畢竟是慣匪,片刻后已冷靜下來,大吼:“不要亂,警惕他們的箭,給我往前沖!” 只要能近了他們的身,干掉這些個商人,還不和切菜殺雞一樣容易。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剛才那一瞬間,作為先鋒的幾個馬漢,已經奔到他們身前了。 “踩死他們!”沙匪頭子下令。 眾匪立刻拉緊韁繩,馬的雙蹄揚起,待落下時,就是這些人血rou模糊的時候。 商隊眾人不忍再看,雖然這些人只是花錢雇來的,一路上也沒什么交流,可誰也沒有勇氣眼睜睜的看著活人被踩死。 想象中骨折及哀嚎的聲音并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馬的嘶鳴及刀刃劈骨的聲音,那些人在馬蹄踏下的瞬間,忽然就地一滾,避開的同時,出手如電,砍下了馬的后腿。 幾番cao作,一會兒工夫,數十匹馬被砍倒,馬背上的沙匪摔落在地,還沒來得及哀嚎幾聲,就被彎刀一劃,結束了生命。 碰到硬茬了,沙匪頭子一聲唿哨,召集剩余的人馬,呼呼啦啦撤退了。 一場生死攸關的戰斗,好似優雅的在鬼門關打了轉兒,就這么輕松的結束了? 薩瑪覺得自己還有點懵圈。 馬漢們啥時候這么厲害了? 雖然疑惑,薩瑪還是走上前去,朝站起身來,正在清理血跡的馬漢頭子,鞠了一躬:“謝謝你們,沒想到你們這么厲害,有了你們,什么沙匪也別想得手了?!?/br> 年輕的頭領轉身,一邊擦拭面上的血跡,一邊回禮:“收人錢財,理當如此,不必言謝?!?/br> 血跡被清理干凈,素尖的下巴,蒼白的臉龐漸漸顯露出來,頭領狹長的雙眼掃過馬和人的殘尸,又看了看天邊盤旋不去的禿鷲,淡淡問:“咱們是不是快到瞳嵐了?” 那張臉龐,是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