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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知道我要來?”端木微之愣怔。 侍衛嘿嘿一笑,“太后料事如神,屬下不敢亂猜?!鄙焓滞崎_房門。 端木微之接過燈盞,讓他退下。 小室里幽幽暗暗,他嗅到混濁的血腥味,踏進去腳下踩到一零星的碎瓷,舉等往里瞧,暈暈的燈色下只瞧到床腳蜷著一個小小的人影,素衣上紅紅白白的污漬,禁不住心頭一跳,喉頭滾了幾滾才澀澀開口,“紀螢……” 那一團白影細微的動了動,端木微之緊了幾步上前,卻聽紀螢兀自開口道:“不要過來?!?/br> 安安靜靜,聽不出波瀾。他在幾步之遠頓了腳步,“紀螢是我……母后對你用刑了?” 紀螢沒有答話,也不看他,依舊全在床腳。 “紀螢,讓我看看你哪里受傷了好不好?”端木微之試探性的近前一步,俯身挑燈去瞧。 微微的燈色下,紀螢忽然抬起眼來,在滿身滿肩的散發里閃爍入星光,安安靜靜的看著她,放佛什么都沒發生一般,臉色卻白的嚇人,像浮在暗夜里的幽靈,唇色盡褪。 “你傷到了哪里?”端木微之輕聲問她,挑著燈一路往下,往下,忽然就頓了住,握著燈盞的手指一分分發顫,難以抑制。 她的手指腳趾一片青青白白,指甲全數被拔掉,卻沒有一絲的血,顫的厲害,端木微之幾乎可以瞧到那指端的細微rou芽,rou芽之上是被燒燙的疤痕,熟了一般,觸碰都會剝落一層皮rou。 旁側放著熄滅的火爐和鐵板,一缸渾濁濁的鹽水打翻溢了一地。 他終是耐不住撇開眼不敢多看,他是聽過宮中的刑罰,拔指甲,然后用鹽水一遍遍清洗,直到再不流血,用燒紅的烙板一根根將指端rou芽烙成傷疤…… 只是從未親眼見過,單單是瞧就不能觸目,他的指尖像是針扎一般的疼,手中的燈盞啪嗒一聲落在了腳邊,火苗吞吐滅了。 這一室的幽暗,他跌跪在紀螢身邊肩膀一顫顫的哭了。 沒有人講話,極靜的小室里只有他壓抑著的聲音,他不敢伸手碰紀螢,連看都不看,卻是紀螢先開了口,“我都沒哭,倒是你先哭了……”言語帶笑。 他伸手環住了紀螢的身子,不敢用力,那樣瘦的人,骨頭聳立,“我以為我可以護著你……紀螢,紀螢……你到底瞞了什么秘密,讓你這樣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奔o螢直勾勾的盯著房梁,有些苦笑道:“我說了他們都不信,沒有人信我?!?/br> 端木微之扶她坐起身,眼睛通紅的道:“紀螢,母后只是想找容妃之子而已,你隨便講個人出來……就說舒曼殊,說著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指使你進宮刺殺我,母后一定信的!到時候我就可以將你救出來……” 紀螢轉眼看著他,“可是不是他?!?/br> “那是誰?”端木微之將她的散發捋到肩后,“到如今你還在隱瞞什么?沒有人可以救你了……” “我說了我不知道?!奔o螢看著他,眉目蹙的緊,“為什么我講這唯一的一句實話你們都不相信?” 他直愣愣的看著紀螢噎在胸口的一口氣嘆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捧起紀螢的手指,道:“你明白的,這個人究竟是誰不重要,母后想知道的是,這個人舒曼殊……只要你指證是他……只要你說是他?!?/br> 只要指證是他,即可以除掉他,又不必得罪西夷,還可以立威,是吧。 “你呢?”紀螢忽然問他,“你也想要他死?” 端木微之愣了片刻,一雙卷長的眉睫顫啊顫的看著紀螢,“只要可以救你,犧牲誰都沒有關系?!?/br> 紀螢看他定定的眼神,半天抽回手指,道:“我做不到?!?/br> 做不到……端木微之從她的手指看到她的眼,青稚的眉頭蹙了起來,“他那樣對你……你也做不到嗎?你難道不恨他嗎?”又忙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為了紀從善,你怕他有事對不對?” 她不答話,端木微之趕忙道:“你不必擔心紀從善,我會派人先將他救出來,你……” “不僅僅是為了他?!奔o螢打斷他的話,眉睫撲朔。 端木微之忽然有些發急,厲聲問:“那還為了什么?為了什么你到死都要護著他!” 他著急的像個孩子,眼眶里紅通通的包著水色,紀螢安安靜靜的看他,不言也不答,他便越發低了聲音,最后將眉目埋在紀螢懷里,發狠似地道:“你會死的!會死的!”抬起淚汪汪的眼睛看紀螢,“你可以為了陸長恭死,為了舒曼殊死,為什么就不能為了我活下來?” 紀螢始終言答不上,她不知道她對舒曼殊的感情是什么,愛嗎?也許是恨吧,但卻想不出恨他哪一點,她早就是個死人而已,兩年前她跪在京都門外時,被安思危帶走時,那場漫天的大雪里,誰曾護過她? 站在她身邊的至始至終都只有舒曼殊一個人,沒有人知道那兩年的時間里她是怎么熬過來的,舒曼殊待她恩大過天,她這個人,這條命,都是他的,他們之間不是簡單單的一句愛而已。 “我不會死?!奔o螢忽然笑了,“舒曼殊不會放任我在這里不管?!?/br> 端木微之微濕的眉睫眨了眨,“你還在期望他來救你?” “他一定會來?!奔o螢看他,“不論是救我還是救他自己,即便是死,他也會親手殺了我,不會讓我死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