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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費盡心思的想要將紀螢教好,就像她的父親,她的母親所期望的那樣。紅鯉曾在最黑暗的日子里教給紀螢最純粹的希望,即便是那樣生不如死的日子里,她都不曾有過仇恨。 她奇怪的存在著,所經歷過的,所遇到過的,都是見不得光的,可她心里一直有株會開花的藤蔓,朝氣蓬勃的生長著,那就是紀從善,紅鯉賦予她的全是生光的希望。 她甚至不曾想過要報仇,陸長恭一直希望她能這樣活下去,可惜如今她活下去的動力不再是那株會開花的藤蔓,舒曼殊給了她新的希望,復仇。 舒曼殊看了一眼端木微之,他立刻意會,將紀從善推到紀螢跟前,舒曼殊道:“他在皇宮中關了十幾年,最卑微的活著,你不是曾想救他出去過好日子嗎?如今因為他是傻子,你嫌棄他了?” 紀從善怕極了舒曼殊,趴在雪地里偷偷抬眼看紀螢,想后退,端木微之卻迫他在原地,瑟瑟發抖。 紀螢伸出手,他便驚恐的往后縮,紀螢看舒曼殊道:“我要能經常見到他?!?/br> 這一場大雪止息時,舒曼殊終于松了眉頭。 第49章 十五 天色暗下時,端木微之立在菁華殿外是有些吃驚的,他沒料到紀螢會來找他,打從見過紀從善之后,她變的極為安分,安分的讓人不自在。 這融雪的夜里,廊下宮燈千盞,打在細雪上皆都生出盈盈的碎光,紀螢就坐在石階上,身上的細絨斗篷逶了一地,肩頭是一星星的雪花,她埋頭似乎在地上寫著什么,耳背后的碎發被燈火耀的毛茸茸。 端木微之揮手退下隨侍,放輕了腳步近前,壓下一壁陰影看那雪地上的字跡,“在寫什么?” 她便驚的抬頭,在端木微之的身影里驚慌慌的抖動眉睫,耳垂上的兩粒琥珀墜子撲落落的纏在了碎發上,伸手抹掉雪地上的字跡,有些慌道:“沒什么……” 螢?端木微之看著被抹亂的雪地,低頭笑道:“你會寫你的名字?”他記得舒曼殊說過,她不識字的。 紀螢不接腔,側身子想站起來,卻只是微微傾身又坐回了石階上,耳根有些發紅。 端木微之頗為詫異的看她,“你怎么了?”看她不自然的將腳踝慢慢伸展,也不開腔,端木微之便撩袍上了石階,一壁往殿內走,一壁道:“進去吧?!?/br> 她依舊坐在石階上不動也悶頭不應聲,端木微之終是頓步在門檻處,回了頭道:“需要朕扶你就開口啊?!币桓彼菩Ψ切Φ拿?,是吃定了她在雪地中待久了,沒有人攙扶極難起身的,看著她死活都不愿放軟性子開口的摸樣好玩極了。 “愛妃,需要朕嗎?”他眉眼彎彎的挑笑,酒窩一漾漾。 她就是不開口,內侍宮娥全數都在殿外遠遠的候著,端木微之不開口沒人敢上前扶她。 端木微之輕笑一聲撩袍入殿,由宮娥服侍著換了軟袍,又好整以暇的坐在側榻上隔著裊裊白白的茶香有一眼沒一眼的看殿外。 有宮娥近前小聲道:“圣上,還是讓奴婢去請娘娘進來吧……” 嗒的一聲合上了茶盞,他細微的蹙眉,“不準去,朕倒要看看她能擰到什么時候?!?/br> 就那么耗著,是在端木微之的茶喝到一半時,她撩簾入了大殿,素白的臉都像冒著寒氣。 立刻便有宮娥上前扶她近前,端木微之撩下茶盞,哼的冷笑道:“朕就不明白了,說句軟話會死嗎?”抬眼瞧她,愈發的胸悶,“連討人喜歡都不會……” 她到端木微之眼前站著,忽然接口,“我又沒打算讓你喜歡?!甭曇舨淮蟛恍?,剛剛好讓殿內的宮娥聽到。 端木微之臉色便是一沉,瞪著她臉色一陣的青青白白,紀螢著實看不下去了,嘆氣撩袍跪下,應付道:“圣上息怒,不要氣壞了身子?!?/br> 居然嘆氣了……那一聲氣嘆的,仿佛哄小孩兒一般,再沒有的敷衍!從未有人這樣敷衍過他,端木微之一口氣便提到喉嚨口,不上不下的噎著,半天才緩出一口氣道:“你們都先下去,沒有朕的吩咐不要進來?!?/br> 侍候的宮娥便都應諾,小心翼翼的退出大殿,將將的到殿外便聽之內當啷啷的摔杯聲…… “朕是皇帝!皇帝!你不要太過分了!” 紀螢看著他暴跳如雷,在一旁坐下不滿的回嘴,“我剛剛不是行禮了嗎,你也太難侍候了……” “你!”端木微之看她那一副無限敷衍的摸樣就生氣,一團火窩在胸口,咬牙道:“你不要以為舒曼殊給你撐腰朕就不敢碰你,入了宮生死就全是朕一句話的事!” 紀螢蹙眉看他,“是嗎?” 是嗎?!她居然問是嗎!端木微之壓著胸口,怒火起伏不定的翻騰…… 大殿之外的宮娥只聽到殿內噼里啪啦的一通亂響,片刻之后紀螢打殿內走了出來,宮娥慌忙行禮。 侯在回廊下的青娘也忙過來,替紀螢裹上斗篷小聲問:“談好了?” 紀螢頗為失落的搖頭,道:“他火氣太大了,等會兒再過來?!庇洲D身看了一眼大殿,就聽咣當的巨響,讓她縮了縮脖子,“我有說錯什么嗎……” 回了北宮,青娘扶紀螢下攆,剛剛好碰上在回廊下掌燈的榮陽。 十六瓣的蓮花琉璃燈,流光溢彩,打在榮陽微仰的側臉之上,一晃晃由眉眼到下顎,再到細白的脖頸,燈色萬千美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