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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搖了搖頭,實在看不懂他的思量:“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呢?難道要等到這姑娘成了親,你帶著錦衣衛上門去討一杯喜酒喝?” 無情輕輕吐出一口氣:“再看罷……時機未到?!?/br> ——快了,就快了…… 他的預感向來是很準的。 心蘭騎在馬上飛馳時,還在思考今日發生的一切。 即使是江別鶴這種老jian巨猾的狗賊,中途喪子應該也會大受打擊的,既然已經如此,讓官府的人再好好查一查,豈不是“錦上添花”? 她沒能笑出來,便又拉下了唇角。 只因方才不知怎么的非要在心里損一損惡賊,竟用了個帶“花”的成語做反諷,如今這字眼在舌尖上繞了繞,竟咽不下去了。 少女憤憤地策馬揚鞭,恨不能將這個字吐出來才好——不、不對……花滿樓總是沒有錯的,這世間的萬紫千紅也并沒有招惹自己呀! 這樣想著,心里卻愈發的堵得慌。 正好栗子也跑累了,小棕馬在主人的驅策下慢慢減了速度,改為篤篤小跑著沿著無名的道路向前……不過也只能是漫無目的地閑逛罷了。 夜幕漸漸落下了,明月孤星。 心蘭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隨意找了家客棧投宿。 這客棧當真是小,馬廄里空空蕩蕩只剩些不知放了多久的干草,幸而一路走走停停,栗子早就靠路邊的野草吃得肚皮鼓鼓。 大概因為一直也招攬不到什么客人,大堂里并沒有店小二跑動,整個客棧全由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妻cao持。 打尖兒住店的錢倒都是很便宜的,雖然簡陋但勝在清凈,心蘭都想干脆多住幾日不走了,每天騎著栗子在附近走走也不錯。 那老婦人聽了,立即很客氣地問她要不要自己挑個客房住,又換了剛曬過太陽的被褥來。老翁也面目和善,只是因為耳背的關系,客人一定得大聲地喊他才聽得清楚。 不過現下卻并不是因為聲音不夠大,他才呼喚著老伴兒過來聽客人到底吩咐了什么的。 心蘭本是在樓下的大堂里吃飯,另一位客人從自己的房門里竄了出來,已經噔噔噔地跑下樓來了,拉著老婦人的手著急地說著話:“我系話,如果有人問你哋有冇見到好似我噉嘅女仔,你哋可千祈唔話佢呀!” 老婦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她倒也沒有疑心自己的耳朵也跟丈夫一樣出了毛病,只是賠著笑道:“小姑娘,你慢一些說官話可好?我們年紀大啦,實在聽不懂遠一些的方言?!?/br> 那小姑娘長著淡褐色的瓜子臉,配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兩根長辮子隨著她手舞足蹈的動作而蕩來蕩去。 她嘆了口氣,放緩了語速:“我是講呀……往后要是有人來找我——或者問有沒有見過我這樣的女孩子,你們一定得瞞著他呀!” 剛才那噼里啪啦一長串似乎是廣東話,鐵姑娘聽得有意思極了,現在改成了官話,則是一口清脆響亮的京片子。 突然想起自己已不知多久沒講過巴蜀方言了。 鐵姑娘幼時也是cao一口地地道道的川話的,那時爹爹走了,一個人生活的女童經歷了許多次的天災人禍,突然綁定了超越常理的系統,又孤僻又恐慌,常常忍不住自言自語…… ——記得有一回,還讓個推著輪椅過路的小少年聽得一頭霧水,誤會了,以為她在罵他呢。 后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她搬出了那個空蕩蕩的家,輾轉定居在了川中的城鎮里,寫書、做菜、練武……日子過得雖不是波瀾不驚——因為倒霉體質總是各種壞事兒層出不窮,但終歸是平平安安地長到了那么大。 現在回想,那些少年時艱難求生的辛酸苦楚,好像也都離得很遠很遠了……心蘭愕然發現,自己并沒有按照從前以為的那樣,成長成一個涼薄自私沒有心的姑娘。 ——那么、是誰呵護并融化了她的棱角呢? 作者有話要說: 初版時候,也就是上一章,評論區都說是花花。 其實,一開始默默守護著小小蘭的,是無情呀。 兄妹組,別往曖昧方向腦補呦~ 第52章 、踏月留香 心蘭其實并沒有沉思太久, 但瞧著那黃衫女孩子的出神模樣反倒把對方吸引了過來。 她自來熟地蹭到了八仙桌一側的長凳上坐下,擺弄著自己烏黑的長辮子,打量了鐵姑娘好一會兒, 突然小聲問道:“你都系偷跑出嚟嘅, 系咪?”你也是偷跑出來的,是不是? 她雖說的是方言,但心蘭聽懂了語句里的關鍵詞也不影響理解,只覺得有些好笑。 瞧她年齡比自己應當要小兩歲,人又很是嬌憨可愛,便起了心思逗她:“是呀, 我跑了好遠的路,就怕被抓回去!” “真系呀?”小姑娘皺了皺鼻子,惺惺相惜道:“我系走出嚟揾人嘅, 唔見到嗰個人,我先唔翻去!”她是出來尋人,不見到那個人才不要回去。 心蘭又提起了一絲興趣,好奇地問他:“你是想找人?找什么人呀?”這荒郊僻壤的,瞧著連過路的人都尋不出第三個來。 女孩子月牙般彎彎的眼里顯現出動人的光彩來,托著腮高興地答道:“都話佢呀, 系世界上最溫柔斯文嘅男人啦, 才藝武功都好高絕,經常著一身白衫……我打聽到,佢會嚟呢附近嘅廟里,就偷偷松出嚟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