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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極、是極!三弟,我記得咱們最是崇敬的鐵無雙老先生,也是四十歲上下才名震江湖的,是……不是?” “瞎……講!你說的、那是江別鶴江大俠,鐵老前輩而立之年就做了好幾樁懲jian除惡的義事……大哥,你說是也不是?” 田八干了一碗酒,搖了搖頭:“男子漢大丈夫,揚名立萬雖是光榮,但沒有響亮的名頭難道就不做事了?義事何分大???” 他一抹唇,又給新認識的小兄弟面前的空碗里滿上,豪氣干云道:“鐵賢弟你莫要多想,我輩又非那些窮酸文人,管它什么出不出名?路見不平,只管拔刀相助就是了!” 這些人雖武功相貌都是平平,沒什么打眼的,在偌大江湖之中,此等人物多如過江之鯽……然而淺淺交談下來,鐵心男卻覺得他們身上確有一股俠義疏狂之氣。 ——多少所謂的名門大俠,外表光鮮受人崇敬,背地里興許遠沒有平凡江湖人來得高尚可愛。 原本只是正好尋個座位等人,慢慢地,她竟也被感染,加入到他們天南海北的有東無西的對話中去了。 諸如他三人前些年是如何在追殺“虎林七太歲”的路途中相識,后來如何聯手端了某某處的匪窩,哪一日曾命懸一線卻終是挺了過來…… 鐵心男一直以為自己離江湖并不遙遠,聽了他們說了這許多,竟似重新認識了此間江湖。 交談正暢快,雖然已注意克制,但不知不覺也跟著喝了好幾碗水酒,菜倒是沒有怎么動。 又過了些時候,酒量較淺的丁家兄弟已趴到了桌上酣睡。一直拿酒當水牛飲的田八也瞇起了本是炯炯有神的濃眉大眼。 鐵心男正琢磨著告辭,到外頭去醒醒酒,忽聽田八一拍桌,大聲道:“小兄弟你快瞧!那穿著白衣,手中執劍的……可是移花宮少主?!” 聞得此言,略微醉意頃刻消失無蹤。 她跟著轉頭,竟真見了面容出奇冷峻的花無缺往這里走來……他在人群中實在醒目無比。 心蘭只覺得太陽xue突突地發脹,剛要低頭避過去,竟發現自己已被人拉著站了起來! 田八露出了一口白牙,邊拉著她的細胳膊邊朗聲道:“聽說這位花公子并不似那兩位宮主一般性情,涵養極佳。來,鐵賢弟……我們一同去拜會一下!” 鐵心男漲紅著臉推辭:“不,田大哥,你……你去就好了,小弟實在不敢跟移花宮的人打交道?!彼ο霐[脫他的牽制跑回去,又怕動靜太大反而引起注意。 ——真是要命了! 原來認識太熱心的人也會壞事。 “唉,鐵小弟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扭捏!這可不好,大哥今日便要教你一教……大男人行走江湖,怎么可以臉皮這般???” 田八這么說著,已拖著她走到了移花宮少主十尺以內,周遭嘈嘈切切的閑碎私語都安靜了下來。 實在是避無可避。 鐵心男痛定思痛,又覺得自己這副樣子實在是莫名其妙的沒出息,于是鼓起勇氣抬頭看過去—— 白衣公子不知何時已駐足原地,負手而立。 他的容顏依舊俊美,風采無雙……只不知今日為何不復長久以來的溫柔謙和。 黑如點漆的眸光淡淡掃了過來。 “……幸會?!鳖D了頓,他道。 然后略一點頭全了禮數,便快步而去。 好似眼里并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目送對方背影漸漸遠去,鐵小公子咬著唇心道:難道他沒有認出我來?還是……生了氣? 她又被帶回到了席上,按著肩坐下了。紅暈褪去,白凈的小臉浮出一絲失魂落魄的神情來。 田八清了清嗓子,粗糙的國字臉上竟有幾分赧然:“那移花宮少主人,還真……真有些氣度不凡,我被他這么一瞧,竟說不出話來了?!?/br> “嗯?!辫F心男輕輕附和了一聲。 隨后破天荒地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慢吞吞地飲下。 這副怏怏不樂的心態,直到花滿樓同陸小鳳前來尋她時也沒有好轉。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心蘭才勉強提起精神,詢問二人有何進展。 不成想,卻得知了沈輕虹的死訊和背后的種種隱秘。一口氣堵在喉嚨口,好像連長吁短嘆都嫌虛偽做作。 半響,只是低低道:“我們……這就走了么?” 花滿樓溫和地回答她:“沈家的后事,都托付給移花宮的人了。沈前輩一生磊落,卻也并不想要人叩拜燒香,我們多留也是無益?!?/br> “哦……”她有些茫然地應道,連手上的韁繩放松了都沒意識到。 幸而栗子很乖巧地跟在前頭兩匹黑色大馬后頭,平穩地跑著小步,不需要主人費心地牽繩駕馭。 陸小鳳看了她幾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往自己懷里摸索了一番:“喏,接著!”他雖刻意喊的是“接著”,卻特地驅馬過去,將一個散發著香味的紙包塞到她手里。 鐵心男怔怔然看他,一雙杏眼烏溜溜的眨:“……什么?” 陸小鳳嘿嘿一笑:“龍華寺的羅漢餅,據說是老和尚祈福過的吃食……” 他恢復了平時眉飛色舞的模樣:“我們在后院臨走時,看見有小廝偷偷摸摸想藏起來,不肯端給客人呢。下一處落腳地有些遠,等等要是餓了,你就先用它墊墊肚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