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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身旁五官精致,眼眸清明的少年,沈塵由衷的嘆了口氣,決定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是不是有黑暗恐懼癥?” 睡覺時連燈都不敢關,到底是有多怕黑,沈塵不禁慶幸自己沒有把洗手間的事告訴郝韞。 若是哪天,郝韞自己遇到了那種事,被獨自一人關在里面,沈塵簡直不敢想象郝韞會怎樣。 “沒有?!焙马y淡淡道,似乎是有了光亮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 “那你為什么怕黑?”沈塵不解。 回應沈塵的是長達三分鐘的沉默。 沈塵只當他是睡著了,將雙眼閉上準備休息,可是離光源十分近,一時間沈塵也睡不著,只好背朝著燈與郝韞面對面。 表情柔和再加上背后的燈,為沈塵身上鍍了一層層淡淡的光暈。 皮膚白皙透著亮,睫毛濃密,頭發乖巧的垂在床單上散開,有幾縷發絲堪堪遮住了額頭。 床上只有一個枕頭,還是在郝韞的腦袋下面,沈塵自然枕了個空。 清澈明亮的眼眸此時合上,倒也顯得沈塵格外乖巧溫順,十分滿足郝韞要求中的‘聽話’。 沈塵有時候真的是聽話懂事過了頭,很會為人著想,也喜歡自己獨自面對發生的事情。 偏暖色的光亮下,郝韞緩緩將腦袋探出,把一直埋在被子里的臉露出來。 “小時候,家里失火,我被關在浴室,全是煙,很黑?!?/br> 他試著將自己過往的事說出,小心翼翼的回應著沈塵的溫柔。 同時也期望著沈塵會愿意將事情與自己分擔。 如果一直什么都不說,那也就不算是朋友了。 沈塵的眼睛微微顫了一下,沒有睜開。 “什么都看不清?!?/br> “……” “只能聽到隔著一面墻的罵聲?!焙马y聲音越來越小,似陷入了回憶中。 那一夜,火光沖天,濃煙順著門的縫隙鉆進浴室,費力的睜開眼睛,也只能勉強看清不遠處模糊的窗子。 耳邊的咒罵聲,讓年幼的他不敢動,只是縮在角落,將臉埋于臂彎之中。 他連去打開窗戶,將煙散去一些,求救的舉動,都不敢做。 圍繞在耳邊的聲音宛如夢魘般揮之不去,仿佛有人趴在窗戶上,一遍遍讓他去死。 他不會大聲說話,不會哭泣,更不會像別的孩子那般遇事大聲呼喊。 只會背靠著墻,什么都不做。 [麻木] 瓷磚的浴室墻面很涼,門外卻是熾熱的溫度,他在角落一動不動,直到濃煙蔓延到密不透風的浴室中。 說話聲音略帶嘶啞,也是因為那一天被濃煙傷了嗓子。 喉嚨處灼傷般的痛,他卻連哭都不會哭,直到有人報警,消防員趕到現場撲滅了火。 暈倒在浴室瘦小的他,第一次被人抱起,那卻是屬于陌生人的懷抱。 很溫柔,很暖的一個叔叔,那個人小心謹慎的抱著他,時不時會與郝韞說幾句話。 “別怕,我帶你出去?!?/br> “……” 年幼的郝韞沒有說話。 他的頭上被罩住了一件衣服,什么都看不見,眼前是伴隨著碎光的黑暗,有光亮透過衣服縫隙滲進來。 直到他被送往醫院。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尖,手上點著點滴,身上被紗布包裹著無法動彈,唯有一雙眼睛如死水般麻木的看著棚頂。 白色,全部都是白色。 沒有家人來接他,沒有小朋友來看望他,只有護士jiejie偶爾會與他說上兩句。 只是郝韞永遠都是沉悶的一句話不說。 警察來詢問,他不說話,知曉父親被燒死在那場火中,他也沒有反應,繼承父親那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遺產,在將自己送入福利院。 郝韞才意識到,他沒有家人了。 孤僻的性格在哪里都格格不入,他安靜的呆在福利院中,每日都捧著書,和誰都不說話。 有人想要領養這個從小就精致的如瓷娃娃般的孩子,可每當對上那一雙清冷的雙眸時,都放棄了領養。 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怪了。 時間一久,各種閑言碎語都有人在說。 “我聽警察說,這孩子是在浴室中被救出來的,當時他父親就在浴室外面,被活活燒死了?!?/br> “那一整面白墻都是黑色掙扎的手印,死的時候得多絕望??!” “浴室門還被鎖住了,你們說,他會不會是故意的……” “他才多大,想太多了吧?!?/br> “可是你看他那樣子,每次跟他對視我都覺得心里發怵,你們誰愛負責他誰負責吧,我是不管了?!?/br> 在福利院中生活到了16歲,有了自我生存能力,郝韞便用著父親的錢,獨自在外生活了。 對于外界的傳言,他從未在意過,只是麻木機械的活著。 直到那一天,有人滿身狼狽摔倒在他面前。 那個人沖他笑,還對他說了新年快樂。 他在電視中看到過,這叫做拜年,是要給錢的,可當時他兜里只有一塊錢是準備之后坐公交的。 他把錢給了那個人。 笑,該有所回應…… 郝韞對于當年的事只字未提,簡潔到不能在簡潔,連訴說自己當時有多害怕都不會。 說實話,郝韞的話讓人云里霧里的聽不明白,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