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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江河的精神仿佛出現了一些問題,走進那間逼仄的小屋時,原嘉逸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對勁。 有獄警在里面,薄慎言沒有陪原嘉逸一起進去。 隨便原嘉逸是狠毒報復也好,善良原諒也罷,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他只在乎原嘉逸的釋然。 盛江河可能真的瘋了,他瘋狂地朝原嘉逸說著對不起,一字一句一次比一次沉重。 有盛瀾,有宋嬌顏,有他,但最多的還是……原淼。 原嘉逸坐在那里愣愣地看著他,心中是連自己都沒辦法明白的情緒。 是該恨的對嗎。 但他仿若連恨都恨不起來了。 情緒在那段崩潰的時間里,積累到爆發得太過用力,導致很久以后的今天,竟只能像個旁觀者一樣凝望著他的生死。 時間到了。 盛江河被獄警押解出去,臨經過原嘉逸的時候,他許是恢復了神智,低聲說道。 “對不起啊,孩子,好好照顧自己,別生病了?!?/br> 原嘉逸整個人僵住,失笑一聲。 在他父親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愿意承認自己是他的孩子的身份。 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可悲。 承載著盛江河最后一絲生命的車逐漸駛遠,薄慎言脫下外套掩住原嘉逸身上的陰沉。 他摟緊原嘉逸的肩膀,目光落在那幾乎再難看清的車尾燈上。 “死亡,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br> 原嘉逸垂著眼睛沒吭聲,薄慎言親親他的嘴唇,“走吧,去跟mama說說話?!?/br> 薄慎言留在墓園外等待著原嘉逸。 慢慢踱步到原淼的墓前,原嘉逸緩緩跪在冰涼的地上,盯著上面的照片,低頭抿抿嘴唇。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掉一滴眼淚,靜靜地跪了好久,原嘉逸才伸手摸摸上面笑靨如花的女子。 “mama,你可以去為自己找一個新的家了?!?/br> “希望能再次遇到你?!?/br> 天空湛藍澄凈,并沒有此時這個場景所應該具備的悲傷,空氣里還存留著前日大雨印下的泥土芬芳,席卷著樹木的氣息拂過原淼的笑臉。 原嘉逸走出墓園,看到背對他靠在車門上的高大男人,心底溫熱。 忍了半天沒有掉下來的眼淚,竟在看到他的瞬間奪眶而出。 按按口袋里的硬皮小本兒,原嘉逸高聲喊道。 “薄慎言,要不要跟我結婚?” 男人似乎被口水嗆到,咳嗽著轉過身來,眼睛不知道是被氣管兒憋的還是什么別的原因,總之是一種不正常的紅。 外形兇悍的黑金巴博斯漂進胡同,輪胎與地面的劇烈摩擦發出了尖銳的嘶鳴。 薄慎言連車門都來不及關,邊哭邊朝老宅的大門里頭跑,所經之處皆是跟著他一起往屋里跑的傭人,場面一度有些像萬人馬拉松,連聲問他“少爺怎么了?”“少爺發生什么事”,薄慎言置若罔聞,眼淚撲簌簌地掉,一頭扎進秦月娥的房間里。 秦月娥這兩天的狀態不錯,薄慎言沖進來的時候,她正跟著薄齡請來的全國武術錦標賽女子太極拳冠軍得主轉腰搭腕,翻掌提腳,看到這小畜生突然鉆進來,不由嚇了一跳。 “言言,你這是做什么?你哭什么???好好說話啊……” 自從原嘉逸回來,秦月娥每天和原嘉逸的視頻時間幾乎與薄齡相處的時間不相上下,自然不會擔心他又將原嘉逸惹毛,一氣之下遠走高飛。 她已經在心里暗暗發過誓,如果這小畜生再辜負原嘉逸一次,她就把薄慎言的戶口從薄家的本子上清出去,連根毛都不給他留。 薄慎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秦月娥的腿哭道,“……奶奶,您孫子出息了……嗚嗚……我終于……終于可以跟……嗚嗚……跟嘉嘉結婚了……嘉嘉邀請我去登記……奶奶,快把戶口本給我……我怕他反悔……” 秦月娥對薄慎言用的這個刁鉆的“邀請”二字表示不太能理解,不過原嘉逸同意跟薄慎言復婚的欣喜足以沖散她的疑惑,她緊忙走進薄齡的書房,半天拿出了一個深紅色的薄本遞給薄慎言,“你要是再晚來幾天,我就讓嘉嘉的名字出現在這上面了?!?/br> 一時間沒能理解秦月娥的話,薄慎言直到邁出門檻才明白過來。 奶奶竟然會不想要他,竟然會想要換個孫子……T_T原嘉逸哭笑不得地看著那個窩囊的男人手中緊緊抓著小戶口本,邊抹眼淚邊雄赳赳氣昂昂地從院子里走出來,那副委屈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拿回屬于自己的大紅花后,滿面自以為悲壯的幼稚園小朋友。 站定在民政局門口,原嘉逸的拳頭已經很硬了。 他咬牙切齒地深吸口氣,“你再哭一聲,我就在這里隨便找個人結婚?!?/br> “不要?!北∩餮晕乇锘貙⒙湮绰涞难蹨I,嗚咽著抱住原嘉逸的肩膀,低頭像糯米一樣蹭蹭他臉頰。 婚姻登記員接過原嘉逸手中的兩份已經填寫好的《申請結婚登記聲明書》,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后,她的指尖落在“聲明人”一欄前,示意原嘉逸二人在這里簽名,按下指印。 薄慎言接過那份聲明書時的動作比讀圣旨的太監還要虔誠,他的手指在發抖,努力克制了半天,發現毫無用處后,不爭氣地低罵了自己一句,接著又顫著指尖去按那個紅色的印泥,順勢用另一只手背抹了一把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