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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捂著棉被背對我躲在角落里的田山花袋, 其他人依次也來了一遍。太宰先生偷偷抽走國木田先生的手賬,遮住半張臉像是菜場的歐巴桑那樣大聲和我說悄悄話:“說到前職業, 吹雪醬想不想猜猜國木田君從前是做什么的?” 我一邊聽他說話一邊不由自主側眼仔細打量了國木田先生一番:“教師,理科,大概率是數學?!?/br> “完全正確!理由?”他生怕我不出丑似的追加難度。 我在大家的微笑中鼓起勇氣:“指間的繭子, 生活細節,我猜測答案時的表情變化,以及……直覺?!?/br> “好厲害呀!我呢我呢?”與謝野醫生伸手把我拉開,似乎躍躍欲試想要揉我的臉頰。 “晶子的話,從坐姿以及行走時的身體形態可以推斷曾在軍隊服役多年?!?/br> 她滿意的坐回去:“我建議把這個活動當成傳統保持下去,借以考驗新人的眼力?” “那可得定個賭注才行?!碧紫壬娱_手賬像拖個布娃娃似的把我又拉回去:“該我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從繃帶到著裝,從表情到姿態……最終搖搖頭:“猜不出來呢,太宰先生隱藏得太好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br> ——我在說謊。 繃帶下有傷疤起伏的痕跡,手指間淡薄但仍舊存在的槍繭,低于正常人水平的法律意識,以及那種迷途野犬般無謂的神態。 怪不得之前他會主動避開與軍警碰面。 確實是需要避一避,否則說不定就得進去喝茶。 眼下這個曾經沉湎黑暗的青年好不容易坐在陽光下擁有了一份正當工作,貿然將對方的過去攤開來似乎不太好? “吹雪醬……意外的敏銳又溫柔呢?!彼掌鹱屛液茈y形容的神色,換了付更加輕松活躍的面孔:“接下來……猜猜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吃著小餅干坐直身體,只需要一眼我就能確定他曾經做過的事:“學生,肄業后一直做偵探?!?/br> “很不錯嘛!雖然比起我還差了一點點?!彼ζ饋?“我能推理出你等會兒一定無法完成想要做的事!” 馬上意識到他什么意思,我泄氣般趴在桌子上:“這樣啊……” 終于到了這個時候。 沒有給我更多逃避時間,亂步先生催了聲甜咖喱,轉回來抬頭翹起鼻子:“國木田今天抓到的犯人和帶走你的家伙是親屬,這一點你說對了。年齡性別心理以及婚姻狀況也沒錯,至于雙方在犯罪中的地位——” “幫助作案,或者可以說是借由犯人行兇來滿足自身**?!?/br> 我又想起辦事員花白的頭發。 主謀?教唆?或是提供便利…… 名偵探嘟嘟囔囔的聲音沒有停止:“對了,你知道咨詢罪犯嗎?” 這個就……完全長在我的狩獵范圍以外。 “那是什么,字面意義上看與‘教唆犯罪’有什么區別?” “嘖嘖嘖,這可不行,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哦新人君~”亂步先生讓開位置給可愛的女招待安放咖喱飯,豎起一根手指搖來搖去:“咨詢罪犯,類似于教唆,但比那更可怕。嘛,具體內容你自己回去找資料看!” 五分鐘后我的激辣地獄熔巖咖喱飯也擺上餐桌,偵探們圍了一圈滿臉好奇。 “我就不信世界上能有人將這種東西當作食物!” 和果子愛好者與謝野晶子小姐提起餐刀戳戳我的雞蛋黃:“腸胃不舒服也可以去醫務室找我,僅限一次豁免?!?/br> “豁免什么?” 我傻乎乎的問出這個問題,國木田先生捂住額頭回答:“啊,你不用知道,就保持著這種純真繼續下去好了?!?/br> “誒?” 算了。 低頭用勺子戳開蛋黃,蛋液緩緩沾在米粒上,舀起一勺塞進嘴里,我滿意得瞇起眼睛:“辣咖喱,真好吃??!” 人活著可真好! “倒也不至于感動到這種地步……”因為讀書還只是臨時工不算正式雇員的谷崎潤一郎抱著同樣是臨時工的meimei谷崎直美看著我的盤子滿臉敬畏。我放下湯匙將盤子推出去,看著他認真推薦:“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辣,一點點麻而已,甜的,你信我!嘗嘗看?” “真的嗎?”谷崎兄妹出于對咖啡店老板的信任開始猶豫,然后被一直和女招待開玩笑的太宰先生給截了胡:“我來我來!我對咖喱也是很有研究的!” 眾目睽睽之下他舀了一大勺咖喱倒進嘴巴,大概三秒,熱淚盈眶滿面羞紅的黑發青年與我執手相看淚眼:“吹雪醬!呼呼、哈哈……騙、騙人……呼哈,嘶……騙人是,是不對的!” 連汗都被辣出來了,可見這家伙是真的一點辣也不能沾。 “你表現得也太夸張了?!蔽颐鏌o表情拿起自己的勺子又吃了一口:“你看,不辣。我從前有個朋友,這種程度的辣咖喱對他來說恐怕和甜咖喱沒什么區別。這樣可不行呢,太宰先生,完完全全被比下去了!” “啊呀呀,我認輸,我認輸?!彼е习逦⑿Ψ钌系谋豢先鍪?,恨不得把舌頭泡進去的樣子。坐在旁邊的國木田先生嫌棄的向另一側挪:“你那都是些什么怪模樣!” 再看他們兩個打鬧就要憋不住笑出來了,為了不要在得到新工作的第一天就同時得罪兩位前輩,我選擇埋頭苦吃。蘇格拉底趴在貓包里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坐起來目光炯炯盯著還在努力氣搭檔的太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