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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工作的是個黃頭發青年,個子很高,臉有些熟。 ——不就是江戶川先生的同事嗎?之前送他回到武裝偵探社時這位先生正是表現得最為擔憂的人。 “啊……”顯然他也非常意外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我,發出一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節后推了把眼鏡并從背心口袋里抽出一本淺綠色手賬記了兩筆,手賬封面上寫著“理想”兩個大字:“國木田獨步,武裝偵探社調查員。將在未來一段時間接替軍警對您進行近距離保護。還有我的搭檔,也許因為堵車沒能及時趕到,抱歉?!?/br> “對了,多謝您送亂步先生回來?!?/br> “沒事,這次給你們添麻煩了,矢田吹雪?!?/br> 我微微欠了下身,不遠處真知子和古美門律師推開出租車門。 看到有人過來,國木田先生不再說話,退了半步守在我身側。倒是古美門律師多盯了他幾眼:“這位是?” 真知子恨不得給他一拐:“昨天我就已經告訴過您!吹雪遭遇變態殺人魔威脅,這是與政府有合作的保鏢?!彼粗业男掳l型目光怔愣,轉而柔軟到不可思議。 “嗯嗯?!惫琶篱T律師回答的心不在焉:“只要不是疑似出軌對象就好,我可不希望穩贏的案子因為委托人隱瞞而中途翻車?!?/br> “吹雪不是那種人!”真知子比我自己還執著于捍衛我的清白,真叫人感動。 開庭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辦事員過來做了些簡短提醒,我有些不安的看向真知子,她伸出手握緊我:“別害怕,吹雪,要勇敢起來?!?/br> “真是令人羨慕的情誼~希望太太您能對我也抱有同等信任?!惫琶篱T律師說話總帶著股陰陽怪氣的味道,要不是看在他那百分之百的勝率上,這家伙真能接到案子嗎? 我們對話的過程中國木田先生一直低頭奮筆疾書,“出軌”這個詞讓他搖搖欲墜,聽到律師稱呼的“太太”他差點把鋼筆摁斷在手賬上:“矢田小姐已經結婚了?!” 亂步先生不是說……啊,不,亂步先生只說過她感情受挫生活巨變。用來形容離婚似乎沒毛??? “不不不,嚴謹點應該是,坂口太太馬上就要離婚了?!?/br> 古美門先生豎起一根手指放在面前,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畢竟,我的座右銘可是勝利即正義,能讓我輸掉的官司,絕對不存在?!?/br> “請盡快就位?!?/br> 辦事員再次催促,這回沒人再說些什么,按照指引魚貫進入民事審判廳。 然后,我在里面枯坐一小時,除了基本程序以及如實回答法官問題,此外再也沒有多說一個字。古美門律師連對手的影子都沒見到,意興闌珊發表了一通關于“家暴不合理之我見”的簡短演說,又將搜羅到的證據一一列舉。 安吾果然沒有出庭,不但沒出庭,連委托律師也沒出現。這種完全可以稱得上藐視公堂的行為足夠讓法官判他敗訴十次。 ——沒有超出我期待他能超出的預測。 被告缺席審判,原告證據十足,場上唯一的律師大殺四方,成功說得法官眼眶含淚。 木槌敲下,我與坂口安吾的婚姻關系就此告一段落。由于他本人并不在場,關于財產分割的內容則轉由調解庭擇期進行調解。 我對此反倒不抱什么期待,他不欠我什么,如此兩清甚好。 幸虧沒有孩子,省了不少麻煩不必就孩子的去留再起爭執。 其實不是沒有偷偷幻想過安吾或許會出現在法庭上,他的法學基礎非常扎實,扎實到幾乎不需要聘請律師的地步。但是,終究還是空等,果然我之于他來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不重要到連法院傳喚也毫不在意。 “恭喜,吹雪,你自由了?!?/br> 真知子作為見習律師也幫了不少忙,她寫的訴狀情理法理兼容并包,行文優美流暢,頗得法官好感。 迷迷糊糊被人扶著走出審判廳,陽光照在身上,眼睛有些熱。 “如果未來十五天對方不就裁決提出上訴或者其他異議,您就徹底解脫了。至于追償,我很樂意為您效勞,矢田小姐?!惫琶篱T律師屈指彈彈手里的判決書,“有關這一點,我們找家咖啡店坐下慢慢聊怎么樣?” 真知子躲在他背后腦袋都快搖掉了,我決定聽她的:“下次再約好嗎?今天有點累,想休息?!?/br> 這是成人世界再標準不過的拒絕通用語,彼此都不會太尷尬。 律師先生聽完撇了下嘴搖搖手:“沒問題,有事可以通過黛律師聯系。矢田吹雪小姐?!彼麑⑽募唤o我,語速飛快:“十五日后裁決正式生效,到時候別忘了支付律師費?!?/br> “還有,恭喜?!?/br> 留了句不太誠懇的敷衍,古美門律師帶著沖我笑著吐舌頭的真知子轉身離去。 等人都走了充當保鏢的國木田先生才顫顫巍巍問道:“您……?” 還好嗎? “我想末廣先生已經把我家的櫥柜恢復原狀了。請問能回家嗎?” 關于上一段婚姻我沒有任何談論的心情,滿心疲憊只想休息。國木田先生咽下所有疑惑,切換到冷靜克制的工作態度給予否定答案:“抱歉,您的居所很可能已經暴露,建議暫時搬到武裝偵探社的員工宿舍?!?/br> “好,我知道了,隨便吧,怎樣都好?!?/br> 對方表示會有人上門替我收拾行李,除了蘇格拉底和尚未完成的工作,我沒有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