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深秋刀口舔血的活兒干得不少，自認內心足夠強大，此時此刻，卻仍舊為他的一個眼神而心悸。

    像是心虛，又像是退縮。

    這種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深秋?！?/br>
    他隨手扣上皮帶，咔噠一聲響，垂下了銀色眼睫毛，很快又抬起，眼底的侵略消散無影，只余下無可奈何的退讓。

    “你是打算讓我向你求第三次婚嗎？”他認真地問。

    九月深秋“？？？”

    哪來的三次？她一次都不記得！她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

    ……

    九月深秋發現自己無法甩掉那個男人。

    他總是跟在她身后，路上遇見賣冰淇淋和甜品的，他甚至抽的出時間去買東西，然后在最短的時間里重新找到她，塞給她一堆零食。

    九月深秋“我不吃這些東西！”她重復了好幾次，每一次他都裝作沒有聽見。

    他剝開棒棒糖的包裝，不顧她的反對，塞進她嘴里“很甜的哦?！?/br>
    九月深秋“唔唔唔！”

    五條悟笑起來“超甜的，對不對？”

    九月深秋“……”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是無法真正拒絕他，每次說出語氣稍微重點的話，一抬眼看見他故作受傷的表情，心里某一處地方就會突然傾塌，墜得她呼吸困難。

    難不成，在她忘記的記憶里，他真的對這個男人產生了感情？

    九月深秋頭一次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動搖。

    無法拒絕，只好麻木地接受，一個上午，她被他投喂到小肚子都快要出來了。

    九月深秋艱難地避開他最后投喂的脆骨小丸子“……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br>
    五條悟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注意到她嘴角沾上的丸子上的油漬，朝她伸出手。

    在她細微地躲閃之下，他的拇指準確地落到她唇邊，擦干凈油漬，又收回手，垂著眼睫毛，舔了舔指腹。

    看見全過程的九月深秋唰地站起身，后頸汗毛直立，一言難盡地瞪著他的拇指。

    五條悟一歪頭，舔了下唇角，笑“怎么了？”

    九月深秋眼神閃了好幾下，最后只是抿緊嘴唇，一言不發地在公園的秋千上悶坐著。

    五條悟在她旁邊那個秋千上坐下，黑色長褲下的大長腿委屈地屈起，他覺得不太舒服，索性跨坐在秋千上，直面九月深秋的側臉，笑得十分奇怪。

    九月深秋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伸手抓抓后面的頭發，又將頭發撥到身前。

    五條悟對她害羞的小動作感到有趣，單手搭在秋千繩上，臉頰抵著手背，眼也不眨地注視著她。

    “深秋?！?/br>
    “……干嘛！”

    “你真可愛?！彼f，“不說話的時候也超級可愛，我想親你?！?/br>
    九月深秋猛地從秋千上站了起來，背對他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對著他坐著的秋千狠狠踹上一腳。

    “你不說話的時候更討人喜歡！”

    五條悟抬起腿，兩腳懸空，秋千架順應她踹來的力道晃蕩。

    她冷著臉準備走掉，他卻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勾著她的腰把她拽了回來。

    與此同時，他收回腿，正正經經地坐在秋千上，將她抱了個滿懷。

    “所以，即使是失憶，你也沒有忘記喜歡我?！彼窃谒齻阮i上，“我也是哦?！?/br>
    ……

    不知道哪來的小孩突然哭了起來，九月深秋被哭聲驚動，甚至忘記反駁五條悟，僵硬地順著聲源看過去。

    一個六七歲的女孩戴著一頂蕾絲帽，蹲在沙堆里大哭，旁邊是兩個朝她身上潑沙子的小男孩，男孩子一邊潑她沙子，一邊嘲笑她“丑八怪，丑八怪，丑八怪就應該被欺負……”

    九月深秋安靜下來，小女孩的哭聲愈發清晰地傳進她耳中，些微的恍惚。

    她記憶里的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被人群圍著指責為“異類”時，她也哭過。

    她說“我不是異類?！?/br>
    她說“我真的是異類嗎？”

    她說“我是異類?！?/br>
    九月深秋沉默著站起身，周身氣息收斂，一步步朝那邊走去。

    她面無表情地推開那兩個小男孩，蹲在小女孩面前，摘下她的蕾絲帽，拍干凈上面的沙子，重新戴到她頭上。

    “你不是丑八怪?！彼跗鹦∨⒌哪?，用拇指一點點擦干凈她臉上的灰塵，看見了占據她大半邊臉頰的灰色胎記，“你不是丑八怪，他們才是丑八怪?！?/br>
    小女孩淚眼朦朧地望著她，咬緊嘴唇，抽噎著打了個哭嗝。

    九月深秋像變了個人，整個人冷冽得像一柄刀，她轉向那兩個小男孩，生硬地命令“道歉，向她道歉?！?/br>
    小男孩被她的表情嚇哭了，不敢說話。

    九月深秋歪頭思考了一下，大概是沒有想出更簡單的辦法，干脆用咒力凝聚起地上的沙子。

    沙子盤旋成錐形，打著旋懸在她肩側，似乎只要她一出聲，那個尖尖的錐子就會立刻刺破男孩的頭顱。

    “不道歉也沒有關系?！彼⑽⑿α艘幌?，漠然地吐字，“殺掉你們，更方便呢?！?/br>
    兩個小男孩嚇得一屁股坐進沙坑里，她肩上的沙錐眨眼刺出，令人眼花的速度，卻在某一時刻，錐尖像是撞到某個結界，靜靜停止在小男孩的眼球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