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冉的笑容僵了一下，她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掩下眼底一閃而過的悵然。

    “其實也沒什么，我爸媽不是小時候沒多少時間陪我嘛，尤其是我爸，自打我有記憶以來，他成功缺席了我的每一次生日?！?/br>
    她歪了歪腦袋，“所以我爸為了補償我，在我二十歲的時候送了我一個充滿美好記憶的圣誕節，他把從小到大所有虧欠的生日禮物都在那一天補給了我?！?/br>
    女生淡淡地笑了一下，似有無奈，“但我沒有告訴他們，其實他們一直都記錯了我的生日，即便身份證上寫得明明白白?！?/br>
    兩個人在初見時的噴泉面前停了下來，三分鐘一循環的噴泉此刻正處于休息的時段。

    黎冉就站在最靠近噴泉的外周，看著地面上那小小的燈光，眼眸里映著無法抹去的光芒。

    “如果說我是平安夜出生，那么圣誕節便是我降臨在這個世界感知愛意的第一天?！?/br>
    “雖然那是僅此唯一的一個充滿愛意的圣誕節，但那之后每年的圣誕節，我都會給自己一個儀式感去度過?！?/br>
    她看了眼手表，指針正在慢慢指向十點。表盤明亮，反射出她此刻含笑的面容，

    “因為所有的幸福，都需要自己去創造和維護?！?/br>
    秒鐘一頓一頓的移動，廣場上喧囂的聲音不斷。但在這繁華地段最為熱鬧的時間之際，她的耳邊仿佛能夠聽到秒鐘移動時富有節奏的聲響。

    那是時間的樂章，也是她心動的開始。

    黎冉轉過身，回眸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霓虹燈的燈光正巧落在男人的臉上，旋轉的弧度一點一點略過他好看的眉眼。

    思及此，黎冉只是牽起男人的雙手，動作中帶著明顯的珍視和愛惜。

    而后，她漂亮的眼睛一彎，白皙的臉蛋上露出一個明艷的笑容，嗓音泛著溫柔，說著最真誠的話：

    “現在，我不想一個人沉浸在過去的幸福之中。因為我的幸福來源已經不僅僅是我的父母或者朋友，還有一個叫做廉晟的人?！?/br>
    話音剛落，噴泉應著背景音樂按時升起。水汽無聲地飄散在空中，頃刻間就將周圍的空氣貼上了濕漉漉的標簽。

    映著霓虹燈的噴泉看上去五顏六色，輕而易舉吸引了旁人的停駐注視。

    然而廉晟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黎冉的臉上離開，不偏不倚，一寸不離。

    須臾，他眼瞼顫了顫，薄唇輕啟：

    “我答應你——”

    “我會盡我所能，陪你過以后的每一個圣誕節?！?/br>
    他的承諾不輕易給，但給了就必定會竭盡全力，力所能及去兌現。

    在遇見黎冉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生產生如此異樣沉重的想法。

    她在他的眼里永遠暖若驕陽，她在他這里永遠都不會輸給任何一個人。甚至他如此理性的一個人，都想要給她毫無底線的寵溺。

    后來他知道，產生此想法的最終原因——

    名為偏愛。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地擠到噴泉附近，更有小孩子不怕濕地在幾個小噴泉之間來回穿梭。

    黎冉送開廉晟的手，似是被周圍的熱鬧氛圍感染了一般，也興起了想要進去歡呼一把的想法。

    十一月的天氣，今天是難得的升溫。偶爾拂過的微風不知道是不是被群眾臉上的笑容感化，竟也變得溫暖起來。

    黎冉貪玩地把手伸向升起的噴泉上，噴濺的水花不留余地地弄濕了她的臉頰和附近幾個同樣在玩耍的小孩子。

    他們瞇著眼睛，沖黎冉笑得極其開心，甚至使壞地又大肆地把手伸進噴泉，再次把水嗞了出來。

    廉晟站在一旁，安靜地注視著和小孩子玩樂的女生。

    她高高扎起的馬尾隨著奔跑閃躲的動作不斷地在她身后搖晃著。

    水花將她耳鬢的碎發毫不留情地弄濕，貼在那白嫩的臉蛋上，隨著睫毛上偶有顫下的水珠，宛若出水芙蓉般，多人眼球。

    廉晟拿出手機，將鏡頭對準她的女孩。

    隔著一個手機，女生笑顏如花的面孔成了屏幕上最為動人的畫面。他輕輕點了點屏幕，聚焦之后的那張笑臉更為清楚，笑得那樣無暇又干凈，像個小孩子一樣。

    之前師妍得知他有了女朋友之后曾經問過他：

    “那個女生，她比我優秀嗎？”

    當時的他只是低眸笑了一下，語重心長地回答：

    “當你找到焦點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會被模糊，不管好壞。師妍，不是你不夠好，而是我已經有了那個焦點?！?/br>
    就這么想著，鏡頭下的女生不知何時正回眸看著他。兩相對視，黎冉只是一個勁地看著他笑。

    男人的眉眼極其深邃，漆黑的眼睛里隨著身后閃爍的燈光也跟著不斷地發亮。接觸了這么久，這是黎冉第一次認真評價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既不屬于桃花眼的風情，也不屬于丹鳳眼的高傲，但狹長的弧度就像畫筆一筆勾成的最佳杰作。不可長一分，也不可短一分，剛剛好。

    這樣一雙眼睛，既有如鷹般的犀利，也有如頭頂的月光那般的陰冷。然而染上笑意的色彩時，又會出現宛若夕陽般的溫柔和暖意，亦或是偶爾如濃墨重彩的深情繾綣。

    察覺到她的注視，廉晟放下手機下意識地問她：

    “在想什么？”

    站在噴泉前的女生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含笑的聲音極其悅耳。

    “在想余光中先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br>
    廉晟并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只是順著她的話繼續問：“什么話？”

    黎冉雙手背在身后，只是俏皮地挑了挑眉，雀躍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沒什么?！?/br>
    她扭頭率先移開視線，故意背過身，將笑容藏在了夜色之下，留給他一人去琢磨。

    在想什么？

    當然在想你啊。

    你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晴雨，日月，山川，江河，云霧，花鳥。

    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為我的眼里有你。

    第40章 四十葉扁舟   教官說了！他會陪我一起過……

    chapter40

    錄音的內容斷斷續續破了有一個多月, 十二月的冷風刮得軍區內的樹木都在隨風起舞。落葉被清掃得很干凈，寬敞的道路上依舊不見一點凌亂。

    周末的cao場上很安靜，只有零星幾個人穿著冬裝在那散步又或者是跑步。

    狂風呼嘯, 強烈無情的風吹得衣服鼓鼓，像是不知力度地拍打著脆弱的窗戶。陽光被厚厚的云層所遮擋, 竟是連一縷也未能逃脫。

    積云密布，明明是午后的愜意時光, 天空卻陰沉沉的, 好似隨時都要迎來狂風暴雨一般。

    這樣的天氣, 大都讓人開心不起來。

    行政樓前的五星紅旗在空中被風吹得掀起了猖狂的姿態，而旗桿之下，一身軍裝的男人正大步流星地朝行政樓走去。

    步履從容, 身形挺拔，似乎完全沒有受到這天氣的影響。

    走進行政樓的時候，周圍呼嘯的風被頃刻間隔離。廉晟吸了口冷氣，不作停頓，兩階兩階地跨上樓梯。

    指揮室內的人還沒有來齊, 能在這樣一個空閑的雙休把人都喊回來, 無疑不是在情報探索上有了什么重大的突破。

    看見廉晟，鄭和臨搓手的動作一頓, 似是又逮著一個人, 獻寶似的掏出手機, “兄弟快看！”

    手機屏幕亮起的一瞬間，躍然之上的是兩個站在一起的人。

    本來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畫面, 只是照片上的兩個人，白色婚紗配上綠色軍裝，竟也看得順眼起來。

    廉晟的步伐一頓, 抬手拉開他身邊的座椅，“拍好了？什么時候去的?！?/br>
    鄭和臨把手機往桌面上一擱，爽朗道：“昨天啊。還好是昨天去拍的，不然今天的話沒準拍一半就給叫回來了。這要是拍婚紗照把我喊回來，都要給我整出陰影了，總擔心婚禮會不會把我召回來?！?/br>
    廉晟沒什么表情，只側目看了他一眼，“也不是沒可能?！?/br>
    他正說著，一旁的黃述也跟著過來看了幾眼，

    “鄭隊，你這昨天拍的婚紗照，照片那么快就出來了？”

    鄭和臨擺了擺手，一副可惜的樣子，“哪能，我只是先問攝影師要了這一張過來，其他的還得去選過做成相冊?！?/br>
    就這么想著，會議桌前的男人抬手把手機屏幕摁滅，長嘆一聲：

    “哎你別說，這結個婚確實挺麻煩的。什么婚紗照，賓客名單，訂酒店的，都得一個套餐的安排好?！?/br>
    廉晟倒沒他這么多想法考慮之后種種，他只是適時提醒了句。

    “這些都是后話，要我說，你還是先把證領了吧?！?/br>
    鄭和臨：“你以為我不想啊，還不是我媽她們非得整那套封建迷信。我尋思著，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再熬幾天也差不多了?！?/br>
    話落，男人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怎么著？嫌我慢？”

    而后，他似是意識到什么，滿臉不解地推了一下他。

    “不是你那么著急催我干嘛？不是還要超車嗎？是不是覺得現在瘋狂超速都沒法趕上所以自暴自棄了？”

    聞言，廉晟只是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英俊的臉龐上那抹淡笑讓旁人品出了一絲閑然的自信，

    “不是，怕太早超車，沒點成就感?！?/br>
    鄭和臨：……

    這男人為何如此自信？

    “你就口嗨吧你！一天到晚嗶嗶嗶，也沒見你們有點實質性的進展啊?！?/br>
    他伸出一只手，說一個問句就放下一根手指，

    “同居了嗎？求婚了嗎？求婚了人家會同意嗎？家長見了沒？就你這一問四不知的進度，還嫌超車太早？想peach呢！”

    廉晟被說得一愣，狹長的雙眼泛著明顯的涼意落在旁人的身上。

    鄭和臨才不管他一點都不和善的眼神，只單單拎了一點出來細講。

    “其他的都先不提，就問你倆同居了嗎？你知道同居意味著什么嗎？”

    廉晟慵懶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顯然不覺得這人能說出什么有道理的話：

    “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