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武德
幕僚長舉著功勛簿,字正腔圓地假裝念功勛簿上的字,其實都是他信口編造的:“著!陷陣營牧歌,以基本值的1.5倍認領功勛,以嘉赤誠!希望艦隊、陸軍、公司、機動線的全體武士向牧歌看齊,公忠體國,智勇雙修,建立更大功業!” 會場響起嘖嘖稱奇的共鳴。牧歌身先士卒,又指揮得當,這1.5的加乘名額是穩拿的,大家都不覺得奇怪。很多人只是在唏噓感慨,這兩千多點功勛,足夠牧歌連升兩級了,只等程序走完,牧歌就是一星武神,上可調入艦隊服務,下可提拔為軍團級領袖在陸軍任職,幾乎可以跟黎姿平起平坐。這種晉升速度,同屆其他人怎么追的上?跟牧歌同屆報名的軍校武士在思考之后,收斂倨傲,對牧歌肅然起敬,紛紛斷了競爭之心,決定死心塌地地當牧歌的馬前卒,只求能夠抱緊大腿。只要牧歌一句話,就算擱置軍校武士與野武士的隔閡,也是可以的。 在這些思考下,陷陣營的團結更加緊密了。 幕僚長這些話,雖然沒有寫明,卻是常務會議達成的共識,可講可不講。但是幕僚長刻意演這出戲,等于利用自己的威信,在嚴肅重大的場合,公開替牧歌背書,一下子把牧歌的人望樹立起來,很多墻頭草就望風歸附,刁難牧歌的人就成了少數派。 牧歌對吳涵不理不睬,也是這個原因。懷璧其罪,牧歌早就知道有人覬覦他的勝利果實。亂,則生變;穩,則無虞。在一戰封神的前夕,牧歌既不需要表現憤怒,也不需要表達抗議,他只需要保持高冷就可以了。 “照你的意思,”吳涵盯著幕僚長,如臨大敵,“連首功都非牧歌莫屬了?” 這話剛說出口,吳涵就意識到犯錯誤了。 “吳司長此議甚好?!蹦涣砰L竟然一口答應,撫掌欣慰,臉皮厚得令人嘆為觀止。 “戰神殿領袖的主張果然深得人心?!敝鞒秩撕敛涣邌莸靥峁┲?。 吳涵感覺全世界都在向他表達不合作的態度。他的臉頓時蒼白如紙。吳涵下意識地扭頭看鄭玄。 “看來首功給牧歌是眾望所歸?!编嵭笥覂蓚鹊某战粨Q了肯定意見,然后緩緩鼓掌,用肢體語言來昭告天下,我鄭玄是支持吳司長這項提議的。 這還不是最令吳涵悲憤的。最令吳涵悲憤的是,鄭玄非常矜持地對吳涵投來贊許的目光,好像是吳涵提議讓牧歌包攬首功一樣。吳涵只覺得腦袋嗡然作響,心里咬牙切齒地嚷:“好你個鄭玄!我被圍攻的時候,你就裝死,我失言的時候,你就復活了!” “牧歌,”幕僚長決意捧牧歌,于是仗著恩威厚重,賴在宣講臺上不肯走,意在一錘定音:“當著五萬武士,在凱旋大會上,決你為首功。你有反對意見嗎?” 在眾目睽睽之下,牧歌昂然出列,例行公事地拍胸行禮:“無異議?!?/br> 此言一出,萬眾嘩然。這種場合的世故答復是“xx聽從領袖安排?!钡悄粮杈谷恢苯诱f“無異議”,看似謙虛恭謹,實則咄咄逼人。有些嫉妒牧歌的人不由得腹誹他囂張跋扈??墒悄涣砰L和鄭玄卻如釋重負,因為牧歌拿出了擔當。 吳涵實在按捺不住了。再克制下去,常務們就要正式下決議了。 “話雖如此,但是!牧歌將兵不過五百,如果在肆意哄抬之下,由他搶了主力軍團的首功,雖然遂了五百人的意,卻寒了三千人的心,豈不是本末倒置?”吳涵死保破軍營的首功。文無第二,在輿論宣傳機器過載運轉時,只有拿到首功的陣營能夠攫取最多的選票、贊助、權力和擁簇。對于吳涵來說,為了他在戰神殿的地位和前途,這個首功是必搶的!在這時候,吳涵還特意盯了何友德一眼,提醒何友德,這個首功是我替你爭取來的,你要知恩圖報??墒呛斡训履抗忾W爍,沒有以前機敏了。 “唔……”三千人和五百人的簡明數字對比,令幾位常務陷入了思考。 這時候,五萬人方陣的中央突然塌陷出一塊盆地,不知道是誰在暗中串通協調,破軍營兩千余殘勇竟然同時跪下,眾口一詞,氣吞山河:“若陷陣營牧歌奪得首功,破軍營只會仰慕武德,并未心寒!” 畢方發現,盯著破軍營的吳涵已經化作了一尊石像。趙蕾扭頭噴了一口茶在地上,笑得身子在哆嗦。常務們都目瞪口呆了。破軍營能夠異口同聲地聲援一個人,說明這個人的統帥力已經到了軍團長的級別,完全能夠勝任軍團長的正職了,而鄭玄肯定會留意這個細節,在心里冒出栽培牧歌做軍團長的想法。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牧歌將打破豪門晉升速度,成為跨兩級直升軍團長的第一人。 可以說舉世罕見了。 常務們在面面相覷的時候,已經私下達成共識,陸續認可了鄭玄的用人策略。 吳涵意識到,牧歌把最危險的殿后任務完美完成,等于救了破軍營的命。所以破軍營在報恩。這樣大規模的請愿行動,肯定是破軍營里生還的16個百夫長暗中協調的,這證明那些前途無量的百夫長們對牧歌心懷感激。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如果牧歌能夠申接管破軍營的文件,那么收編工作一定會非常順利。這牧歌的前途……實在太可怕了。 如果牧歌青云直上,那么吳宇的仇怎么報?這些天的忍辱負重難道要付諸東流? 吳涵感受到空前的危機感,他已經不是為了利益而堅持了,他在為了自保而堅持! “何友德!無令而動,與嘩變有什么分別!你不管管嗎!???”吳涵就算罵人,都師出有名,堂而皇之。震怒的吳司長,頓時讓破軍營兩千武士噤若寒蟬,鴉雀無聲,只等何友德回話。 何友德低頭垂手,猶豫了一陣,才慢吞吞地跪下來,整個人伏在地上說:“何友德在比鄰星一味求速、求勝,過于cao切,以至于率隊陷入重圍,置千軍于死地。所幸有強兵支援,仰仗陷陣營左沖右突,死救得出。何乃罪將,難平眾意,請吳司長責罰?!?/br> 這一席話,看上去像在請罪,實際上把心里話藏在畫外音里,明確表達了承認牧歌拿首功的立場。何友德這幾天一直在反思:”如果說我在彌沙星貪功冒進、害破軍營損兵折將是敵我懸殊的原因,那么在比鄰星再次陷入重圍,就是自己統率力不足的緣故了。事實證明,我并非良將;而牧歌救破軍營脫困,理應奪得首功,不應該為了戰神殿的面子、利益而顛倒黑白。我這條命是牧歌救的,以后也不想再被當槍使。就算仕途戛然而止,也該知足了?!?/br> 何友德這一席話,看上去駑鈍,實際上是一種背叛。以他鉆營取巧的機敏,怎么可能揣摩不到吳涵的用意,他只是良心上過不去,才戰戰兢兢地裝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