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請問有慕斯嗎?”季蔓隨意看了眼蛋糕店,感覺還不錯。 “有的,需要什么口味嗎?” 季蔓想了想隨口說了個味道,在結賬時服務員問她是否需要辦理會員,季蔓不知怎么想的就點頭同意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被告知會員卡已經辦理成功。 季蔓坐在車上,低頭看著膝蓋上包裝精美的蛋糕,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并喃喃道:“一個蛋糕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好......” 伴隨著“滴!”的一聲,門被打開,客廳里的人循著聲音轉頭看向門口。 季蔓一進門就看見江執坐在客廳偌大的落地窗前,微微側頭看著她這個方向。江執脊背挺直,腿上蓋著薄毯,上身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羊毛開衫配合上略微有些冷淡的神情,更加顯得俊逸出塵。 正值傍晚,四月初春的晚霞從落地窗傾瀉而來,側臉凌厲的下頜線和下巴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濃密的睫毛也被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讓原本蒼白虛弱的臉顯得稍稍鮮活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和煦而又沉靜。 季蔓看著這幅場景一時間沒有說話,最后還是江執先開口說:“你回來了?!?/br> 聽到江執的聲音,季蔓這才如夢初醒,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一句話:月亮就算是跌落泥潭,仍散發著一身光亮。 “嗯?!奔韭M門,把東西都放在茶幾上才繼續開口說道:“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苯瓐虦芈暬卮鸬?,也不去問她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來了。 兩人就像是生活在同一房檐下的陌生人。 季蔓看向餐廳處,果然就看見餐桌上擺著阿姨剛做好的飯菜,細看還冒著熱氣,應該是剛做好不久。 她柳眉微微上挑,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有意無意地說了句:“哦,是在等我嗎?” 江執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怔愣了一下,不禁有些疑惑,這人是怎么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還沒等江執開口說話,季蔓又慢悠悠地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br> 好樣的,什么話都讓你說了,他還能說些什么。半晌,江執才開口說道:“吃飯吧?!?/br> 季蔓看著剛剛江執神色變化了一下,張口想說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沒說??礃幼臃置飨敕瘩g她,但又不好說什么的樣子。 心里就覺得江執這人還挺有意思的,一下子就生動了起來,不再是書上那冷冰冰毫無感情的鉛字描寫。 季蔓這會心里挺愉悅的,就一步一步朝往江執的方向走,最后腳步停留在江執的背后,“我推你過去吧?!?/br> 自江執知道季蔓在她的背后,原本挺直的脊背繃得更加緊了。兩人離得很近,近到江執都能聞到季蔓身上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幽香,像是昨天晚上聞到的味道。 “我好餓啊?!奔韭卤唤瓐叹芙^,說著便推著輪椅往餐廳處走去,完全不給江執拒絕的機會。 把江執推到餐桌旁坐下,自己也順勢做到他的對面。兩人吃飯很安靜,季蔓不主動說話,江執更不會主動交談。 季蔓吃著,抬頭就看見江執吃飯的動作慢條斯理的,仔細一看發現他只動了面前的菜,再看他的碗才知道他根本沒有吃多少東西。 季蔓停下了動作,看著江執,心想怎么吃得那么少。面前擺著什么菜就吃什么菜,根本不會去夾別的,這營養哪里跟得上,怪不得面色看起來那么虛弱。 季蔓剛剛心里那股愉悅勁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看著桌面上的清蒸桂花魚,她拿起公筷夾起了一大塊最嫩的部分放在了白色的小瓷盤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魚里的魚刺挑了出去,動作看著有些笨拙。 終于把魚刺挑了干凈,便將瓷盤里白花花的魚rou放在江執的面前,“江執,今天的魚rou很好吃,我給你挑了魚刺,你嘗嘗?” 季蔓還是第一次給人挑魚刺,平時她都不怎么吃魚,不是不愛吃,而是嫌麻煩,跟江執說話時,尾音都是上揚的,像是要跟某人邀功似的。 江執自從看不見以后,就在沒怎么吃過魚rou了,原本想開口拒絕,就聽到季蔓的催促聲:“你快嘗嘗,冷了就不好吃了?!苯瓐坛聊税朊腌?,溫聲回道:“嗯,謝謝?!?/br> “不用謝?!奔韭唇瓐贪阳~rou吃了,心里一下就開心了起來,有一種投喂成功的成就感。 兩人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 吃完飯,季蔓就去把今天買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收拾的時候才發現原主的衣物幾乎占滿了整個衣帽間,對比之下,江執的衣物就少得可憐了。 這邊的季蔓在尋思是不是要跟江執添些衣物了,而在書房里的江執正坐在一旁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為什么會突然間對他那么好?如果是想從他這獲得什么東西,他只能說別白費這個力氣了,他現在一無所有。 等她知道在他這里什么都得不到的時候,她自然會放棄,想著江執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緊了輪椅的把手,力氣很大連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江執,不要對任何人報有希望。 江執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半晌握緊的手驟然松開。 江執就這樣坐在書桌后,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脊背挺得很直,全身繃緊。書房并沒有開燈,黑暗籠罩著他,像是要將他完全吞沒。 倏然間,書房的門被推開,緊接著燈被打開驅散了滿室的黑暗,“江執,你在嗎?” “嗯,有事?!蹦腥说穆曇舸藭r此刻有些喑啞。 “你為什么......”季蔓剛想問江執為什么不開燈,說到一半卻突然停下,心里有些懊惱她是不是傻,江執又看不見,開不開燈對他有什么區別。 怕江執多想,季蔓連忙轉移話題,“我買了慕斯,你吃嗎?” “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苯瓐虥]想到季蔓會說這個,但還是客氣而又禮貌地回復了她。 季蔓這才清楚地知道江執對她沒有任何感情,兩人說是夫妻還不如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而已。江執就像書上所描寫的那樣待人周到禮貌,極其的具有紳士風度。 原本季蔓可以做到和江執離婚,就算不離婚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她又不是一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但看到江執的處境,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對他好一點點。 依目前的狀況來看,季蔓不是看不出,江執并不是想和她有任何關系,他客氣禮貌下是無盡的疏離。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不知什么時候江執遞給季蔓一份文件,季蔓接過文件,就看見封頁上赫然寫著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 “你什么意思?”季蔓看著手里的離婚協議書,眉心輕蹙,這話題昨天不是都結束了嗎?她都說了她是不會離婚的。 “我們結婚是個誤會,我知道你不愿嫁我。而且我的眼睛和腿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好,你還很年輕,我想了想我還是不能耽誤你?!苯瓐滩恢老氲绞裁?,自嘲一笑,“你不用擔心其他的,后面的事情我已經處理好了,名字我也簽好了?!?/br> 季蔓聽完江執的話,沒有開口只是那雙瀲滟的桃花眼直愣愣地盯著江執看,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一樣。 這個人這么可以這么好,分明之前原主對他做了那么不好的事,把他當作接近男主的工具人和肆意詆毀他,但江執還是為了她著想,季蔓一時間覺得心里難受的慌。 她把離婚協議書收好,沒回答江執的話只說了句:“我在客廳等你?!比缓缶蛷街弊吡顺鋈?。 江執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一時間沒弄清楚季蔓的意思,但還是轉動著輪椅來到客廳。 季蔓自然也聽到了輪椅碾在地板上發出來的聲音,沒有理會,而是認真切手里的慕斯蛋糕。切好后,就將蛋糕直接放在江執的手里。 季蔓沒注意到兩人的手指相碰,江執的掌心卻感覺一個溫暖柔軟的觸感。 她知道一問,江執肯定要拒絕,還不如不問,“我已經切好了,你不能不吃?!奔韭恼Z氣有些霸道。 “我不喜歡吃甜的?!苯瓐堂蛄嗣虼?,還是開口說道。 騙人!季蔓心里反駁道,吃早餐的時候她就發現江執喜歡吃甜的東西,那蛋糕他怎么可能會不喜歡吃。 “我不管?!毙U橫無理的話由季蔓說出來,卻不讓人厭煩像是在跟人撒嬌似的。 最后江執還是吃下了那塊慕斯蛋糕,季蔓看江執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江執果然喜歡吃甜食,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那她就好心一點不揭穿他好了。 第4章 孤獨 江執吃完蛋糕,還以為季蔓會跟他談關于離婚的事,但季蔓看他吃完蛋糕什么話也沒說,就徑直往浴室走去,仿佛剛剛書房里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時間讓江執摸不清季蔓到底想做些什么。 而后江執回到臥室,準備移動自己的身體在沙發上睡覺,就聽到不遠處季蔓的聲音:“我昨天晚上不是說床夠大的嗎?” 不是她非要和江執睡在同一張床上,但這棟小別墅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房間是江執的臥室,另一個則是阿姨偶爾過夜休息的客房。 原主厭惡江執,自從和江執結婚后,江執就把床主動讓給原主,兩人就沒在一張床睡過。 江執沉默了一會,轉動著輪椅往床的一邊移動,雙手撐在輪椅的兩側,雙腿架空,動作嫻熟地躺落在床上。 季蔓在一旁看見江執的動作,才發現他的身體有些虛弱,小腿下的褲管看起來空蕩蕩的。 季蔓洗漱好也躺在床的另一側,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遠的還能在躺下一個人,輕輕笑了下并說道:“睡那么遠干嘛,我又不會占你便宜?!?/br> 江執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才往季蔓的方向挪了一下位置。 季蔓看江執不會像剛才那樣一翻身就摔下床,才伸手把燈關了,只留下床頭一盞昏黃的小臺燈。 許久,季蔓突然開口輕輕喊了一聲:“江執?!眳s沒人回應。 片刻之后,她側身轉向江執的方向,又輕輕對他喊道:“江執?” 仍舊沒人回應,透過昏暗的燈光,季蔓能大致看清男人閉著眼睛,呼吸平緩,一副已經睡著的樣子。 她不再喊他,而是支著臉盯著他的睡顏看,江執睡著時,輪廓清晰,眉目清朗,少了些清醒時的冷淡疏離,很是好看。 季蔓感覺有一瞬間,自己的心好像被戳動了一下。 第二天,清晨地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紗,一束束地散落在淺色的被子上。 季蔓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聪虼驳囊粋?,果然江執早就起床了,下一秒她就聽見浴室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像是什么東西砸在了地上。 季蔓的睡意瞬間沒了,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起身連拖鞋都顧不得上穿,就大步往浴室走去。 走到浴室門口就看見江執在洗手臺的面前,輪椅旁是倒下的衣物架和一大堆瓶瓶罐罐。 看著面前的一切,季蔓眉心跳了跳,馬上就反應過來了。昨天她洗澡的時候,順手就把衣物架換了個位置,也忘了把放在衣物架上的那些身體乳護膚品拿了回去。 江執看不見,憑著習慣肯定會撞到那個衣物架。 怪她,這都怪她。 季蔓連忙走到江執的身邊,走進才發現江執臉上有一道被刮傷的傷口,還隱隱滲著血,她看著眼里也帶著擔憂之色。 她半蹲在江執的面前,傾身湊近江執去看他的傷口,語氣小心翼翼的:“江執,沒事吧?”辛虧傷口不深,只是表面的皮被刮破了。 江執的臉色蒼白,所以剛剛看起來有點嚇人。季蔓想著應該是衣物架倒下來,砸到他了。 看過不是很嚴重,季蔓心里也松了一口氣,低聲慶幸道:“還好不會毀容?!?/br> 季蔓就蹲在江執的腿前,兩人離得很近,他又聞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莫名讓他覺得安心。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面上沒有什么反應,只淡淡地說了句:“沒事?!?/br> 季蔓起身把地上的瓶瓶罐罐踢在一邊,并將衣物架扶起,然后才推著江執往外面走去。走到客廳,季蔓就去把醫藥箱翻了出來。 她坐在沙發上和江執平視,拿出棉簽和碘伏,深吸了一口氣,用棉簽小心翼翼地將他臉上的血跡拭去,然后沾了些碘伏輕輕涂在傷口上,邊擦邊輕柔地說道:“不怕,不疼的?!?/br> 臉上有微微刺痛的感覺傳來,江執繃緊了臉,季蔓感受到他細微的動作,連忙放輕了手上的力度,下意識地吹了吹他的傷口。 “對不起,昨天晚上我忘記把衣物架放回原位了,害你撞到?!奔韭行├⒕蔚卣f道,同時擦藥的動作愈發輕柔了。 江執一下子就僵住了,動都不敢動。 “沒關系,你不用道歉?!本退闼蚣韭軅?,在和她說話仍沒有半點怨言,給人一種沒有什么鋒利棱角似的感覺。 聽見江執這么說,讓原本心里就愧疚的季蔓心里更加愧疚了。 江執的臉色原本就蒼白,現在還添上了一道傷口,顯得愈發脆弱和可憐。 季蔓看著他,不小心對上他漆黑沒有任何焦距的眼睛,像是深不可測的深淵,她突然間有種自己仿佛要跌進去的慌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