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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轉動,梁承夾著頭盔進了玄關。他一夜未歸有些疲倦,聞到酸氣,抬首看到喬苑林因嘔吐被鼻涕淚水斑駁的臉頰。 連桌子都沒擦過的人,抱著紙巾盒蹲下去,清掃了很久,久到梁承緩過神,擰開門再一次離開。 這一次爭吵之后,整幢房子都冷冷清清。 喬苑林沒有刻意躲著梁承,但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和梁承相處。他學著自己設置洗衣機,自己晾衣服,晾干了自己收。他照常使用書桌,梁承回來他就走人。 他一句話都不說,梁承也不理他。 其實梁承根本不怎么回來,天不亮就走,半夜才回,去幫人追債或別的什么,喬苑林不清楚,也不再關心。 法語考試在周六,大清早,王芮之預備了一桌中西合璧的早餐,擺了七八碟。 喬苑林拽著書包下來,問:“姥姥,你發財了?” “我去哪發財?你這些天養胃凈喝粥了,給你換換口味?!蓖踯侵藕每曜?,“喝牛奶還是芝麻糊?” 喬苑林都想喝,說:“把牛奶兌芝麻糊里?!?/br> “幺蛾子,小心又吐了?!蓖踯侵o他盛芝麻糊,一邊往樓梯上瞧。她天剛明就起來了,沒見梁承出門。 桌上三雙筷子,喬苑林懂了,老太太這是擺了一桌講和酒。他假裝不知道,掰開一個鮮rou包細細咀嚼。 后巷又在大聲吵罵,沒一會兒,梁承從樓上下來,黑T恤和黑色的運動長褲,他不準備出門的時候經常穿這一身。 王芮之立刻道:“小梁,過來吃早飯?!?/br> 梁承說:“不用了?!?/br> “你后半夜才回家,不餓嗎?”王芮之實在受夠了這兩個冷戰的小年輕,只得倚老賣老,“多少吃點,我忙活這一桌可不能浪費?!?/br> 那一桌早飯豐盛得令人不好意思無視,梁承最終沒拂王芮之的意,走過去坐下。 吵架聲歇斯底里地進入高潮,能想象出當事人臉紅氣粗的模樣,結尾擲地有聲,高亢得分辨不出男女,只聽吼道—— “再搭理你!我他媽是王八蛋!” 喬苑林埋頭吃包子,湯汁油滑,沒夾住掉進了芝麻糊里。梁承嚼著一片烤過頭的吐司,微苦,越嚼越沒胃口。 王芮之強行找話聊,說:“小梁,別仗著年輕,覺一定要睡足了?!?/br> 梁承:“嗯?!?/br> “都忙什么呢?”王芮之問。 喬苑林抬起頭,沖老太太蹙眉示意她不要問了??赏踯侵疀]看見,他把碗一推,插話道:“姥姥,我剩下的不喝了?!?/br> 幾乎同時,梁承回答:“收二手黃金?!?/br> 王芮之有些驚訝,卻不好詳細追問,轉頭接喬苑林的腔,說:“飽了嗎?” “嗯?!眴淘妨植敛磷?,“我考試去了,下午回來?!?/br> 王芮之叮囑道:“檢查一下證件帶齊了沒有,路上當心車,別買小地攤的東西吃?!?/br> 喬苑林走到玄關換鞋,從兜里掏出考試證,覺得還是裝包里穩妥一點,他拉開拉鏈,一抬頭看見掛鉤上的摩托車鑰匙。 大門關上,梁承喝完牛奶幫王芮之收拾了餐桌。他本來要去看小樂的,現在爭吵平息也沒了必要。 喬苑林下午回來,他可以睡一覺再出門。 梁承經過玄關不經意地一瞥,停下來,掛鉤上的車鑰匙光禿禿的,綁在扣環上的平安結不見了。 他走過去,平安結沒找到,撿起了落在鞋柜上的考試證。 這個糊涂蛋,被囑咐過還能忘。梁承打給喬苑林,不出意外地沒人接,掛斷再打,還是不接,估計鐵了心要跟他絕交。 梁承讓王芮之來打,照樣打不通,王芮之說:“這孩子,可怎么辦哪?” 考試證上有考試地址,在市中心一個會展廳,出租車打個來回肯定堵在半路。梁承摁滅手機,摘下車鑰匙和頭盔出了門。 出租車駛上寬闊的明康大街,喬苑林在后排仰坐著,心不太靜,交通電臺里正播報高速路口的一通追尾事故。 他嫌煩,說:“師傅,能不能關掉?” “這可不行,我得了解路況?!彼緳C大叔不肯關,“小同學,你不愛聽就玩手機嘛?!?/br> 喬苑林把手機提前設置了靜音,塞在書包里,他懶得拿。 路口等紅燈,司機問:“會展中心四個口,在哪一個停?” “我看一眼?!眴淘妨譀]記住,不得不打開包,翻遍內兜卻沒找到考試證,“誒?我裝進去了啊?!?/br> 他有點慌,又翻了一遍確認沒有,回想出門之前,他看見梁承的車鑰匙,把考試證放在鞋柜上,然后解平安結,解完…… 綠燈了,司機一腳油門駛過路口。 “完了完了,”喬苑林趕忙說,“師傅,掉頭返回去?!?/br> 司機為難道:“你不早說,剛過路口,這條街不讓掉頭?!?/br> “那怎么辦?” “望見下一個路口的銀行大樓沒?到那兒才能拐?!?/br> 喬苑林用不近視的眼睛使勁望也望不清楚,他看一眼手表,耽誤下去他會遲到的,說:“師傅,那個路口太遠了!” 司機堅決地說:“那也沒辦法,在這兒掉頭要扣分!” 正無計可施,電臺開始實時播報另一條道路信息,主播說:“明康大街的車輛請注意——五分鐘前一輛摩托車在機動車道超速駕駛,頻繁超車,請及時避讓,注意行車安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