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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講的話都講了,天徹底黑下來,喬苑林走到臺燈暈開的光圈里,離梁承很近。 林成碧教過他,做事要有一套流程。計劃,要搜集關于梁承的線索,行動,試探和跟蹤,檢查,確定最終結果。 現在是最后一步,處理。 喬苑林轉臉望著墻上的影子,一高一低,輪廓暈成柔和的毛邊,他放低聲調:“謝謝你幫我跑腿,生病時照顧我,還有送我上學……房租和押金會全部退給你,你搬走吧?!?/br> 梁承放下手臂,問:“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我只能?!眴淘妨滞蝗豢ㄗ?。 梁承笑了一聲:“只能給你媽打電話?小朋友,你的大招就是叫家長?” 這一笑,一聲不屑的“小朋友”,把喬苑林的最后一點猶豫粉碎,他刻薄地回擊道:“至少我有家長可以聯系?!?/br> “真讓人羨慕?!绷撼醒壑谐芭?,“聯系到連重點都沒機會說出口,被掛了電話只能在天臺上哭鼻子?!?/br> 喬苑林被戳到了痛處:“你他媽才哭!” 他沖上前,雙手揪住梁承胸前的衣領,說:“我給你留面子了,不然上一次是在川菜館,下一次等警察找上門看你還拽個屁!” 梁承攥住他的手腕,表情冷下來:“又跟蹤我?” 喬苑林吃痛掙扎,卻扯著梁承的衣領死死不放,扭打中書桌被撞得來回晃動,放在桌角的半杯水掉下去,嘭,摔成了一地碎片。 在四濺的水花里,梁承將喬苑林絆倒,丟在床上,俯身壓過去一只手掐住了喬苑林的脖子。 平整的床單漫上褶皺,喬苑林一拳砸在梁承的嘴角,他睜大眼睛,張著嘴,拼命掰扯,指甲在梁承的小臂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唔……唔!” 梁承注視著喬苑林痛苦的面孔。 掌下的脖頸纖細、柔軟,頸動脈貼合掌心縱向的生命線,咚,咚,一下一下飽含求生欲望地跳動著。 救,救救我…… 梁承深黑的瞳仁一閃,惝恍間聽到未出聲的呼救。 他松開了手。 喬苑林癱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后打個滾爬到床頭,驚魂未定地蜷縮成一團。 驀地,梁承沉聲說:“我明天就搬?!?/br> 第19章 梁承前所未有的疲倦,捻熄臺燈,合衣躺下沉沉地睡著了。 半夜又下了場雨,烏云像一大團絲縷交錯的龍須糖,黏在天空,風吹不散,因此早晨比平時天亮得晚一些。 梁承省略澆花這一步,洗漱完,將毛巾牙刷直接扔了,床單枕套這些也卷起來塞進了垃圾桶。 他收拾了衣服和書刊,只消十分鐘,一個大背包就能裝下。其實他做著隨時隨地離開一個地方的準備。 不過,偶爾也會產生一點對安穩的留戀。 梁承用鑰匙打開書桌抽屜,拿出幾張證件,裝進背包里面的夾層。他關門下樓,對面房間緊閉著。 玄關處,王芮之握著一張不薄的信封,等梁承下來便遞上去。 信封里是這兩個月的租金和押金,梁承抽出押金,將余下的錢放在了鞋柜上。 王芮之說:“小梁,你拿上吧。說好租給你半年,現在等于我違約了,你又經常幫忙,這兩個月租金都退給你?!?/br> 梁承兀自換鞋,說:“用不著?!?/br> 王芮之道:“突然讓你搬走于情于理都不合適,找新住處需要時間,你拿上這錢,住酒店花?!?/br> 梁承從掛鉤上摘下頭盔,問:“還有事么?” 王芮之明白了勸說無用,梁承根本不是一個“聽話”的人。而且都讓人搬走了,多說只會顯得虛偽。 她道:“小梁,你有什么打算?” 梁承敷衍地說:“回家?!?/br> 王芮之希望是真的,說:“到家了報個平安?!?/br> 門前的墊子被喬苑林抹過鞋油就扔掉了,裸露的地面不太平坦,每逢雨后會積聚一片淺小的水洼。 梁承走后,王芮之靜立在門口。老伴去世,孩子也不常來,她嫌家里冷清所以出租一間臥室,房租很便宜,圖的是有個上樓下樓的聲響。 兩個月前,她要賣掉一臺舊縫紉機。收廢品的是一對夫婦,妻子在外面跟她談價,丈夫去倉庫里搬機器。 梁承騎著摩托車沖進巷子,停在一旁看熱鬧,等價格談好,他冷不丁地說:“我多出二十,賣給我吧?!?/br> 王芮之說:“小伙子別搗亂,你要縫紉機干什么?!?/br> “我會修,修好轉手能賺個差價?!绷撼锌粗諒U品的男人,“再說多得一塊真絲布,不虧?!?/br> 男人的表情很不自然,梁承目光向下,說:“不用干活的人才穿真絲,大哥,你這樣的,那雙糙手一碰就勾絲了?!?/br> 男人的衣擺下方垂著一截極細的絲線,外套里面藏著一塊從倉庫順手牽羊的布料。王芮之把那對夫婦轟走,感謝道:“小伙子,多虧了你幫忙?!?/br> 梁承說:“我不是來幫忙的?!?/br> 王芮之問:“那你是?” 梁承欣賞面前的小樓,掏出在巷口電線桿上撕下的租房信息,說:“哪一間向陽,我租?!?/br> 明亮的光線從窗戶照進臥室,喬苑林靠著床頭發呆。他早就醒了,聽梁承往返于走廊兩頭,門鎖轉動,腳步消失在樓梯拐角。 幾分鐘后,樓外引擎嗡鳴,梁承騎摩托車離開了晚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