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未央第一次這么討厭學校對面的這家面館。六個人坐在餐桌前，死一樣的靜寂?？臻g里不斷傳來服務員吆喝的聲音，“一兩清湯面！二兩雜醬面不要蔥！一碗紅湯抄手！……”不算太大的店面里坐滿了前來吃早餐的人。鄰座的小孩兒將筷子打落到了地上，母親一頓呵斥；對面穿著校服的兩個姑娘正激烈的討論著某某男星曾經暗戀過誰；天早已經徹底的亮了，太陽也從云層里露出了自己好看的臉龐；江城一中的門口停滿了送孩子上學的各式車輛。似乎是感受到了方適中那恨不得當場就把桌子掀翻然后暴打自己一頓才能泄憤的目光，顧未央趕緊將頭埋的更低了。

    在熬過了度分如年的10分鐘后，服務員終于將六人所點的早餐都端了上來。

    “趕緊吃，吃了回教室上課?！敝荛贿呎f一邊將顧未央喜歡的泡菜按照她的喜好直接倒在了面里，顧未央已經被這尷尬的不知所措的場景給嚇的連話都不敢說了，只是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程書默也不知道抽什么風，竟然還是像往常一樣將自己碗里的牛rou都夾到了顧未央的碗里，“多吃點。補補腦。一會兒有考試?！?/br>
    這要是換在平常，顧未央自然是欣喜的不得了的，但在這樣一個時刻，顧未央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如果地縫不行，那就直接鉆到面里也行。因為對面坐著的方適中臉黑得更為厲害了，顧未央內心的顫抖也是愈加的澎湃洶涌。

    程書默一定是沒有睡醒，顧未央想。

    顧未央迅速的將面都喂進自己的嘴里，舌頭早已經被面的溫度燙的麻木，但在顧未央看來，只要能逃離這幾個人，這點小小的代價顯然是超值的，“我吃好了。去教室了?！鳖櫸囱胝f罷就沖了出去，擺明了的很是害怕這四個成年人中誰的一聲，“站??！不準走！”

    走出去后，顧未央站在面館門口的大樹底下，看著程書默也從里面走了出來，心里的緊張頓時就消散了不少。程書默的表情看上去淡淡的，校服因為昨晚和許長歌的撕扯到處都是褶皺的樣子，頭發也因為剛才時間的倉促還來不及抓拉，看起來亂糟糟的，就像鳥窩，夾雜在那一群出來的人里，顯得格外的邋遢，但顧未央卻覺得他是前所未有的好看和讓自己心安。

    “走啦！看什么看？”程書默朝著顧未央的方向走過來，伸出手擦去了顧未央嘴角的辣椒醬。

    顧未央滿臉緋紅，趕緊跟了上去。

    教室里同學們基本上都已經到齊了，蘇十一看到顧未央出現，就像發射火箭似的將自己快速的送到她的桌前坐了下來。

    “你看到許長歌了嗎？”

    能不看到嗎？要不是因為他自己和程書默也不至于這樣。顧未央抬起頭正想吐槽，但在看到蘇十一期待的眼神后，立即清醒了過來，開始裝傻，“沒有。他還沒有來學校嗎？”

    “沒有呢。我剛才在面館等了他好久，都沒有人影。教室里也沒有人?！?/br>
    “那可能是睡著了吧，像他那種不遲到才不正常的人。有什么好擔心的？”顧未央一邊答道，一邊趕緊將物理書給摸出來放到桌子上。

    “我昨天晚上給他發了一句話晚安，他不是沒有回嗎?！碧K十一右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左手拿著顧未央桌子上的筆筒搖來晃去，眼神渙散而又迷離的看著顧未央。

    “那又怎樣？”她總不能告訴蘇十一其實昨晚許長歌為了另外一個妹子在醫院哭成了狗吧？

    “怎樣？！”蘇十一的胸腔起燃氣了一股越燒越旺的怒火，“我昨天晚上醒來一次就看一次手機，然后關機一次，再刷新一次。不然我今天黑眼圈為什么這么重？最重要的是他在我說完晚安之后還發了朋友圈動態，那就證明他一直都在玩手機啊?？墒撬麉s沒有回我，那就證明他的晚安一定是給了別的妹子了。你說，我難道不該生氣嗎？怎么能這點禮貌都沒有呢？！真是不紳士。我他么當時就萬箭穿心了好嗎？可他卻是風平浪靜的很！”

    看著蘇十一怒不可遏的樣子，顧未央忍不住打趣道，“那你別喜歡他好了?！边€風平浪靜？昨晚許長歌那樣子就跟瘋了沒有區別！只有醫院里的監控才知道昨晚她是用了多么大的力量才將撕扯成一團的兩人給分開的??！

    “我也想啊。我時常都處在算了吧和我再堅持一下的狀態里。誰讓后者總是把前者打敗呢？我也很絕望好嗎？！”

    蘇十一滿腔熱血的說完卻只剩尷尬，因為顧未央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這個問題的好。

    她想告訴蘇十一，這兩天別去打擾許長歌，別再將學校里發生的好玩的事都拿去跟他分享，因為這樣只會招來原本就已經夠煩了的許長歌的厭煩。

    但是顧未央又不能這樣做，因為盡管感情是一件再直白不過的事情。但真相還是得留個當事人去挖掘，因為只有這樣，當事人才能徹底死心，才能成為一個很酷的人，走了就不再回頭。

    被夾在許長歌和蘇十一之間的顧未央，說什么都不是，又不能什么都不說，一邊怕說漏嘴，一邊又怕被誤會自己有死心。于是看著蘇十一那充滿了疑惑的眼神，顧未央不得不感嘆，這真他么是一個難熬的早上。

    好在上課鈴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終于將自己解放了出來。

    “將和物理有關的一切都收起來，我們開始開始這個月的模擬考試?！蔽锢砝蠋煹穆曇魪闹v臺上擴散開來，“第八豎排的同學將桌子搬到走廊上去?！鳖櫸囱胪蝗桓惺艿搅诉@個世界的不懷好意，因為她的物理從來就沒有及格過，這桌子一搬出去，她和程書默隔著的就不僅僅只是一條線了，而是一堵墻，這還怎么抄？

    還有為什么不是別的排搬？就因為她們是靠著走廊最近的那一排人？！

    顧未央默默的嘆了一口氣，然后將桌子拖了出去。

    物理試卷拿到手中的時候，顧未央的悲觀總算是好了那么一小丟丟，因為上面竟然有一部分自己會做的題，學霸都是從頭開始做，或是從尾倒著做，而顧未央則是看哪道題會做哪道。等到將所有會做的題都做完后，顧未央拿出草稿本開始估算自己這次是否能創造一下人生的奇跡，及格一次。

    只是無論怎么算來算去，都還差15分，剛好最后一道大題的分數。以前每次，30分以內離及格差一半，顧未央也就不奢求什么了，但是這一次看到自己離及格竟然只差一道題的距離，內心的虛榮心就開始隱隱作祟了。

    顧深深不是每次都嘲諷自己物理不及格嗎？那她這一次偏要及格給她看！顧未央反反復復的將最后一道最難的題看了又看，竟然看出了那么一絲的熟悉感，看著教室里奮筆疾書的蘇十一，顧未央算是徹底的想起來了，因為蘇十一昨晚在車上的時候告訴過自己，她有預感會考到這道題，所以抄了一個小紙條在包里，還問顧未央要不要也抄一份，物理老師最多只把數字換一下，換湯不換藥，多簡單的事。

    然而顧未央并沒有當真，事到如今，顧未央毀的腸子都青了。

    突然蘇十一抬起頭，目光朝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顧未央頓時就精神抖擻的拿著卷指了指最后一道題，又比劃了抄紙條的手勢，見蘇十一點頭，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想著這下就只需要等蘇十一交卷了。以后看顧深深還敢不敢說她物理永遠不及格！

    顧未央想到這兒，心情立即變得愉快，就連試卷上那些無法下筆的題都在顧未央的眼中變得可愛起來。

    快收卷子的時候蘇十一終于將小紙條傳了過來，顧未央內心的那個激動啊，手都在顫抖的將它打開之后，結果發現了這么一行字：下課陪我去校門口買姨媽巾。

    買麻痹??！買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