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張克已深深行了禮,心里焦急,他也是極力反對,“當年便是外戚干政,才有了大盛朝百年禍亂,臣斗膽,皇上對皇后寵愛太過了,太過了?!?/br> 李君樂也道:“陛下,臣也以為太過了,臣也斗膽說一句,陛下怕是因情深偏私太過了,在后宮,陛下可以獨寵娘娘,可是前朝的事還是要慎重啊?!?/br> 殷鈺笑,也不生氣,喚他們坐下,摸著龍玉適然地說道:“皇后是獨女,她身上不存在外戚干政,她與朕是夫妻,一體一心,她的心都會用在大盛身上?!?/br> “皇上,還有武則天呢?!?/br> 李君樂說完,發覺失言,急忙跪地請罪,殷鈺喚他起身,笑道:“武則天最終,不還是還政李唐了?!崩罹龢穬扇硕汲聊?,殷鈺又說道:“朕無兄弟可依,無母族可靠,倘若一天朕不在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無權無勢,豈不是要仰人鼻息,處處為人掣肘?!?/br> “朕要皇后參政,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反復琢磨的,皇后有才干,寧國公費心培養她幾十年,白白在后宮生兒育女太過可惜,這大盛朝文武百官年年入仕的不知有多少,可是貪權的,貪錢的,懶政的比比皆是,不是他們的江山他們只想往外掏,朕真是天天有cao不完的心,能有一個與朕同心一心的,朕都要感激涕零了?!?/br> 張克已臉上一熱,深覺皇上是在打他的老臉,怪他這個吏部尚書失職。 殷鈺晃著龍玉的穗子笑道:“良臣良將難得,皇后是獨女,不存在外戚,你們心中有數,不不過就是因為皇后是女子不合禮法,亂了綱常,朕卻不覺著,男人女人都是一樣從母親肚中生出的,哪有什么差別,皇后在西北功績赫赫,沒見比男人差,說女子不如男,不過就是男人不允許女人強大壓制而已?!?/br> 殷鈺頓了頓,結話道:“此事定了,朕心中有數,你們傳下話,讓他們寬心?!?/br> 李君樂與張克已心頭雙雙安了些,殷鈺登基以來,一直果敢自制,勵精圖治,他們也都是看在眼中的,且信任皇帝。 待張克已走后,李君樂私留下來,多講了一句:“皇上,娘娘一直跟西北往來密切?!?/br> 殷鈺點頭:“朕知道,朕心中有數?!?/br> 一句話,李君樂心頭敞亮了,再無擔憂,行禮離開。 晚上,殷鈺與朝臣商議事晚了,回到朝凰宮,寧瑜已經睡下了,五月天已經熱起來,寧瑜擁著被子,睡得臉上兩團嫣紅。 她有孕三個月了,倒是不吐,只是嗜睡。 “……用膳了么?” 寧瑜睜開眼睛,睡眼惺忪,身上犯懶不想動彈。 殷鈺點頭,寧瑜坐起身捂住嘴打了個哈欠,還是困,她垂下頭,烏黑直長的頭發披散下來,殷鈺上前擁著她,她便把頭靠在他的胸口,難得乖順的樣子。 “你今天在御史臺呆了一天,跟你講了,有了身子不要這么辛苦,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殷鈺禁不住責備。 寧瑜抓著他的兩條手臂,“只是想在活著的時候,多做一點事?!彼龥]睡醒,聲音里都是困意。 “瞎cao什么心,大盛朝開國兩百多年從來都是皇后比皇帝長壽?!币筲暶念^發,聞著她的發香他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又笑,“朕最近想,朕要是死的早,還是美男子一個,你活到百八十成老太婆了,跟朕合葬,朕可虧了?!?/br> 寧瑜一拳頭捶到他肚子上,真會說話!她扭過頭,翻白眼道:“那不合葬不就行了,到時候給你合葬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br> 殷鈺雙手摟著她,認真地說:“朕不要旁人,就要跟你合葬在帝陵,不管到時候你是什么模樣?!?/br> 寧瑜笑,這聊的都是些什么。 殷鈺親吻她的頭發,認認真真地道:“瑜兒,西北你要悠著點,別再安插人了?!?/br> 寧瑜渾身一僵,心怦怦跳,她笑:“皇上這話是什么意思?” 殷鈺托起她的小臉蛋,真心地嘆了聲氣,“朕也是要活命的,你的權利太大,朕就要睡不安穩了,怕你有了兒子就要朕的命?!?/br> “皇上!” 寧瑜簡直無語了,臉都白了,她可還沒!只是防著他而已! 殷鈺笑得極溫柔,一點瞧不出生氣惱火的樣子,“所以就到這里,不然朕就要壓制你了?!?/br> 寧瑜不吭聲,她當然不能請罪,那就等于默認她謀反! “朕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br> 殷鈺摟著她輕聲說,寧瑜閉上眼睛,嘴角向下撇著,一股強烈的委屈在心頭發脹,殷鈺撫摸她的頭發,從心底嘆一聲,“別怕?!?/br> …… 八月,寧國公府娶親,沛國公府嫁女,因為是皇帝賜婚,榮耀門楣,所以婚事辦得極是熱鬧。寧瑜當天也到寧國公府觀禮,她求了好幾天,殷鈺才松口答應她出宮回家,并讓林衛親自保護她的安全。 皇后親自到場,給足了沛國公府顏面。 拜天地的時候寧風靈穿著喜袍,他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心如死灰,寧瑜瞧著,忽然一陣悲涼,又一對權利下的犧牲品。 寧瑜移開眼,目光落在人群中,她一瞬間睜大眼睛,表情定格住—— 容文! 她便要起身,又死死地按住椅子! 容文一直在人群中瞧著她,原沒指望她能看到自己,四目相對,似周遭的一切都靜止了,容文的眼眶早已紅透了,此刻直接落淚,朝她笑。 寧瑜呼吸發抖,她急忙移開眼睛,努力鎮定,害怕被人瞧出端倪來! 禮成了,寧瑜心跳的飛快! 禮成了,她便要準備離開,這一別,怕是要永別…… 林衛過來請她,說道:“娘娘,該回宮了,陛下已經派人來催了?!?/br> 寧瑜站得筆直,微微一笑說道:“別忙,我難得回來一趟,想與母親說說話,如意,去喚藍劍過來?!?/br> 寧瑜移到暖春樓里歇息,藍劍跟在如意身后來了,藍劍眼皮紅腫,明顯是哭了一場,“娘娘?!?/br> “藍劍?!?/br> 寧瑜聲音發啞,她舔了下嘴唇,閉上眼睛,一咬牙說道:“我看到顧文了?!?/br> 藍劍先是一愣,然后吃了一驚:“他怎么會——” 寧瑜握緊羊脂白玉,她今天貼身戴著了,她眼里有淚,講道:“他就在廳里,你去帶他到鳳武樓,我要見他一面?!?/br> 藍劍急忙跪在地上:“娘娘,不見得好??!” 寧瑜自然知道,可是—— 她啞著嗓音道:“你去吧?!?/br> 對林衛交待了幾句,寧瑜不緊不慢地去了鳳武樓,沒有人知道她心跳的有多快,沒有人知道她平靜的面容下藏了多少歡喜與悲傷。 “如意,你在院子里,藍劍,你伺候著?!?/br> 如意愣了一下,點頭應了,藍劍陪寧瑜進了屋里,鳳武樓很大,有前后院,林衛他們在前院守著。 寧瑜走進后院,進屋輕輕關上門,藍劍在外在守著。 “阿瑜?!?/br> 容文站在屋里,喚了她一聲,眼淚一下涌出來! 寧瑜呼吸急促,忍著淚朝他笑,容文走上前將她按到懷里,寧瑜仰頭看他,“你怎么會在這里?” “知道你哥成親,我猜著你可能會出宮,便想著能見一面,沒想到我運氣真好,真的就見到你了?!?/br> 容文給她擦了眼淚,又強笑,眼角依然是曾經的溫柔模樣,“看到你好,我也放心了?!?/br> “……你瘋了么,這是大盛,你敢跑到這里來?!?/br> 容文苦笑:“我不過是一個傀儡皇帝,每天坐在朝堂上只管敘述太后和張相的命令,榮國都不在意我的死活,何況是你們的皇帝,不會有事的?!?/br> “……你登基了,可有遇到危險?” 寧瑜抓著他的手臂問,容文搖頭,他不想她擔憂,“容拂是我的殺的,我也算報了仇,這皇帝當的也算值了?!?/br> 藍劍在門外催促:“娘娘,陛下又派人來催了,請您趕緊回宮?!?/br> “知道了?!?/br> 寧瑜紅著眼睛看容文,容文還在笑,“你回去吧,回去吧?!彼炖镎f著,手卻不愿意松開,舍不得啊,他嘴唇顫抖一下,心都要撕裂了一般。 “你趕緊走吧?!?/br> 寧瑜抽回雙手,擠出一絲笑說。 一步一回頭。 還似當初。 他看著她,看她一步一步,咫尺天涯。 寧瑜打開門,又轉身,她最后再瞧容文一眼,他趕緊笑,溫柔的,萬千不舍都壓在眼底深處。 寧瑜怦地關上門。 藍劍迎上來,寧瑜往前走兩步,喘了口氣問:“我的樣子,是不是很狼狽?幫我整理下儀容,別讓人發現了?!?/br> 藍劍急忙到缸邊溫了手帕幫寧瑜擦臉上的淚痕,心疼道:“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不如不見吶,別哭了,我不說了……” 儀仗出了寧國公府,寧瑜獨自一人坐在鳳輦中,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悲傷,卻依舊不敢流淚。 走出西里街,正在拐彎,忽然一支利箭從高處飛射過來—— “……??!” 箭穿進鳳輦扎在車上,寧瑜嚇了一跳,臉一沉,林衛厲聲高喊:“保護皇后,圍起來??!” 皇后儀仗要過,街上早有官兵清道,并沒有百姓,寧瑜撩了車簾問林衛:“怎么回事!” 林衛便守在她眼前,緊張地道:“娘娘,有刺客!您不要靠近窗口!”正說著,忽然前方傳來打斗聲,卻是□□一群蒙面人在圍殺幾個穿著常服的人,寧瑜瞧過去,緊張地直起身—— 是容文! 那伙黑衣人在追殺容文! 容文身旁只有四個護衛死死保護他,但也撐不了多久了! 林衛一眼便認出容文:“怎么會是榮文帝?” 寧瑜抿緊嘴唇,她該撩下車簾裝作漠不關心的,林衛是殷鈺的人!容文被人一刀砍在了肩上,險險地躲過—— “去救人!” 寧瑜下命令,“他是榮文帝,不能死在我大盛境內??!” 林衛不敢離開,生怕有詐,他只喚人前去保護,一群官兵圍上去,救了容文,那伙黑衣人卻是死士,被圍了,一齊咬破口中毒藥,一齊斃了命! “……將榮文帝請回宮中?!?/br> 寧瑜放下簾子說道。 第6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