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她不想再看蔣澤川的臉,揮揮手,讓侍衛將蔣澤川和陸晚晚趕出了公主府。 楚妗見華陽公主雷厲風行, 絲毫面子也不給蔣澤川,著實驚訝又佩服。 她淺淺笑了笑,這才是公主該有的樣子吧? 公主府的朱漆大門“哐”的一聲闔上,留下被眾人指指點點, 狼狽到抬不起頭來的蔣澤川。 街道的另一頭,氣勢洶洶地走來一群人,為首是一個目光陰狠的男子。 男子樣貌普通, 但是臉上橫亙著一道傷疤,顯得極為猙獰可怖。 “蔣駙馬……哦,不對,你現在已經被華陽公主休了,不再是駙馬了。蔣澤川,如今你也沒有后臺了,咱們之間的帳也要好好清算一下了吧?”男子徑直走到蔣澤川身前,語氣危險地說道。 “周公子,以前那是誤會,我不是故意要跟您作對……”蔣澤川臉色蒼白地說道。 周亮冷笑了一聲,臉上的傷疤跟著蠕動了一下,更顯猙獰。 他從一旁接過一根木棍,放在掌心輕輕敲了敲,“誤會?當初你吞了我三萬兩白銀的時候可沒說是誤會???怎么?想賴賬?你當我周家是擺設??!” 蔣澤川這些年打著華陽公主的名頭在外做些暴利的生意,一直順風順水,前些日子他看中了周亮的一單買賣,強行搶單,至此得罪了周亮。 周家大半的產業都是由周亮打理,周亮此人,極有經商的頭腦,加之手段狠辣,手里沾了不少血,讓人聞風喪膽。 蔣澤川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出手搶單,他認為找華陽公主出面,定然可以擺平,沒想到今日居然來這么一出,這下整個京城都知道他被趕出了公主府。 周亮可不聽他解釋,直接露出一抹殘忍的笑,利落的敲斷了蔣澤川的一條腿。 “我告訴你,這只是警告,那些銀子你若不交出來,到時候可不只是斷一條腿這么簡單了?!?/br> 周亮說完,帶著人離開了。 蔣澤川躺在地上,臉色煞白,額頭上滿是冷汗,他抱著腿,四處打滾。 陸晚晚驚慌的跪在地上,焦聲道:“怎么辦??!阿澤,你有沒有事?” 車夫在馬車外詢問道:“太子妃,您還要去公主府嗎?” 楚妗將簾子放下來,低聲道:“回吧?!?/br> 蔣澤川這些年得罪了很多人,如今一朝失勢,那些人自然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相較于將他扔進大牢,這樣被人欺辱,甚至到時候窮困潦倒到吃不上一頓飯,讓他汲汲營營半輩子的基業毀于一旦,更要讓他痛不欲生吧? 她垂下眼瞼,輕了一聲,低聲道:“希望他能夠活得久一點吧……” 后面的一個月,果真如楚妗料想的一般,蔣澤川辛苦積累的產業,先是被周亮趁火打劫,不但要歸還當初三萬兩白銀,更是被劫走了大半田地鋪子。 隨即,當初與蔣澤川合作的人都像是得了授意一般,紛紛取消了合作。 蔣澤川的一些鋪子也時常出現鬧事的地痞流氓,生意一落千丈。 不消一個月,當初靠著公主府斂財的蔣澤川,竟是身敗名裂,家業傾覆,最后,迫于無奈,只能租了一間小破屋。 聽說日子過得窮困潦倒,他斷了的腿也因為沒有銀子請大夫,耽誤了病情,竟是瘸了一條腿。 蔣澤川大受打擊,性情大變,開始酗酒,醉酒后竟然會動手打人。而當初說著與他生死與共的陸晚晚不堪忍受,在一個寒冷的清晨,悄悄離開了。 天氣漸漸變冷,秋風蕭瑟,落葉紛飛,京城里的街道也冷清了下來,只有皇宮,仍舊是紅墻綠瓦,好像是一場永遠不會褪色的畫卷。 又過了幾個月,京城下了第一場雪,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楚妗將手里的玉佩放了下來,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幾日她覺得自己特別容易乏累。 楚妗心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冬天到了,整個人也變得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來。 她暗自沉吟,看來要找太醫診診脈了。 楚妗瞥了一眼桌上的玉佩,有些無奈,她在這里監視了幾個月,都沒有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得不說,周文序真的是老jian巨猾,心思縝密。 她只隱約聽到過幾個人名,楚妗曾旁敲側擊地問過顧沉宴,只知道那幾人曾經跟著周文序,有從龍之功的老臣,想來與周文序的關系極為密切。 楚妗緩緩放下手臂,愣愣地望著梳妝臺前的鏡子。 這日子太過平靜了,就好像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讓人沉迷,讓人懶怠。 “殿下萬福!” 殿門外傳來宮女的問安聲,楚妗一驚,連忙起身,卻見顧沉宴披著鴉青色的厚重披風,夾雜著風雪,不緊不慢的踏入了殿內。 楚妗幾步走上前,親自替他拍開了衣服上的雪,替他解開了披風。 宮女在一旁接過,細心的關上了殿門。 太子殿下不喜宮人環伺,尤其是與太子妃共處一室的時候,更是喜歡屋中沒有閑雜人等。 顧沉宴握住楚妗的手,她剛剛拍了雪,手里還帶著融化的水跡,有些冰涼,他心疼地說道:“冬天容易著涼,你這突然接觸到涼物,更是危險,以后這些活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br> 楚妗笑了笑,無奈地說道,“我哪有這么嬌弱?當初我住在鄉下的時候,冬天還要泡在冷水里洗衣服呢!冰冷刺骨,那樣我都沒生病,哪里就這樣摸了些雪就會生???” 顧沉宴手指微動,忽然喟嘆了一聲:“若是我早些遇見你就好了……” 楚妗被顧沉宴的話逗樂了,她眉眼彎彎,覺得顧沉宴一點也不像顧沉宴了,竟然會說這樣孩子氣的話。 “殿下,你我之間的相遇時機正好,若是我早些遇見了您,您如何能保證,您最后娶的是我呢?” 他們之間,種種因果,才讓他們最后結為夫妻。 人之間的緣分那般妙不可言,陽春三月的擦肩而過,竟是讓他們之間有了羈絆。 誰能料到,當初讓楚妗手腳發顫的顧沉宴,最后兜兜轉轉成為了她的夫君? 顧沉宴眉眼微微一動,不置可否。 他心底是知道的,無論在什么時間他們相遇了,或早或晚,他還是會愛上她。沒有一個人能像她一般,能讓他仿佛置身陽光下,從身到心都感到溫暖。 “外面的雪下得大嗎?”楚妗順著顧沉宴的力道往殿內走,她想到自己這些天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門,實在是悶得慌,她忽然想去屋外走一走了。 顧沉宴想了想,答道,“大概有半尺高了?!?/br> 楚妗喜笑顏開地說道:“我們去外面堆雪人可好?話說我還是第一次見這么厚的雪呢!” 她長在南地,南地四季如春,季節交替不是很明顯,多雨季,冬日極少下雪,便是下,也就是淺淺的一層,不到半天,就會融化,根本不可能有半尺厚的積雪。 顧沉宴垂首,見楚妗黑白分明的眼里滿是渴望,像他在京城生活了二十年,這雪煞是常見,自是不能理解楚妗的想法。 “這外面天寒地凍的……” 顧沉宴話還沒說完,唇上就落下一道溫熱細膩,他錯愕不已,愣愣地撫上了唇。 楚妗臉色有些羞稔,但她知道顧沉宴對她的身體格外在乎,不使出些特殊手段,顧沉宴根本不會答應。 顧沉宴眸色一沉,喝道:“楚??!誰教你這樣子……” 唇上又落下一道蜻蜓點水般的吻。 楚妗杏眸里盈滿了狡黠,她雙手搭在顧沉宴的胸膛上,柔柔地倚在他胸前,得意地說道:“殿下不也很喜歡嗎?” 顧沉宴好氣又好笑,她可真是把他吃得死死的。 他長眸微斂,沉聲道:“下不為例!” 楚妗小小的歡呼了一聲,轉身就跳出了顧沉宴的懷抱,絲毫不留戀。 “小白眼狼!” 顧沉宴的手抱了個空,緩緩收回手臂,眉眼含笑地看著楚妗像是一只蹁躚的蝶,轉瞬消失在了殿內。 待看清楚楚妗身上的衣裳時,瞬間變了臉色,頗有些咬牙切齒,穿得那么單薄就跑出去了。 他心下擔憂,疾步將衣架上的斗篷取下來,追上了楚妗。 楚妗歡快的捧了一把雪,灑向空中,洋洋灑灑的雪粒砸在身上,帶起來一股寒意。 “殿下,這雪真多呀!” 楚妗玩了一會兒,轉過頭沖著顧沉宴笑道。 顧沉宴隨意地“嗯”了一聲,顯然不甚在意,他低著頭,將斗篷展開來,披在了楚妗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指穿梭幾下,替她系了個蝴蝶結。 楚妗撅了下嘴,穿得這么厚重,到時候玩都放不開手腳了。 盡管心里不樂意,但她還是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顧沉宴替她穿上了斗篷。 楚妗走遠了幾步,忽然回首望過來。顧沉宴身姿挺拔,含笑立在原地,眉眼悠遠,隔著大雪,模糊了面容。 “殿下,您也來玩??!”楚妗沖著顧沉宴招手。 顧沉宴嗤笑了一聲,腳步未動,真搞不懂,不就是一場雪嗎? 楚妗的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她忽然俯下身,抓了一把雪,揉成團扔向了顧沉宴。 顧沉宴眉眼一跳,猝不及防被砸到了。 雪球砸在他腦袋上,頓時四散開來,有些落進了脖子里,頓時激起了細細密密的寒意。 楚妗只看到顧沉宴沉默地站在原地,隔著大雪,她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她心下有些忐忑,不會生氣了吧? 卻不料她剛打算道歉,顧沉宴卻動作迅速地從地上攥了一團雪,砸向了她。 楚妗閃躲不及,被迎面而來的雪團砸中。 楚妗興致漸起,兩人竟在庭院內玩起了打雪仗。 顧沉宴眉眼柔和,靜靜的看著不遠處的小姑娘,楚妗身穿大紅色的斗篷,斗篷的帽沿有一圈雪白的絨毛,襯得她小臉精致。 大雪茫茫,她像是一團火,熱烈而耀眼。 楚妗見顧沉宴停下了腳步,她也緩緩站住了腳,她神采飛揚,大眼睛里滿是笑意,隔著大雪喊道,“殿下,您是認輸了嗎?” 顧沉宴輕輕頷首,聲音里滿是笑意,“嗯,我認輸了?!彼f完,展開雙手,朝楚妗道:“可以回去了嗎?” 楚妗聽到顧沉宴認輸,不知不覺露出笑意,她快跑兩步,撲入顧沉宴的懷中,嬌俏的說道,“既然我贏了,殿下就要服輸呀?” 顧沉宴低著頭,目光撞入一雙含著盈盈水光的眸中,低沉道:“那你要什么?” 楚妗沉吟一下,剛打算說話,卻忽然覺得自己的小腹有些痛,她皺了皺眉,茫然地眨了眨眼,低聲道:“殿下,我肚子疼……” 顧沉宴一驚,臉色瞬間變了,他焦聲道:“怎么了?” 楚妗卻忽然說不出話來,她只覺得眼前的人變得虛幻起來,聲音也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膜,聽不清楚。 “殿下……” 楚妗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