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楚江濤坐在上首,臉上掛著激動的神情,興奮得手有些顫抖,楚家居然有望出一位皇后,以后他便是國丈。 他想到周文序在朝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樣模樣,他好似也看到了自己將來的風光。 楚江濤將手旁的茶端起來,猛地喝了一口,冰涼的茶水入喉,稍稍緩解了一些他的熱意,他豁然站起身,在屋里不停地走來走去。 “老爺,二小姐來了!”丫鬟走進來,恭恭敬敬地說道。 楚江濤連忙道:“快,快請二小姐進來!” 丫鬟應是,屈膝退下。 楚妗緩步走進來,先是掃視了一番屋內,發現屋內除了楚江濤和楚懷璟,丫鬟全部被摒退在外,她心下一跳,有些詫異,看來是真的是大事了。 她眉眼淡然地屈膝,道,“父親萬福!” 楚江濤疾步走上前,親自將楚妗扶起來,急聲道,“來了?快起來?!?/br> 楚妗順勢站起身,背脊挺直地站在原地。 楚江濤遲疑了一下,不想表現得太過急切,于是他笑著問道:“回了京城,可還習慣?與府里的姐妹相處可還融洽?” 楚妗斂眉,心里閃過一抹嘲諷,她回京已一月有余,如今才來問她是不是適應京城的生活,未免太晚了些。 另外,楚薔她們當初多次當著丫鬟的面為難她,這府里的人怕是人盡皆知,楚薔她們與她向來不和。楚江濤做為一家之主,她不信這些東西他會不知,不過是更加偏心楚薔,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作不知道罷了。 楚妗嘴角翹了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說道:“父親難道不知,七meimei她與我不和,時常出言不遜?” 楚江濤看著楚妗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臉上的笑意僵住,有些心虛地往后退了一步。 的確,他對于后院的這些事一清二楚,也知道楚薔她們經常挑釁楚妗,但在他心底他到底還是偏心楚薔她們,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平時都是乖巧,會有些任性,但不是不講理的人。在他看來,楚妗畢竟是在鄉野長大,定然是言行無狀才會與楚薔她們發生爭執。 兩人之間氣氛頓時沉悶下來,楚江濤對于后院向來不關心,也不太清楚如何與楚妗相處,這個女兒對于他來說,差不多就是個陌生人,他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楚江濤求助一般看了看一旁的楚懷璟,可也不知是不是楚懷璟故意的,他忽然端起一旁的茶,低著頭,淺淺飲了一口,并不理會楚江濤的眼神。 楚江濤尷尬地收回目光,欲言又止的看著楚妗。 楚妗對于楚江濤早已失望,她未曾用膳,肚中早已饑腸轆轆,也不想在這里與他虛與委蛇。 她抬起頭,眼神澄澈而清明,像是能夠看清楚江濤的心思,她淡聲問道:“父親喊女兒前來,怕不只是為了噓寒問暖的吧?您有話便說吧!” 楚江濤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楚妗,他上下掃視了一番,這,這是楚???他其實對楚妗的印象還停留在她認祖歸宗的那一面,唯唯諾諾,說話也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他們的厭惡。 可如今的楚妗,渾身上下帶著一股沉靜的氣質,說話的聲音也是不疾不徐。 楚江濤張了張嘴,竟然恍惚間從楚妗的身上見到了一絲顧沉宴的影子。 他生出一抹感慨,原來不知不覺中楚妗已經蛻變成這般風姿綽約的女子嗎? 楚江濤訕訕地露出一抹笑,猶豫了一下,溫聲道:“妗兒,你可認識太子殿下?” 楚妗心下一跳,想到清晨的夢境,她耳尖悄悄紅了紅,深吸了口氣,盡量穩著聲音說道:“女兒與太子殿下有幾面之緣?!?/br> “那你可知太子殿下今日在朝堂之上親口承認,你是他內定的太子妃?”楚江濤緩緩說道。 楚妗腦子里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緩慢地眨了眨眼,聲音也有些發飄:“您說什么?” 楚江濤臉上熱切地望著楚妗,說道:“為父的意思是咱們楚家可以出一位太子妃,這件事是太子殿下當著眾文武百官親口承認的,皇上也沒有反駁,那這件事便是板上釘釘了,妗兒啊,你是太子妃??!” 楚妗一愣,臉上有些迷茫,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讓她有些緩不過神來。 嫁給太子? 楚妗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說道:“父親,我不行的。您知道,我十四年來不曾接受世家貴女的教養,與太子妃的標準差了不是一星半點。論樣貌,這京中還有比我更盛的女子,論才情,我這才堪堪可以識得一些字。這樣的我,如何能成為太子妃呢?太子妃需要德才兼備之人方能勝任,我不行的,我不能成為太子妃的。我要親自去東宮,與太子殿下商議,讓太子殿下另擇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感冒了,有些擔心自己,最近可能更新也不太穩定了,字數可能不多,但是每天還是會更新的,希望大家見諒。 病毒肆虐,大家也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千萬要愛護好自己啊,勤洗手,出門也要戴好口罩,被子蓋好,衣服穿厚,愛你們。 第68章 (捉蟲不必看) 楚江濤見她起身想要離開, 看架勢便是打算去東宮與太子商議。 楚江濤慌張地站起身,喝道:“站??!”楚家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緣,說不定靠著太子殿下, 定國公府能夠一躍而上, 成為京城最顯貴的家族, 怎可就這樣毀了? 楚妗腳步一頓。 楚懷璟終于有所動作,他將手里的茶盞擱在桌上, 淡聲道:“父親, 這件事我會和妗兒好好說的, 您不必擔心。既無事, 兒子便先行告退!” 楚懷璟說完, 拱手行禮后,也不顧楚江濤的反應, 大步往外走去,楚妗會意,亦屈膝道:“父親,女兒告退?!?/br> 楚江濤看著他們兄妹二人相攜離去, 心底生出一抹復雜,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當初那一絲溫情都不愿給予,如今楚妗怕是也不需要自己了。 楚妗望著前面頎長的背影,心底很是忐忑, 她快步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楚懷璟的袖子,小聲道:“哥哥你剛剛到的話是什么意思???而且父親的話我也不清楚, 我曾聽人說過,太子殿下有斷袖之癖,那樣的話,如何能與女子成婚呢?” 楚懷璟停下腳步,轉身問道:“妗兒,那些只是民間的謠傳,并非事實,太子殿下因為一些原因拒絕娶妻,所以民間多了一些對他的誤解,但是我知曉,太子殿下實屬正常。你方才同父親講,你的某些方面無法成為太子妃,如今我問你,你想做太子妃嗎?不要顧慮太多,只想著你要嫁給太子,你可否愿意?” 楚懷璟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楚妗,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神情。 楚妗聞言一愣,顧沉宴不是斷袖? 她臉上露出一絲迷茫,緩慢地垂下眼眸,腦海里不可抑制地浮起往日與顧沉宴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浮光掠影,竟像是昨日發生的事情一般,清晰不已。 不可否認,她竟然對于這個提議生出了心動。這般高貴的身份,讓她足以一輩子將楚靜姝她們踩在腳下。她甚至想到了方才楚江濤誠惶誠恐的神情,若是她成為了太子妃,王清荷他們也該會這般對她吧?他們嘲笑她的粗鄙,可若是她的身份一躍而上,成為了太子妃,他們可會瞠目結舌,悔不當初? 沒有女子能夠拒絕,她也是這世間最普通的女子。 按照理智,她應該欣然接受,可若是想到自己以后要與他榮辱與共,禍福相依,她心底生出一絲不確定,她真的可以做好嗎?她明白太子妃的含義,是以她更是慎重以待,不敢隨意待之。 她抬起頭,眼底閃過一抹堅定,“哥哥,我還是要先去東宮一趟?!彼枰粋€肯定的答復,讓她有義無反顧的勇氣。 楚懷璟笑了笑,溫聲道:“去吧,想做什么都去吧!” 楚妗豁然抬頭,沖著楚懷璟甜甜笑道:“謝謝哥哥!”說完,她轉身離開,裙裾微動,步伐不緊不慢,背影中卻帶著一股想要浴火重生的決然。 楚懷璟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心底對楚妗的答復有了幾分肯定,自己怕是要比逾期早幾年將楚妗嫁出去了。 楚妗派了車夫套了馬車,她坐在馬車里,馬車轱轆往前駛去,她緊緊攥著袖子,到底還是生出了幾分惶然。 不知為何,她覺得今日的時間過得太快,居然沒一會兒就到了東宮。 “二小姐,東宮到了?!避嚪蛟谕饷婀暤?。 楚妗松開了衣袖,稍稍整理了一番微亂的裙擺,俯身下了馬車,卻在腳落地的剎那,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顧沉宴。 顧沉宴的身形修長挺拔,看上去像是勁松,又像是修竹,一襲明黃色的太子朝服,更是襯得他威勢沉沉,俊朗風儀。 楚妗第一次以一個女子的眼光打量他,越看越覺得顧沉宴是一位極為矚目的男子。她稍稍紅了臉,慌張地垂下了頭,看這樣子,顧沉宴顯然是下了朝未換下朝服便一直候在門外了。 顧沉宴是在等她嗎?可是他如何得知她會來東宮找他呢? 她低著頭,心思雜亂,隨后便看見眼前多了一雙黑色繡著祥云紋的鞋。 “手怎么破了?”顧沉宴將楚妗的手握住,輕聲問道。 楚妗一愣,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多了幾道細小的傷痕。她聲音低弱蠅聞,道:“不小心抓破了……”其實是剛才她過于緊張,緊緊攥著手心所致。 顧沉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打破她的謊言。 楚妗覺得兩人現在的動作過于親密,她動了動手腕,想要掙脫開來,好在顧沉宴也沒有為難她,順勢放開了她的手。 “殿下,我今日尋你,有要事相商?!背∩钗丝跉?,堅定道。 顧沉宴將手負在身后,轉身往東宮走去,“進來吧,孤可不喜歡像是雜耍一般供人觀賞?!?/br> 楚妗環顧周圍,發現有許多好奇的目光落在他們兩人身上。楚妗連忙跟上顧沉宴的步子,宮門“咣當”一聲闔上,阻隔了那些窺探的視線。 楚妗第一次在白天出現在東宮,相較于深夜的寂靜,白天的東宮更顯金碧輝煌,紅磚綠瓦,朱檐深深,處處是亭臺樓閣,假山湖泊,其中間或有丫鬟侍衛穿梭其中。 她怕自己過于緊張,只能四處打量景色,企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顧沉宴領著楚妗一路分花拂柳,出現在一個小涼亭內,涼亭內置了一張石桌,四個石凳。 顧沉宴率先坐下,楚妗挺住腳步,不敢再往前。 顧沉宴挑了挑眉,點了點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音,道:“坐吧!孤也不喜歡仰著頭與人說話?!?/br> 楚妗明明很是緊張,此刻心底卻覺得顧沉宴真是難伺候,不喜歡的事物未免也太多了,但到底只是遲疑了一瞬,便屈身坐在了顧沉宴的對面。 她一坐在顧沉宴對面,不可抑制地又生出了緊張,她手指微動,剛打算攥起拳頭,對面橫空伸出來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她,“別抓!” 楚妗一驚,下意識松開了手,可是這次顧沉宴卻沒有放開她的手,甚至指腹緩緩摩擦了一下她的手腕,讓她激起陣陣癢意。 “殿下!”楚妗低聲喊道。 顧沉宴低著頭,懶洋洋的從鼻間哼了一聲,算是回應。他細細打量著手中的細白小手,心情很是愉悅。 “殿下,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合適?”楚妗無奈,只能直言道。 顧沉宴神色詫異,似乎很是不解,“這有何不合適的?你是孤的太子妃,孤抓著你的手有何不可?” 楚妗抿了抿唇,“我并不是太子妃?!?/br> 顧沉宴臉上的笑意緩緩收起,道:“你……不愿意?” 盡管顧沉宴并沒有明確表示,可是楚妗知曉他的意思,她抬起頭,用極為認真的口吻說道:“殿下您為何要選我?論樣貌,這京城里有比我更為美貌的女子,論家世,定國公府已不復當年的榮光,只能算是個空殼子,論才情,我并不精通琴棋書畫,甚至只能堪堪識得字。殿下,這京城里有許多合適的女子,我并不是最適合太子妃的人選,為何是我?” 顧沉宴第一次見楚妗這樣鄭重,他看著她眼底的認真,喉結動了動,那些理由忽然說不出口,他想娶她,本該有千千萬萬的理由,如今張了張口,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因為你是楚妗啊?!?/br> 因為她是笑一笑就能讓他心柔軟的一塌糊涂的楚妗。是所有人都將她碾入塵土她也要從泥中開出一朵花的楚妗。 楚妗仿佛聽到了心底有東西破土而出的聲音,帶著新生的悸動與喜悅,像是要傳向她的四肢百骸。她竟隱隱生出一抹淚意,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帶著所有的愛意與溫暖,念出來竟讓她熱淚盈眶。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吶吶道:“哦?!?/br> 顧沉宴挑了挑眉,略有些意外,這個反應是怎么回事? “那你這太子妃還做不做了?” 楚妗臉一紅,這種事情該是這樣大大咧咧的問嗎?她沒有再提拒絕的話,不就等于是默認了嗎? 偏偏顧沉宴在這方面很是遲鈍,再重復問了一遍。楚妗帶了一絲惱意,嗔怒道:“做!” 顧沉宴見她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貓,頓時從喉間溢出一抹笑,低沉入耳,楚妗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神色一僵,吶吶低下了頭。 她想了想,小聲道:“殿下您若是反悔了,可以改變主意的,圣旨還沒有下,所有的事情都沒有成定局,您若是覺得我還是不適合做太子妃的話,您不必勉強自己,本來就該最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您?!?/br> 顧沉宴覺得自己心底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有些癢,怎么會有這么傻的姑娘? 他已在朝堂上信誓旦旦的說她是他內定的太子妃了,換言之,她身上如今被打下了他的烙印,這世間哪里還有男子敢娶她? 他若是真的后悔了,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除了絞了頭發去做姑子,常伴青燈古佛,孤寂了卻余生,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