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第51章 顧沉宴手指微動, 沉吟片刻,剛想開口說話,門口就傳來丫鬟的腳步聲, 隨即簾帳被小心地掀開, 采月手里端著一碗藥進來, 見到顧沉宴,神色愣怔, 繼而恭敬行禮, “奴婢見過太子殿下?!?/br> 顧沉宴擺手, 采月端著藥走至榻邊, 輕聲喚道:“楚小姐, 該喝藥了?!?/br> 楚妗聽到采月的聲音,轉過頭, 見顧沉宴還端坐在一旁,有些意外,顧沉宴半晌不說話,她還以為他已經離開了呢! 只是她確實沒有資格讓太子離開, 太子愿意待在哪里,也不是她能左右。 她坐起身,采月將手里的藥放在一旁,輕柔地扶著她, 順勢將藥遞給她。 楚妗伸手接過,褐色的藥汁散發著苦澀的味道,楚妗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忍著味道喝下了藥。 顧沉宴在一旁,對于她的動作都看在眼里,見楚妗明明很是厭惡藥味,卻還是一聲不吭的乖乖喝藥,一絲抱怨都沒有,懂事得惹人憐惜。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解開繩結,遞給了楚妗?!斑?!” 楚妗一愣,不解地抬頭。 顧沉宴放緩了聲音,佯裝無意的說道,“喝完藥來一些蜜餞比較好?!?/br> 楚妗心底冒出一絲感動,伸出素白的手,拾了一塊,發現蜜餞其貌不揚,明顯是她當初做的那些,她有些驚奇,顧沉宴竟然隨身帶著這些蜜餞。 確實,蜜餞入口,甜味沖散了藥味的苦澀。 “謝謝太子殿下!”楚妗舒展眉頭,朝著顧沉宴甜甜笑道。 顧沉宴手指微動,這應該代表她沒有生氣吧? “你現在心情好些了嗎?” 楚妗愣住,這才發覺顧沉宴的目的,送她蜜餞也算是討好她?他以為她剛才不說話是生氣了? 她杏兒眼微彎,里面滿是愉悅,心里有個地方像是微微塌陷下去,滿滿都是溫暖。 她被人這樣小心翼翼地對待,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樣,心底漫上滿足。 “我并未生氣的?!背∥罩砂?,認真道。 顧沉宴對上她盈潤的雙眼,里面的光芒明亮而誠摯,他的心情豁然開朗。 采月在一旁看到了整個過程,簡直目瞪口呆,沒想到素來目中無人的太子竟也有小心翼翼的一天。 顧沉宴不知從哪里搬來了棋盤,自己與自己對弈。 一手執白,一手執黑。 棋盤上風云廝殺,帳中卻是十分安靜,只余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聲音。 采月侍立在一旁,莫名覺得兩人之間明明未曾說話,空氣中卻流轉著默契,像是丈夫陪伴在生病的妻子身側,溫馨而靜謐。 許是喝了藥的原因,沒多久顧沉宴就發覺楚妗的呼吸聲變得綿長而清淺。 他手中的動作一頓,將棋子扔在了棋盅里,擺手示意采月退下,采月屈身應是。 顧沉宴起身,放緩了腳步聲,行至榻邊,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被子,隨即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營帳。 —— 外面的天色已經帶上了傍晚的灰白,不遠處的御帳里點了燈,上面影影綽綽地映著幾個人的影子,顧沉宴腳步一轉,徑直走過去。 帳外的小太監見了他,諂媚的笑道:“奴才見過太子殿下,皇上如今正和楚世子對弈,還容奴才進去稟告一下?!?/br> 顧沉宴腳步一頓,疑惑道:“楚世子?” 他看了一眼映在帳上的身影,身姿挺拔若竹,卻是楚懷璟無疑。 他斂眉沉思,怪不得他見楚懷璟久久未歸,原來在這里與建安帝下棋。 建安帝擅詞賦,并不擅棋,楚懷璟棋藝出眾,建安帝如何也不會找他下棋。此舉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對啊,皇上與楚世子已經對弈好幾個時辰了,瞧這樣子,似乎一時也不會停歇。您要進去嗎?”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營帳,道,“不用了?!闭f完,也不等小太監反應,轉身離開。 這種小恩小惠,并不能消除他當年的所作所為,楚懷璟無需他的幫忙,他自會讓他認可他。 小太監跪地相送。 楚懷璟將手里的白子落下,溫聲道,“陛下,承讓了!” 建安帝將手里的棋扔在棋盤上,爽朗笑道,“楚愛卿棋藝高超,朕實在是比不過??!還真讓華陽說中了,你贏了朕?!?/br> 楚懷璟起身,作揖道:“陛下謬贊,能贏陛下,是臣運氣使然?!?/br> 建安帝擺擺手,不在意道:“朕知道自己水平,比不過就是比不過,你也不要謙虛了?!?/br> 華陽公主將手里的話本子放下,笑道:“皇兄又輸了?”楚懷璟這個人,實誠得很,竟然一絲也不讓步,結結實實贏了建安帝十盤棋,這一下午統共也就下了十盤棋,建安帝一盤也沒有勝,也不怕建安帝惱羞成怒,怪罪于他。 好在建安帝有自知之明,輸了便是輸了,況且他本意只是為了拖住楚懷璟。 劉福全見這局棋下完了,適時地走上前,恭聲道,“陛下,該用膳了?!?/br> 華陽公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驚覺不知不覺竟然這么晚了,她扔下話本子起身,同楚懷璟道,“楚小姐應該也要醒了,要不本宮先去看看她?” 楚懷璟搖頭,朝建安帝道:“今日天色已晚,陛下先行用膳,保重龍體,棋藝切磋之事,還望陛下改日再與臣探討?!?/br> 建安帝其實也有些不想繼續了,他不喜歡下棋,更別說他與楚懷璟不在同一水平,今日接連輸,已經讓他很是難熬。 而且這么久,顧沉宴應該也離開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被抓了個現行也怪不得他,反正他是盡力了,一下午被楚懷璟虐的體無完膚,天子的尊嚴都要被他敗得差不多了。 “也好,楚愛卿就先離開吧?!苯ò驳圯p出一口氣,說道。 楚懷璟拱手退下,華陽公主走至建安帝身旁,安撫地拍了拍建安帝的手,帶著一絲幸災樂禍,道:“皇兄辛苦了?!?/br> 建安帝沒好氣地甩開了她的手,佯裝生氣道,“走走走,讓朕緩緩!”以前怎么沒發現楚懷璟這般較真呢?其他臣子同他下棋,多少都會讓他一讓,他倒好,結結實實全贏了下來。 他想了想,笑了起來,顧沉宴可有苦頭吃了,也該有人治治他那臭脾氣! 這邊楚懷璟回了營帳,就看到營帳中點了燈,有人影走動,他心下一喜,疾步走進去,發現采月正端著碗給楚妗喂藥。 楚妗緊皺眉頭,捧著碗一飲而盡,喝完立馬從一只荷包中拿出一塊蜜餞,嚼了幾下,緊皺的眉頭才漸漸舒展開來。 聽見門口的動靜,她盈盈望過來,看到楚懷璟,露出一抹笑,嬌聲喚道:“哥哥!” 楚懷璟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楚妗手里的荷包,那精致的繡紋,燭光下熠熠生光,顯然是金絲所繡,這般華貴的東西,顯然不是屬于楚妗。 “這蜜餞哪里來的?”楚懷璟問道。 楚妗獻寶似的捧到楚懷璟面前,“太子殿下贈予我的,他見我喝藥難受,讓我喝完藥吃些蜜餞解味?!?/br> 楚懷璟心下一動,他看了一眼楚妗臉上的神情,見她不閃不避地向他坦白,并未隱瞞太子所贈,且語氣里并未有何不喜。 他接過荷包,也不吃,緩緩摩擦了一下,布料是極為珍貴的云緞,入手細膩柔軟。他沉吟片刻,好像他從來沒有問過楚妗的想法,“妗兒覺得,太子殿下是個怎樣的人?” 楚妗有些納罕,怎的最近總發生些相同的事,昨夜也有人問她這個問題,她糾結了一下,如實說道:“寬容大度,明君之范?!?/br> 楚懷璟忽然問道,“若是讓你嫁給太子,你可愿意?” 楚妗一驚,睜大了美眸,連忙擺手道,“我哪有資格嫁給太子,太子妃之位需要德才兼備的女子,我不行的!” 楚懷璟眸色一深,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拒絕,而是質疑自己能不能成為太子妃。是不是也說明,她對太子,也是不一樣呢? “你不必考慮這么多,若是太子執意娶你,你可嫁?”楚懷璟問道。 楚妗一愣,笑道,“哥哥,太子殿下怎么會執意娶我?哥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同你一樣,認為我好,你這話一點也不實際……”顧沉宴那人,矜貴倨傲,眼光肯定高的很,自己哪里入的了他的眼。更何況他斷袖之癖擺在那里,怎么會娶她?還態度堅決?楚懷璟未免高看她了。 楚懷璟無奈,自己的meimei不清楚她對男人的吸引力,先不提她的容貌,便是身姿窈窕,品性純善,家世斐然,這隨隨便便一條,都是男子爭搶著要娶的理由。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眼中的憐愛頗多。 華陽公主一進來,就看到楚妗醒了過來,她眼眶驀地紅了,疾步走上前,坐在榻前,拉過楚妗的手,“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昨日你跑哪去了?都是我不好,讓你身陷險境,要不是老天保佑,你平安回來了,否則我日后怕是要終日活在愧疚自責之中了?!?/br> 華陽公主語氣里帶著哽咽,顯然是真心擔心自責。楚妗心下一暖,柔聲道:“公主,我沒事的,昨日我也是無意間迷失了方向,白虎突然出現,實為天災,與公主并無干系,公主不必自責,更何況當初是我要跟著您進去狩獵的。而且我并無大礙,只是淋了雨,發熱而已,吃幾副藥就好了,您不必太擔心?!?/br> 華陽公主點點頭,心疼地摸了摸楚妗的臉,“你這般懂事乖巧,更是讓我心疼?!?/br> 楚妗微笑,剛打算說話,門外傳來采月的聲音,“楚大小姐,楚姑娘在里面與公主說話,您要見她,還望奴婢先進去稟報,得了公主的首肯才能讓您進去?!?/br> 隨即是楚靜姝柔柔的聲音,“勞煩了?!?/br> 采月入內,“公主,楚大小姐前來探望楚姑娘?!?/br> 華陽公主疑惑道:“可是那個國公府的養女?”她忽然記起顧沉宴讓她敲打王清荷的事,怕是起因就是這個女子。 她倒要看看,是個什么樣的人,能讓王清荷不顧自己親生血脈,反倒一心一意對一個養女那般掏心掏肺的好。 “讓她進來吧?!?/br> 楚靜姝款款走入帳中,眉眼沉靜,一舉一動皆是落落大方,一絲一毫也挑不出錯來。 “臣女參見公主殿下,殿下萬福!” “大哥,二meimei?!?/br> 楚懷璟頓時眉目沉下去,眼底閃過一抹不喜。 楚靜姝說完,便雙手交疊在腹前,眼神微垂,并未四處打量,很是得體。 華陽公主眼神落在楚靜姝身上,心底暗嘆,當真是教養得極好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都讓人賞心悅目,便是她來說,也挑不出錯來,也怪不得王清荷那般偏心。 只是她見多了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也知道很多表面端莊大方的女子背地里會有怎樣陰暗的面孔。楚靜姝便是規矩再好,她都不甚在意,相較于這些外在,她更喜歡品行高潔,表里如一的人。 就是不知道,這個楚靜姝,是不是表里如一之人? “你就是那個京城第一才女楚靜姝?本宮便是幽居在府內,都聽過你的名聲呢?!比A陽公主好奇道。 楚靜姝柔柔笑了笑,道:“不過是旁人對臣女的厚愛罷了,臣女才疏學淺,擔不得第一才女之稱?!?/br> “你倒是謙虛?!比A陽公主溫聲說道,“本宮記得,這狩獵會是未曾邀請世家女子來的,你是如何來的?而且女子大多不喜歡這等血腥的場面,你來這里做甚?” 楚靜姝臉上露出一抹羞澀,像是極為不好意思,低聲道:“公主當初邀請了妗兒,但是妗兒說公主并未邀請府里其他姐妹,她不好自作主張。家里的七妹年紀小,對狩獵很是新奇,臣女見她實在是想去玩,便央了臣女的未婚夫婿清河世子帶我們來了?!?/br> 華陽公主一愣,顧清河? 寧王是先帝第六子,與建安帝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顧清河是寧王的嫡子,也是她的侄子。 隨即她記起了一些舊事,好像當初顧清河是與哪家小姐訂了親,倒是沒想到,竟然是楚靜姝。 華陽公主有些迷茫,可那門親事不是十五年前定下的嗎?那時候楚靜姝就成為了楚家的大小姐嗎? 難道是她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