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應該是溫柔端莊吧?!鳖櫝裂珉S意道。他見過許多貴族夫人,都是溫婉柔順,端莊大方的。 楚妗疑惑道,“為什么是應該?先生也可以說說你的母親呀?!?/br> 顧沉宴眼皮微垂,臉上閃過一抹暗色,道:“我的母親在我五歲時便去世了,如今只有一個繼母?!?/br> 楚妗驚訝地捂住嘴,眼底浮上淺淺的心疼,歉意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這世間并不是只有她遭遇著不幸,還有遠比她更為悲慘的人。 顧沉宴身份看著就不簡單,說明應該也是世家大族,楚妗見識了國公府的暗潮洶涌,陰暗算計,多少也明白,在這富貴人家生活啊,最是兇險。 而顧沉宴,五歲喪母,父親那時定然年紀正好,為他找了個繼母,難免不會生下弟弟meimei。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孩子相繼長大,而元妻留下的孩子,是他們繼承家產最大的阻礙。 那繼母定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顧沉宴在家中怕是處境艱難。 顧沉宴扯了一抹笑,不在意道:“無事,我已經習慣了?!币膊恢朗橇晳T了母親早已逝世,還是習慣了旁人略帶同情的話語。 楚妗心中已經認定,顧沉宴在家里定然是舉步維艱,怪不得她時??吹剿?,如今深夜也不回家,只怕是他在那個家待得不快活,煩悶之下出來透氣吧! 楚妗為了安慰他,連忙說道:“其實我也不比你好,有個母親還不如沒有,我每天還要忍受著她假裝的關心,也是難受得緊……” 顧沉宴一愣,怎么楚妗還反過來安慰他了?他告知他的身世,是想告訴她,這世上沒有母親也能活得很好,像他一般,大權在握,恣意隨心。 若是王清荷讓她受委屈,她隨意對待便好。只有心里在意,王清荷才會對她造成傷害,若是僅僅將她當做陌生人,王清荷的那些舉動,對她而言也不甚重要了。 這世間,最傷人的永遠是最重要的人。 但他側眼看她興致勃勃地與他說她在府里如何悲慘的遭遇,一時也顧不得難過。 他心底嘆了口氣,算了,只要她開心便好。 但他越聽,越覺得這王清荷實在是枉為人母,以前他看她端莊秀麗,一派囯公夫人的做派,沒想到,背地里居然是這么個拎不清的性子。 怪不得定國公府近年來越發沒落,若不是楚懷璟在建安帝面前很是得寵,就這當家主母這般狹隘自私的性格,這定國公府退出權貴圈也是必然的。 他沉吟一下,手指忽然停住,看來明日要讓華陽公主好好敲打一番王清荷。 他瞥了一眼楚妗,心底冷哼,她可是又欠了他一個人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楚?。喊?,顧沉宴真的是太可憐了,繼母肯定暗搓搓要neng死他。 當朝太子殿下:…… 第42章 對于顧沉宴的心思, 楚妗毫無察覺,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話。 兩人坐在庭院里,夜華如水, 楚妗方才出來只披了一件外衣, 如今坐久了, 后背有些發涼。 她小小的吸了一口氣,那口氣還沒有緩過來, 兜頭罩下來一件外袍, 帶著清凌凌的冷香, 格外好聞。 楚妗手忙腳亂的將衣服拿下來, 入手溫熱, 還帶著顧沉宴的溫度。她微張著紅唇,眼底滿是困惑。 顧沉宴看著她像只貓一樣, 探頭探腦地從一堆衣服里鉆了出來,發髻微亂,帶著嬌憨。他心情愉悅,連聲音也溫柔了些, “過敏還沒好,莫要染了風寒?!?/br> 楚妗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過敏了?” 顧沉宴一僵,倒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了, 他含糊其詞,“你臉上有未消褪的紅疹,看著是過敏之癥, 我便隨意猜的?!?/br> 楚妗點點頭,眼底冒出竊喜,自己這隨意找的夫子真厲害,不但寫得一手好字,居然連藥理都有所涉獵。 翌日,楚妗難得起的晚,以往這個時辰她都是在福壽院外候著,等老夫人洗漱后進屋子里請安。 夏至將青色床帳用銀鉤勾住,笑道,“今日小姐倒是難得賴床,此時去福壽院怕是不是第一個了?!?/br> 楚妗起身,有些羞赧,昨天她與顧沉宴算是徹夜長談,天光微曉才各自分別,她也不知道為何,明明自己不是話多之人,昨夜卻像是鸚鵡一般,很是聒噪,好在顧沉宴耐性十足,時不時應和幾句,兩人竟也說了那么久的話。 楚妗盈盈站在衣柜前的大鏡子前,任由丫鬟替她更衣,聽著夏至詫異的話,她挑了挑眉,漫不經心道:“不是便不是了,去得早也是站在院子里吹冷風的,不如這趕巧去,老夫人醒了,我們也正好趕上熱乎的凳子?!?/br> 以前是她太愚笨了,老夫人不待見她,她每天去的那么早,她心底也不念她的孝順,說不得一大清早見了她,心情也不好。自己如今想開了,就覺得吃力不討好,何必? 夏至手一頓很是驚詫,這,二小姐居然會說出這樣帶著諷刺意味的話了?當真是去了一趟公主府,心思也清明了。她以前就覺得楚妗起的太早,可以像府里其他小姐那樣多睡些時辰,只是她是奴才,也不好多說。 如今好了,她自己開竅了。 夏至將衣襟整理好,從梳妝臺上拿了一根淺色的宮絳系在腰間,更是襯得楚妗楊柳之姿,纖腰楚楚。 “小姐,這荷包好像沒有香味了?!?/br> 楚妗接過那個藕色的荷包,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確實,昨日還帶著清幽的花香,今日卻寡淡無味。 這荷包里裝的是上次在太子別苑中那株結香花贈予的花,楚妗將它制成了干花,放在荷包中,說來也神奇,那花放置了一個月,依舊暗香如故,怎么一晚上過去,反倒香味消失了呢? 無足輕重的小事而已,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將荷包遞給夏至,囑咐道:“收起來吧,今日換個荷包就是了?!?/br> 夏至應是,將這無味的荷包小心妥帖地放在了匣子里。 而此時的皇宮中,金碧輝煌的金鑾殿里站著品級不一的文武百官。 建安帝一襲莊重的朝服,從殿外走進來,緩步走上重重玉階,揮袖坐下,威嚴不已,他看了一眼下方最前面的位置,發現今日顧沉宴并未來上朝,他沉聲道,“太子在何處?東宮去找了嗎?” 有小太監戰戰兢兢地說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并未在東宮?!?/br> 周丞相周文序嘴角微微揚了揚,太子行事向來隨心所欲,但早朝不來,倒是第一次。但這也是一個彈劾他的好機會。周文序沖著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躬身出列,“陛下,太子無故缺席,未曾告假便早朝不來,此行為視為不敬君王,將禮法置于何地,臣以為這般妄為,難當儲君之位??!” 建安帝眼神沉下去,一雙眼睛盯著下面的人,這人是禮部侍郎劉成,是周文序一手提拔上來的,一直對周文序忠心耿耿,是他的黨羽。 建安帝心底涌上怒意,顧沉宴能不能擔當,何時輪得到他一個侍郎來說話了!他想要發怒,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面前的周文序。 劉成不足為懼,他也是受人指使,他背后的周文序才是主使。但他看了一眼周文序,他一臉淡然,事不關己地站在一旁。 周文序兩朝為相,朝中半數大臣,皆與他有緊密聯系。他深吸一口氣,壓下了怒意,剛打算說話,殿外傳來一聲冷嗤,“孤不適合當太子,要不換你來試試?” 隨即,殿外傳來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顧沉宴一襲明黃色朝服,金冠玉帶,俊朗威儀,周身的威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顧沉宴不緊不慢地踏進殿內,所過之處,眾人皆俯首,不敢與之對視,他停在了周文序身邊,眼尾挑了挑,聲音微沉,帶著詢問,“周丞相覺得這個提議可好?” 周文序壓力甚重,他背脊微寒,但到底浸yin朝堂多年,面上仍能做到面不改色,他恭恭敬敬地行禮,“微臣覺得太子殿下文治武功,最是適合儲君之位。劉侍郎失言,還望殿下莫要當真,也莫要那這種滑稽之談與臣探討?!?/br> 顧沉宴垂著眼皮,眼神落在周文序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孤還以為丞相覺得七皇弟才是最適合的人選呢,原來不是啊。既然丞相都這樣說了,那孤也不與他計較?!?/br> “若是沒有周丞相的求情,劉侍郎,按照孤的性情,你怕是難逃一劫?!?/br> 最后一句話是對著劉成說的,劉成早已經在顧沉宴來的那一瞬間,嚇得冷汗直流,對于自己方才的舉動,早就后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如今聽了太子的話,那話里帶著狠厲,他只覺得那一個字一個字都像是刀刃一般,割在他身上,他早已經如同脫力一般,若不是在朝堂之上,他怕是要如同一攤泥,軟倒在地了。 顧沉宴說完,衣袖微動,輕飄飄的站在了百官最前面。 周文序臉色晦暗,忍了許久,才將臉上的神情收拾好。 大太監見狀,頗有眼色地唱喝道,“上朝!” 百官皆跪地,山呼萬歲。 建安帝松了口氣,好在顧沉宴來了,他剛才差點放下了面子,打算揭過不提。 顧沉宴隨意地看了一眼建安帝,心下嘲諷,就是他這般懦弱,才讓周文序把持朝政,結黨營私,為非作歹。 他心底閃過一抹戾氣,默默念道。 周文序。 總有一日,他會拔了他的根,毀了他的基業,親手將他的污濁沖刷干凈。 早朝仍如同以往一般,冗長不已,顧沉宴陪著楚妗說了一宿的話,回了東宮也只是換了朝服便來了,未曾休息。 他想到楚妗,心情有些愉悅,覺得那些話也不是很無聊,但此時略有些困倦,只是那些大臣都兢兢業業,自己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他杵著腦袋,打算小寐一番。 “臣以為,太子殿下已及弱冠,理應要為皇家開枝散葉,東宮卻無妃子侍妾,皇嗣不豐,這于大燕而言,實在是沉重的打擊??!老臣實在是不忍看到太子殿下后繼無人??!” 殿中央跪著一個年逾六旬的老臣,他佝僂著腰,伏跪在地,這話說完,尾音還有些發顫,實在是發自內心的話,情真意切。 顧沉宴剛才還有些愉悅的心情莫名低沉下來,一雙眼眸倏然睜開,側首盯著地上的老臣。 年紀這么大,都快要致仕了,還要cao心他的婚事,真的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當真是難為他了。 地上的老臣只覺得一道目光如有實質地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額上緩緩冒出冷汗,只是他在那般眼神下,不敢拂袖擦拭。 可是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啊,自己也不敢不從! 而且太子殿下確實到了適婚年齡,東宮無妃,民間早已經傳遍流言了,說太子殿下有斷袖之癖。太子殿下是難得的賢明持重,躬勤政事,若是因為無子嗣,被廢黜儲君之位,大燕朝是要損失一位明君啊,自己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 以前都是上折子說這件事,顧沉宴可以解決,只是如今朝堂之上,有人提了出來,眾大臣也陸續附議,主張大選太子妃。 若無意外,顧沉宴便是大燕朝皇下一任帝,太子妃自然也是未來的皇后,一國國母,是以選太子妃便是國事,怕是不能輕易掀開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 顧沉宴:這太子妃是選還是不選呢?選誰好呢? 木耳:你怕不是在找死哦! 第43章 建安帝這次難得辦事果決, 雷厲風行地下了命令,再給兩個月的時間,若是顧沉宴依舊這般推脫, 廢黜太子之位或是接受賜婚只能擇一而行。 建安帝匆匆下了朝, 目光閃躲地離開了大殿, 看也不敢看顧沉宴陰沉的臉。 顧沉宴冷嗤了一聲,太子之位要讓他拱手讓人, 做夢! 不就是找個女人成婚嗎? 他在腦海中想了想, 若是他成了婚, 便是妥協, 以后東宮定然也會陸陸續續的被人送女人進去, 鶯鶯燕燕搞得東宮烏煙瘴氣,且但凡重要的場合, 他的身邊都要跟著一個女人,如影隨形。 顧沉宴眉眼冷厲地捏碎了一個杯子。 他還是無法忍受…… 朝堂上發生的事像是長了腿一般,只幾個時辰的功夫,便傳遍了京城。京中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 到底是哪家小姐會被皇上選中,嫁入東宮。甚至坊間還有賭坊還開了一注,賭太子妃到底花落誰家。 —— 定國公府,福壽院。 老夫人坐在上首, 微微靠在引枕上,面色不虞,屋里的氣氛很是凝滯, 她開口道,“二姑娘,你既然在華陽公主面前得臉,為府里的姐妹說幾句好話,又不是什么難事兒,這府里的姐妹都需要互相幫襯,一筆寫不出個楚字,她們好了,到時候于你來說,也是好事一件?!?/br> 楚妗手交疊放在膝上,沉靜道:“老夫人抬舉我了,我人微言輕,華陽公主金口玉言,我怕是不能改變她的主意?!?/br> 原是華陽公主方才遞了個請帖過來,讓楚妗去觀看一場圍獵會。 過幾日外城會有一場圍獵會,主要考校眾皇子以及世家貴族的公子的騎射功夫。這次是圍獵,獵場里面很是兇險,多野獸兇禽,場面較為血腥,是以未曾邀請世家女子參加。 華陽公主是皇家人,也是那些皇子的姑姑,輩分擺在那里,作為長輩,也有權利去觀看,她覺得無聊,便拉著楚妗陪她一起,楚妗在屋里悶得慌,自是欣然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