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楚妗笑著應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錢氏又忽然道,“你介意我拉著你的手嗎?”要先讓楚妗適應自己的接觸,以后說不定與她才會更親近。 楚妗一愣,有些不理解地望著錢氏,這,這三嬸未免過于熱情了吧? “我,我只是覺得這樣親近些,你別生氣……”錢氏以為楚妗不愿意,連忙解釋道。 楚妗看著錢氏眼底的慌亂,她像是很擔心她會生氣。她第一次體會到,原來自己的態度居然也對另一個人來說這么重要,她心底有個地方軟了些,主動拉過錢氏的手,“沒有不愿意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楚?。焊绺?,我好像遇到了怪嬸嬸! 第38章 錢氏的話并沒有錯, 她確實與楚妗同路,只是相較于楚妗的長樂苑,三房的住處還要更偏遠一些。 錢氏與楚妗分別后, 臉上掛著笑回了院子。 “娘, 今日怎么這么開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長廊處忽然走出來一個溫潤清雅的男子, 十六七歲的模樣,一身竹葉青的長衫, 背脊挺直, 身姿像是品行高潔的竹, 不屈不撓, 面如冠玉, 儒雅俊秀。 錢氏見了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 不答反問,“今日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這人便是錢氏唯一的兒子,楚懷玧,年十七, 在府里行三,是府里的三少爺,尚未及冠,但是才學橫溢, 小小年紀就已經是鄉試、會試的第一名,今年便要參加秋試,是最有望成為大燕朝最年輕的三元及第的人。 楚懷玧淡聲道, “今日老師身體抱恙,是以提前下了學?!?/br> 楚懷玧天資聰穎,靠著自己的努力,拜在了當朝太傅門下,深得太傅喜歡。 錢氏笑呵呵的走過去,故作神秘地說道:“你猜我今日和誰一同回來的?” 楚懷玧目光落在錢氏臉上,以往每次從福壽院回來,錢氏都是悶悶不樂的,府里的人對三房不友好,錢氏也受氣頗多。每天就等著楚懷玧考取功名,揚眉吐氣一番。今日倒是難得的帶著笑臉回來。只是他一心撲在學業上,對于府里的事情也不甚清楚,更遑論知道母親與誰回了院子了。 他搖了搖頭,道:“不知?!?/br> 錢氏臉上的笑僵住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懟了一指楚懷玧的腦袋,“真是無趣,就是沒有小姑娘有趣!”都讓他猜一猜了,便是猜不出來,假裝感興趣地猜一猜,隨便說一個名字也好,老老實實的說不知道,真的是無趣的很! 楚懷玧無奈,自己的母親很是喜歡女兒,自己長這么大,記憶中聽的最多的話,便是“你怎么不是個女孩兒呢”。 錢氏看著兒子臉上的表情,話也有些憋不住,頓時敞開了說,“是二姑娘,二姑娘性子好,識大體,肯耐心與我說話,哎喲,乖巧極了,說話也嬌嬌軟軟的,真是,嘖嘖,可真是甜到我心里去了?!?/br> 楚懷玧一愣,楚???那個剛被找回來的嫡小姐? 因為他學業繁重,且不常去后院,加之前些日子去蜀地奔喪,方才回京城,是以那個二meimei雖未曾見過,但也在下人口中得知是個怯懦膽小的性子。 他看著錢氏臉上的歡欣,第一次對這個二meimei生出一絲好奇,這到底是下人的以訛傳訛還是母親的夸大其詞? —— 長樂苑。 “哎呀,阿茶阿茶,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被你那幾個惡毒的meimei陷害了,回不來了呢,嗚嗚嗚,這幾天可把我擔心壞了。還有啊,你不知道你那幾個婢女真的是笨手笨腳,修剪都好丑,你看看,我是不是變丑了?” 楚妗剛一踏進院子,就被一道尖銳的聲音嚇住,抬眼看去,原來是那株墨蘭。 楚妗四下環顧,見無人,便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它,低聲道,“你別吵了,我耳朵都要被你震聾了?!?/br> 墨蘭聲音一頓,繼而更大聲的喊道:“你這什么態度,我那么擔心你,你居然吼我?!嗚嗚嗚,我不活了,你是不是有別的花了,就不喜歡我了?!” 楚?。骸啊彼喼鳖^疼不已,這墨蘭性子實在是活潑,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熟稔起來便有些話多聒噪,但是她知道墨蘭是關心她,是好意。她連忙安撫道:“我錯了我錯了?!?/br> 墨蘭聲音低了下去,有些小得意的說道:“知道錯了就好,我就勉為其難,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你了!” 楚妗看到它,不免想到顧沉宴,她問,“這幾日先生來過嗎?” “沒有,他和你一樣,都已經好幾天沒有出現了?!蹦m如實答道。 楚妗有些失神,腦海里閃過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自己得到了華陽公主的喜歡,還是多虧了他,她想要親自感謝他,但是她也知道他的身份應該不簡單,怎么可能想要見就能見到? —— 華陽公主府,自心院。 屋內窗明幾凈,青色的銅爐里裊裊升起青煙,微風浮動,略有些昏暗的屋子里,隨意地坐著一個人,桌子旁還站著一個人。 顧沉宴撐著下巴,細長的眼尾微垂,眼睛黑而亮,里面深沉莫測,讓人不辨喜怒。 “殿下,楚姑娘沒有帶走雪芙膏,她只帶走了公主為她置備的那套衣裳?!鄙驄邒吖碚驹谝慌?,面無表情的說道。 顧沉宴隨手拿起桌上的玉盒,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沒帶走便沒帶走吧,她應該也是猜到了雪芙膏的珍貴,自然不會帶走,她不是那等貪心的人?!彼p輕笑了笑,楚妗恩怨分明,報完恩就毫不留情的離開,一絲牽連也不愿意沾上,怎會接受這么珍貴的東西? 沈嬤嬤偷偷瞥了一眼顧沉宴,發現他雖說是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反倒莫名有些怒意。 “可是楚姑娘臉上的紅疹印子還是很顯眼,本來用了雪芙膏,效果很好,若是換回劣質的藥膏,印子消退定會慢下來,這還是好的,就怕那藥膏與雪芙膏藥性相沖,怕是那印子就要一輩子留在臉上了。那張臉倒是可惜了……”沈嬤嬤淡淡地說道,頗為感慨。 顧沉宴手里的動作一頓,斥道:“她那張臉與孤有何關系?嬤嬤何時這般話多?” 沈嬤嬤心底笑了笑,臉上依舊是一本正經,“是老奴多嘴了,的確與殿下無關?!?/br> 顧沉宴忽然覺得心底有些煩躁,他隨意地擺擺手,“你退下吧?!?/br> 沈嬤嬤躬身告退,走的時候順便將門帶上,大門漸漸地擋住了屋外的光線,在門完全闔上之前,沈嬤嬤抬頭看了一眼屋內,顧沉宴手里拿著那盒藥膏,眉眼隱在光暗交界之處,晦澀難辨,雖瞧不清楚神色,但許久未動的姿勢,還是泄露出他心底很是不平靜。 她嘴角翹了翹,露出一個老懷欣慰的笑,太子殿下終于要開竅了。 楚妗去了小庫房,把那些種花的工具找出來,打算好好的替院子里的花卉松土施肥。 楚妗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用小鏟子將泥土挖得松散一點,院子里種了一大片花卉,雖然品種不是很珍貴,這些花沒有意識,但是楚妗仍然很是認真對待。 小鏟子忽然挖不動了,楚妗停下動作,發現土下埋著一塊石頭,她徒手去挖,卻不料石塊邊緣尖利,稍不小心便將手割破了,傷口不大,但是血流不止,血一滴滴落在泥土中,隨即滲透下去,混在黑色里消失不見。 “咯嗒?!鄙砗蠛鋈粋鱽頄|西落地的細碎聲,楚妗一驚,轉身看去,也就沒有看到她面前的那株君子蘭忽然葉片抖了抖,花瓣上浮起一抹血線。 楚妗四下環顧,沒有發現異樣,低頭卻看見地上躺著一塊玉佩,紫色的絡子,栩栩如生的茶花玉佩。 “咦,原來是我的玉佩掉在地上了?!背∩焓謸炱饋?,手里的血沾在玉上,鮮艷奪目的血染上玉佩,玉佩更像是活了一般,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楚妗忍著疼,捏著玉佩,揚聲喚道,“夏至!” 夏至從小罩間出來,看到楚妗滿手的血,驚慌道,“小姐,您的手怎么了?” 楚妗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撫道:“你別慌,只是被石頭割破了手而已,沒什么大礙。你替我打些熱水,再找些干凈的白布?!?/br> 夏至慌忙點頭,轉身去準備東西,不一會兒,她就端著熱水和潔凈的白布回來了。 夏至腳步匆匆地進了屋子,一一將東西擺放好,眼角忽然看到桌子上多了一個精致的玉盒子,“咦?這個玉盒子可真精致?!?/br> 楚妗一愣,走過去接過那盒藥膏,這藥膏怎么帶回來了?可是她記得她當初只是拿了兩件衣服回來,這藥膏沈嬤嬤雖然沒有明說,但她也知道這藥很是珍貴,她本就受了華陽公主的恩惠,更不會貪心。 難道是沈嬤嬤偷偷塞進她包袱里的嗎? 她握著玉盒,心底輕嘆了一聲,華陽公主的恩情越來越多了,她都不知怎么償還了??磥砟腔ㄋ幷眍^要早些做好了,盡早幫助華陽公主擺脫夢魘之癥。能償還一些是一些了。 不遠處,顧沉宴半個身子隱在黑暗里,看到楚妗的手上鮮血淋漓,瞳孔輕微縮了縮,可真能折騰,這才多久沒見,那張臉還沒好全,手上又劃拉了一道口子! 他心底升起一股似怒似心疼的情緒,復雜糾結在心口,讓他生出一股想要抬步出去的沖動。 “二meimei,你在屋子里嗎?” 院子外響起一聲輕柔的呼喚,卻像是一道驚雷劈在顧沉宴耳邊,他驀然收回抬出去一半的腳,神色晦暗,自己剛才竟然差點不管不顧地就出去了! 先不說在楚妗面前身份暴露,再說他一個男子出現在楚妗的院子里,于她的清譽有損,到時候楚妗便是百口莫辯了。 顧沉宴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幾步,眸色沉沉的盯著楚妗的手,不知在想寫什么,直到看到夏至小心翼翼地幫楚妗包扎好了傷口,傷口上還抹了雪芙膏,他忽又轉身便走。 楚妗坐在椅子上,忽然轉頭往窗外看去,發現窗外天藍如海,只有風過云動,樹影婆娑。 她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剛才總覺得有道壓迫威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回頭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應該是自己多想了吧。 第39章 “二meimei, 你在里面嗎?” “外面是大jiejie嗎?”楚妗疑惑道。 夏至也聽出了楚靜姝的聲音,點點頭,“是大小姐的聲音?!?/br> 楚妗不知道楚靜姝這個時候來長樂苑干什么, 但來者是客, 形容儀表總要得體, 她匆匆將方才因為種花弄亂的衣物整理好,“你去將大jiejie請進來吧?!?/br> 夏至放下手里的白布, 起身出去領著楚靜姝進來。 楚靜姝踏進屋子, 一雙眼睛快速掃了一眼屋里的擺設, 看到那些都是深得女子喜歡的擺件, 甚至還有許多宮里的賞賜, 精致華貴,心底閃過嫉妒, 楚懷璟當真是對楚妗好極了!皇上的賞賜都舍得放到長樂苑來。 “大jiejie,有什么事嗎?”楚妗看著楚靜姝,很是疑惑,她們不是剛才就見了面嗎? 楚靜姝收回目光, 掃了一眼楚妗的手,上面纏著一圈白布,受傷了? 她壓下心底的嫉妒,柔聲道:“沒什么事, 只是多日不見你,想要找你說說話?!闭f著,自顧自坐到了楚妗身邊, 為表示親近,甚至還伸手想要握住楚妗的手。 楚妗下意識躲過,楚靜姝抓了個空,臉上頓時有些尷尬,她眼睫微垂,臉上不可避免露出幾分陰鷙,只是她很快便遮掩過去。 楚妗疑惑地看了一眼楚靜姝,她剛才是眼花了嗎?怎么覺得楚靜姝像是生氣了。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些傷人,吶吶解釋道,“我的手受傷了?!?/br> 楚妗其實有些懷疑,自己的手包裹的像個粽子一樣,這么明晃晃的傷口,楚靜姝是沒有看到嗎?只是她細細打量楚靜姝的神情,她眼底只有擔憂,并無惡意。 楚妗只好將心底那絲疑慮壓下去,歉意道:“并不是故意躲開你的手,你別生氣?!?/br> 楚靜姝很快收拾好了臉上的神情,內疚道:“對不起,我沒有看到……” 楚妗隨意地點了點頭,楚靜姝垂首,內心有些忐忑,也不知楚妗有沒有信。 楚靜姝害怕自己再做些小動作惹得楚妗懷疑,只能繼續維持自己溫柔和善的長姐形象,“你這傷口是怎么弄的?怎么這么不小心?” 楚妗緩聲道:“方才在外面松土的時候不小心被石頭割傷的,無甚大礙,過幾天就好了?!?/br> 楚靜姝心底閃過一抹鄙夷,這農夫養大的,果然還是上不得臺面,就是喜歡干這些臟活累活,滿身的泥腥味。貴族女子皆以琴棋書畫為樂,種花這些活兒自有花匠去做,哪里用得著自己親自干? 盡管心里嫌棄,但她未曾表現出半分,甚至還驚喜的說道:“你會種花?真的是太厲害了,我可比不上你這么能干,若是讓我來種花,怕是把那些花都養死了?!?/br> 楚妗聽到別人夸贊她的種花技藝,心底就生出nongnong的自豪感,“大jiejie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將我養的花送給你幾株?!?/br> “那我就謝謝你了?!背o姝溫柔笑道。 隨即她像是不經意的問道,“你這風寒什么時候可以好呢?最近風和麗日,最是適合出游的好日子,我們可以相約著去城外玩兒,可是你若是不能見風,那只能擱淺下來了。真是可惜,你剛回京城,本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一覽京城風光,山河景色?!?/br> 楚妗被她說得也有些意動,自己也許久沒去山野里面玩了,倒是有些懷念山間清爽的空氣與怡人的景色。她估摸了一下日子,沉吟道:“這樣吧,四月初九我們可以一起去野外游玩,我那時風寒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苯袢帐撬脑鲁跷?,配上雪芙膏,三日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楚靜姝失望不已,看來那張臉是沒有問題了,不然楚妗也不會這么快就定好了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