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吃了一塊桃花糕,飲了一杯酒?!?/br> 張太醫點點頭,肯定道:“那就是了,這位姑娘應是對桃子過敏,吃了加了桃rou的糕點,便全身起紅疹,而且酒性烈,加快了發疹,疹子來勢洶洶,她身子嬌弱,是以承受不住至今昏迷不醒。好在吃的不多,不甚嚴重,到時候微臣開一劑藥,喝三天就好了?!?/br> 顧沉宴一愣,繼而心底漫上淺淺的喜意,原來就是起疹子,不是什么大病。 “只是……”張太醫忽然遲疑,欲言又止。 顧沉宴臉色一厲,“有話快說!”這般大喘氣,讓人著實可氣。 “這紅疹雖說不礙事,可這三日之內,定然會有些癢意,若是不注意,很是容易撓破,留下疤痕。姑娘家最為注重容貌,這三日之內,還是要多看顧些,莫要沾水,莫要抓撓?!?/br> 顧沉宴想了一下,如果這張臉留下了疤痕,倒著實可惜,楚妗本就腦子不好使,若是這張臉也毀了,恐怕她不得傷心欲絕? 他想了一下楚妗哭喪著臉的模樣,莫名有些有趣,嘴角無意識勾了勾。 不對,她的臉破不破相與他何干? 他壓下嘴角的笑意,隨意擺擺手,“你下去開方子抓藥吧!” 張太醫躬身告退。 顧沉宴坐了一會兒,忽然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到榻邊,盯著那些紅疹看了許久,呵,真丑! 顧沉宴折身離開。華陽公主一直候在外室,張太醫方才已經同她說了,只是普通的起疹子,過兩日就好了。如今見他出來,頓時笑吟吟地迎上去,“楚小姐怎么樣了?可還好?” 哎呀,太醫來之前他可是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呢,她在外面可聽得清清楚楚,席間人家小姑娘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他記得一清二楚。嘖嘖嘖,若讓她說,這太子妃的人選怕是已經有咯! 顧沉宴看到華陽公主臉上的促狹,心底莫名生出一種被抓住了把柄的羞惱感,他冷聲道,“她好不好與我何干?” 華陽公主愕然,自己只是問一句而已,她回想了一下,很是稀疏平常的一句話???隨即她有些恍然,這是被自己戳中了心思,惱羞成怒吧? 作者有話要說: 顧沉宴:她好不好看跟孤有何關系? 昨天發了紅包,但是有些沒有顯示,是不是有人沒有收到呀,可以留言說一下哦,我補發噠~ 第29章 顧沉宴呼吸一窒, 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好,他緩了緩,狀似無意道, “姑姑, 這楚妗在公主府昏倒, 如今昏迷不醒不便挪動,到時候怕是要賴在公主府養病了, 實在是麻煩得緊?!?/br> 華陽公主一愣, 自己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的確, 這人現在昏迷, 移動的話多有不便,留在公主府養病也不失為個好法子, 自己常年獨自居住,若是來個人陪伴一二,時常與她說說話,也是件好事。 她露出一抹笑, “我可不覺得麻煩,小姑娘有趣的緊,正好住在公主府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多好?!?/br> 她想著,越發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采月, 你去收拾收拾幾個院子出來,本宮要留楚小姐在這公主府住幾日?!?/br> 顧沉宴不動聲色地說道,“您這擅自留人,楚家人怕是不樂意呢,到時候您可別空歡喜,白忙活一場?!?/br> 華陽公主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未曾征得楚妗家人的同意,是了,楚妗這是同家人一起來赴宴,自己總要去詢問一下,雖然她覺得楚家人不會拒絕,畢竟,這公主府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就能住進來的,也算是一種殊榮了。 華陽公主頷首,“我這就去同楚夫人商議一番?!闭f完,領著丫鬟款款離去。 顧沉宴盯著華陽公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忽然記起來正事,回身回了房間。 姜孟瑤方才怕暴露身份,一直待在屋外,畢竟剛才情況緊急,華陽公主未曾注意到他,若是他一直待在屋內,怕是會被人認出他不是公主府的婢女。雖然他也親耳聽到楚妗已無大礙,但他還是想親自確認一番,等到華陽公主走了,偷偷溜進了屋子。 楚妗喝了藥,已經有些好轉,臉上的熱意消退了下去,只有一些紅點留在臉上,急促的呼吸也緩了下來,安穩地睡著了。 姜孟瑤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精致的香囊,想到她剛剛擔憂的樣子,甚至為了他頂撞太子,雖說她許是誤會了,但也無法掩蓋她的善意,姜孟瑤心底有些暖意,自己身份卑賤,從小被人欺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待他這樣好,這份好便顯得格外珍貴。 他一直活在黑暗中,見慣了那些骯臟,這世間多得是惡人罪大惡極,卻依然活得好好的,加官進爵,腰纏萬貫,他本不相信善惡有報,如今倒是第一次,覺得這世上的好人,都能平安喜樂,健康順遂。 顧沉宴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榻邊的姜孟瑤,他眉宇微蹙,想到楚妗方才還為了他與自己嗆聲,莫名覺得他很是礙眼。 姜孟瑤聽到了身后腳步聲,回首看到顧沉宴負手站在門口。姜孟瑤急忙將手里的香囊塞入懷中,拱手行禮:“太子殿下!” 顧沉宴隨意地嗯了一聲,低頭擺弄著桌上的茶杯,姜孟瑤走到顧沉宴身前,遲疑了一番,問道:“殿下,方才我的提議,您覺得如何?若是您肯給我這個機會,我定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br> 顧沉宴思忖片刻,忽然問道:“這世間利益總是相互的,你投身孤的陣營,那要的是什么?官職?爵位?錢財?” 姜孟瑤眼里忽然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不,若是周家傾覆那日,只要將周蘭盛交予我便好,我要親自手刃了她,報仇雪恨!”他本名姜孟瑜,生母孟氏是個歌姬,因為貌美,被姜恒看上,只是當時周家勢大,周蘭盛囂張跋扈,姜恒不敢將孟氏帶回府,只能養在外面,后來孟氏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對兒女。孟氏知道周蘭盛的心狠手辣,自從生下兒女便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活了五年。 只是不知為何,周蘭盛得知了姜恒養了外室的消息,瞞著姜恒派人來殺害他們母子三人。當時他躲在衣柜里,親眼看著那些人將他的meimei和母親扔下了湖底,偽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后來姜恒得知消息后,匆忙趕到,發現了躲在衣柜里的姜孟瑜,他知道,若是女兒,說不定還能被周蘭盛留下性命,若是兒子,周蘭盛為了自己的孩子,怕是留他不得。 姜恒將他打扮成女孩,領他回了府,與周蘭盛大吵了一架。周蘭盛沒想到竟然有漏網之魚,雖然惱恨,但是事情已經敗露,再下手恐怕會有困難,便留下了姜孟瑜。自那以后,他便頂著姜孟瑤的身份活了下來。 顧沉宴一愣,有些意外他的要求這樣低,只是一個女人而已,給他又何妨?他不在乎他們有何恩怨,只要為他辦事,沒有二心便可。姜孟瑤那份隱忍是他最為欣賞的,男扮女裝,屈辱的活了十一年,且不說他能力,這份心智旁人不可及。 “依你?!鳖櫝裂珙h首,帷帽上的白紗拂過臉頰,略有些癢意,他側頭看了一眼楚妗的方向,抬手摘下了帷帽,“啪”的一聲,扔到了桌子上。 他隨手扯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道“這是孤的信物,以后你拿著它,可以隨時來東宮見孤,你先養傷,到時候自會有事情派給你?!?/br> 姜孟瑜接過玉佩,躬身應是。 顧沉宴起身,發現姜孟瑜仍舊站在一旁,眼神時不時往楚妗的方向撇去。他臉色一沉,“可還有事?無事便退下吧!” 姜孟瑜收回目光,緩緩退下。 門“吱呀”一聲闔上,屋外的天光阻隔在外,屋內霎時昏暗下來,顧沉宴的臉隱在陰暗中,瞧不清神色。 如今這屋子里霎時清靜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只著一件白色的中衣。是了,他剛才打算換衣服的時候,被姜孟瑜給打斷了,后面楚妗的出現,他又沒有空隙穿衣。 他站在那里半晌,折身去了衣柜,看到里面被姜孟瑜壓得帶有皺痕的衣物,嫌棄地蹙了蹙眉。只是自己也不能就這樣出門,無奈,左挑右撿,終是挑了一件皺痕稍少的錦袍穿上。 “唔!”楚妗頭痛欲裂地皺了皺眉,嚶嚀了一聲,幽幽轉醒,自己這是在哪兒?她迷茫地環顧四周,發現這地方很是陌生,霎時驚恐地打量自己的衣著,發現整整齊齊地穿在身上,頓時輕呼了一口氣。 “怎么?以為孤會對你干些什么?”一旁傳來嗤笑聲,略帶著冷意,在這寂靜的屋內顯得很是清晰。 楚妗僵住身子,瞪著眼睛往身側看去,顧沉宴一襲錦袍,姿勢有些不羈,撐著腦袋,長腿交疊,倚靠在椅子里。 “太子殿下?”楚妗眨眨眼,他怎么會在這里? 顧沉宴看她一臉迷茫,很是困惑不解,顯然是剛才發生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很好,他記得就行。 他閑適地將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食指輕點,發出“嗒嗒”的敲擊聲,“你可還記得,你如何來到這里的?又對孤說了些什么話?做了些什么事?”他問的漫不經心,可楚妗分明在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 楚妗縮了縮脖子,沒有了酒意壯膽,如今她又是那個謹小慎微的楚二小姐。她并不是醉的厲害,如今回想也陸陸續續的記起了事情的整個過程。 自己喝了酒,擔心姜孟瑜,便跟著他到了后院,卻半路酒意上涌,腦袋昏沉,迷迷糊糊地闖入了這個院子,隨后,隨后便是撞見了姜孟瑜寬衣解帶,向太子自薦枕席,太子憤怒地推開了姜孟瑜,姜孟瑜傷口裂開,她氣不過,熱血上涌,就,就狠狠地罵了太子! 只是后面發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了。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楚妗如今只覺得屋內清脆的敲擊聲像是一道道催命的符,一聲聲傳入她耳中,讓她的心跳也不禁加快了起來。 死定了! 楚妗皺著小臉,抬手捂住了臉,只要一想到自己氣勢洶洶地怒斥太子,簡直欲哭無淚。自己,自己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然敢辱罵當朝太子?她是覺得自己活得太快活了吧? 如今怎么回事?這太子是要軟禁自己嗎? “殿下恕罪,臣女當時醉酒,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所做何事,更不知道臣女辱罵的是太子殿下,如今酒醒之后,甚是惶恐!”楚妗急忙起身下地,屈膝請罪。 顧沉宴看著楚妗未著羅襪便下了榻,赤著一雙白嫩嫩的腳站在那里,第一次覺得女子的腳甚是好看,瑩白如玉,在這昏暗的房內更像是明珠一般,熠熠生輝。小的他一只手也能握住,就是不知道觸感是不是如玉一般滑膩…… 第30章 楚妗膝蓋微曲, 保持著一個姿勢半蹲在那里,本就身體有恙,如今蹲的久了, 身子也微微有些不穩, 背上也有了汗意。只是太子不開口, 她也不敢直起身。 她只覺得那道視線越發灼熱,讓她如芒在刺, 惶恐不已。這, 不說話, 不會是在想到底用怎樣的酷刑折磨自己吧? 顧沉宴只覺得這房內的空氣越發悶熱, 讓人心底無端生出燥意,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有了這樣的心思,強迫自己將視線移到楚妗的臉上。 卻又見楚妗搖搖晃晃如風中細柳, 微彎的脖頸還有未消退的紅疹,莫名有些可憐。 他別開眼,聲音里有他自己也未曾發現輕柔,“下不為例?!?/br> 楚妗驚訝抬頭, 只是帷帽遮擋了面容,也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 得了顧沉宴的話,她也不敢放松,就怕這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臨時反悔, 越想越覺得丟了面子,還是要治她的罪。她戰戰兢兢的說道:“那臣女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顧沉宴看她恨不得立刻逃離的模樣,又生出一絲不快, 與他共處一室就這般難受? 他抬了抬下巴,“這么久了,你沒有發覺你有何異樣嗎?” 楚妗茫然,低頭卻發現自己的腳未著羅襪,她羞窘不已,雖說大燕民風開放,對于女子不那么嚴苛,但女子的腳也一般不輕易示人。自己不會是喝醉了酒,覺得熱就把鞋子襪子都給脫了吧? 屋內鋪有柔軟的地毯,楚妗無措的退了幾步,將自己的腳放在了地毯下面。 顧沉宴扶額,自己是讓她看自己身上的紅疹,不是腳,怎么這般遲鈍? 他指了指衣柜旁的更衣鏡,“你照照鏡子?!?/br> 楚妗依言轉頭,銅鏡極大,將她整個身子都映在里面,光滑可鑒的鏡面,她娉娉婷婷,只是,那臉上紅紅的東西是什么? 她啞然捂住嘴,不可置信的往前幾步,更加貼近鏡子,“我的臉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發現不疼,只是有些癢。 “太醫方才診治了,只是過敏而已?!?/br> 楚妗回憶了一下,好像自己期間是吃了一塊糕點,當時她就覺得味道有些怪,只是她心不在焉,也沒嘗出來??磥砟菈K糕點里面有桃子了。 楚妗小時候也不小心吃過桃子,有過相同癥狀,只是可能是飲了酒的原因,這比以前嚴重了許多,但也不礙事,吃得清淡一點,過兩天就好了。 “既然無礙,臣女就先行回府了,如今天色已晚,家人也該擔憂了?!蔽堇镉行┌党?,透過窗子可以看出外面的天色也已經快要入夜,看來她這一昏迷,時間有些久。她恭恭敬敬地屈膝,“多謝太子殿下替臣女請了太醫,臣女感激不盡,若是將來有用的上臣女的地方,臣女定當竭盡全力?!?/br> 她因著酒意魯莽闖入了太子的院子,然后又做了那般大不敬的事情,太子竟然未曾追究她,見她昏迷還替她請了太醫診治。 太子雖說性情乖戾,但也有為君風范,寬以待人,自己以后怕是要改變對他的看法了。 “你這個模樣,確定要出門?”顧沉宴語氣里帶著揶揄,意思分明就是說她如今模樣可怖,出去了會嚇著別人。 楚妗被他的話一噎,自己雖說臉上長有紅疹,但也不至于到嚇人的地步吧?她心底默默想著,自己剛才怎么會覺得他好,這人分明還是毒舌又討厭! 但是她還是有些遲疑,卻不是因為擔心自己嚇人,而是自己這個樣子回去,哥哥怕是要自責了。因著那塊糕點是楚懷璟給的,作為大哥,對于meimei桃子過敏都不知道,他怕是會心存愧疚。 可這紅疹一時半會兒也消不掉,她回去,楚懷璟就發現了。 楚妗皺著眉,很是苦惱。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丫鬟的請安聲,“參見公主殿下!” “咦,你醒了?”華陽公主剛一進來,就看到楚妗站在屋子里,她頓時淺笑盈盈,走過來拉著她的手,關懷的問道,“身子感覺怎么樣了?” 楚妗沒想到華陽公主竟然對她這般關心,有些受寵若驚,笑道:“臣女無礙,只是過敏,過幾日就好了?!?/br> “這怎么行,姑娘家的臉嬌貴,更何況你這般顏色殊麗的人,更應該多注意一些。方才太醫同我說了,過敏不宜見風,且你一直昏迷不醒,也不好挪動,我便同你母親說了,讓你在公主府小住幾日,你也可以好好養病,這樣可好?”華陽公主知道楚妗不是那等攀權附貴之人,怕她不愿意住在公主府,連忙道:“我與你很是投緣,第一眼見你就覺得親切,其實我也是有些私心的,希望你在公主府陪我說說話,解解悶?!?/br> 楚妗方才都在憂心用何種借口遮掩過敏之事,如今華陽公主的話,無異于解了她的顧慮,她欣喜道:“臣女自是愿意的,方才臣女還在擔心怎樣跟兄長解釋這紅疹,您就讓我待在公主府養病,臣女都不知如何感激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