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那日長風身處閻羅殿,看二人互動,當即覺得自己的存在越發多余,于是趕忙離開,恰好路過鬼府,同牛頭馬面提了幾句閻羅殿內的事。 牛頭馬面難得聽到自家大人的八卦,獸腦一晃,當笑話講給了白無常聽。 白無常是個大喇叭嘴,又最愛看熱鬧,前腳剛從鬼府走,后腳立馬就去尋了黑無常。恰好自家哥哥在和巡邏鬼差交換情報,他張口就添油加醋地將二人的jian.情說得天花亂墜,巡邏鬼差雙眼一亮,如此…… 整個冥界都沸騰了。 不管王幼宜走到哪兒,都能感受到四周小鬼似有若無飄來的目光,惹得她很是煩躁。 她和衛燭明明是純的不能再純的兄弟情了,這些鬼瞎說什么呢?! 而且明明不是他們兩人看對眼,是她一人單方面垂涎衛燭而已,什么鬼消息,一點都不準確。 她哪知道那天她的舉措讓長風多么震撼。 長風和衛燭一起長大,形影不離,從未見過主子被女子動手動腳過。主子唯一和女子接觸,也僅限于摸摸同血脈表妹還有侄女的腦袋而已,而且那時候公主們都只是幼龍,尚未化成人形。 他仔細瞧了瞧,主子在魔女大人臂彎里停留了不止一瞬,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不可言說之內情。 在整個冥界都熱鬧異常的時候,最落寞的莫過于黑無常了。 是夜,他扛著鐮刀出現在鬼門關與白無常交班。白無常上下打量了下他的神色,心中盡是幸災樂禍,面上卻假裝心痛道:“哥哥,你愛慕王幼宜整整百年都不得結果,如今來了個龍妖就把她迷得神魂顛倒,弟弟替你不甘心啊?!?/br> 他這哥哥整日在他耳邊念經,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如今有一事能讓哥哥不痛快,他真是說不出的舒爽。 黑無常往日里都是古板嚴肅的模樣,現下卻是冷冷一掃白無常,頭一回露出威脅的表情,“勿要妄言?!?/br> 白無常揚了揚眉,哼起了小曲兒。他與黑無常擦身而過,伸手彈了彈黑無常的鐮刀,又神叨叨的笑了笑:“可憐,可憐喏?!?/br> 等白無常消失,黑無常的眉頭漸漸皺起。鐮刀上的金光也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了下去。 半晌,他嘆了口氣,踏上了勾魂的路途。 夜半。 大街小巷人影稀疏,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只剩更夫的聲音回蕩:“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在一片寧靜的地界,有一樓房燈火通明,笙歌樂舞,熱鬧非凡。 黑無常無端聞到了一絲茍延殘喘的生氣,踩著鬼霧沿著那氣息傳來的方向飄去,待落腳至一處樓前,抬眼一看,竟是一處花樓。 他在心中默念一句秉公辦事,便潛入其中查探。 大堂男男女女,放.浪大膽,行著那茍.且之事,黑無常污了眼睛,只能將長舌一甩,擋在眼前,權當什么都沒看見。 尋到后廚,那股氣息愈發濃烈,入眼卻是一片正常。 黑無常四下一掃,一茅草間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直接從木門穿了進去,霎時濃烈的腥味撲鼻而來,熏得他只能瞇著眼看。 只一眼,黑無常心中便無比震驚。 這茅草間內的草墊上躺著兩個人身魚尾的鮫人,一個銀發,一個黑發。他們嘴唇發白,氣息奄奄,見到來者,雙眼都散發出渴求的目光。 銀發鮫人艱難的開口:“無,無常爺,帶我們走吧……” 他們自被人類打撈起來,受盡折磨,鱗片被割下來做飾品,皮膚被剝下來做衣裳…… 現下只剩一副殘破敗體,血rou淋漓,腐爛生瘡。 即便如此,人類也不讓他們輕易死掉,還想要榨干他們最后的價值。 黑發鮫人哀求道:“救救我們?!?/br> “殘忍?!焙跓o常取下鐮刀,才忽然想起鮫人隸屬東海一族,為妖,而他只能勾走人的生魂,他無法引這兩個鮫人到冥界去。 見他遲疑,鮫人從口中吐出一枚五光十色的珠子,血順著嘴角流下,“無常爺,勞煩你將我二人封印至此珠內,方可帶走我們?!?/br> 珠子飄在空中,黑無常點了點頭,將珠子收入手中,按照鮫人的指示做。 封印進行到一半,屋外突然來了人,有開鎖的聲音,兩個鮫人的身體頓時瑟縮了一下。 “這鎖怎么這么難開?叫你們換也不換!”外頭的人道。 黑無常加快手中速度。 “怪我做什么,還不是掌柜的舍不得花錢!”另一人略有不耐道。 ‘吱呀’一聲,茅草間的屋門被打開,外頭的光亮通過門縫滲了進來。 來人看清屋內,瞳孔放大,驚呼一聲:“不好了不好了,掌柜的,那兩只人魚不見了!” 屋外,隱匿身形的黑無常揣好靈珠,轉身離開。 ****** 清晨。 王幼宜在睡夢中隱隱聽到有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睜開雙眼,翻身下床,批好外衣,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她揣著一身起床氣踹開了鬼府大門,“嚷嚷什么嚷嚷,誰家又多燒了紙錢給你們是不是?值得你們這樣吵鬧?!?/br> 門口圍成一團的鬼差被突然出現的王幼宜嚇得渾身一抖,頓時五零四散,一晃眼就跑沒了鬼影。 于是王幼宜陰沉的視線落在了牛頭馬面身上。 牛頭馬面:又是我們挨罵? 王幼宜看這二鬼滿臉憨憨相就罵不出什么難聽的話,煩躁道:“出什么事了?” 牛頭迅速道:“無常爺昨夜逮了兩條魚回來,這會兒正在閻羅殿里問閻君怎么處置呢?!?/br> 馬面道:“對對對!” “魚?”王幼宜眉心一擰,“你們說的是鮫人?” “對,鮫人!聽他們說還是被剝了皮只剩下rou的鮫人,嘶,聽著就覺得十分慘?!迸n^如是說道。 奇怪,鮫人分明在海域生活,怎么輪得到黑無常去管轄?再說鮫人是妖,就算是在人間活動,黑無常也沒本事勾回來啊。 王幼宜心中疑惑,轉頭回府洗漱一番,直奔閻羅殿而去。 王幼宜出現的時候衛燭一點也不意外,鮫人的消息傳到她耳中,她不會坐視不管。 衛燭屬性為炎火,無法為那兩個鮫人提供舒適的安身之地,所以暫時命鬼差弄來了一大池水,讓兩個鮫人泡在里面。 兩個鮫人已經自報了姓名,銀發的叫濯漣,黑發的叫九祁。他們是東海的邊境看守,主要負責傳信一職。一次漲潮,他們貪玩現身被漁人發現,漁人用鐵鉤勾住了他們的魚尾,生拉硬扯,從此他們噩夢就開始了。 他們是東海修為最低淺的妖怪,除了外形特殊之外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別。被漁人打撈之后,他們無法反抗,只能任由身軀被人類肆意摧殘。被賣到花樓之后,他們還發現已經有同族鮫人被扒干皮鱗,成為了那間花樓客人的桌上之餐! 二妖趴在池邊,血紅的魚尾在水中輕輕晃動,池水被鮮血暈染開來。提及被人類抓去的經歷,他們的臉上還是難掩心悸。 王幼宜看這倆凄慘可憐,難免有些同情,拍拍自己的煙斗道:“我這煙斗里的鬼霧清涼,有修復魂魄之效,但你們兩個還是rou身,不知起不起作用,要試試么?” 濯漣和九祁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而后一齊點頭道:“多謝大人?!?/br> 二妖鉆進煙斗,一股寒涼之氣逼來,卻意外的令他們覺得舒適。這鬼霧貼近皮膚,比水還要柔和,霧氣將他們包裹起來,連血rou模糊的魚尾也沒有之前那么痛了。濯漣和九祁驚喜道:“真的有用!” 王幼宜哼笑一聲:“這可是我的大寶貝,便宜你們了?!?/br> 濯漣九祁再次道謝:“大人慷慨!” 王幼宜臉上驕傲的小表情盡數落入衛燭眼中,他忽然想起前幾日被攬住肩膀的場景,手指微動,趕緊落下眼皮,將腦海中那副畫面驅散開。 “咦,衛燭你的龍角怎么又冒出來了?”王幼宜突然道。 長風看去,自家主子頭頂還真的冒出了兩只紅通通的小角,衛燭抬手一摸,臉上有一閃即逝的錯愕,幾乎是急躁地將龍角按了回去。 長風:“……”這動作……真是欲蓋彌彰。 王幼宜嘀咕一聲:“著急按回去干什么,我還想摸摸看呢?!?/br> 衛燭‘騰’地一下站起身,雙拳緊緊握住,極力壓抑住自己快要崩塌的表情,闊步離開,匆匆留下一句:“突然想起有件要事處理,鮫人之事暫且擱下,我去去就回?!?/br> 等王幼宜反應過來,衛燭已經不見了。 長風想跟著走,王幼宜攔住他,瞇了瞇眼,“你家主子有何要事?” 長風面色一滯,干巴巴道:“屬下不知?!?/br> 太子分明是害羞了啊啊啊還能有什么要事?!大人您說話能不能含蓄一些!什么摸不摸的,我們太子是個純情小火龍??! “奇了怪了?!蓖跤滓搜壑橐晦D,摩挲著下巴道:“我怎么感覺他在躲著我呢,不對啊,要真躲著我,我剛來的時候他怎么不離開……” 此時煙斗里的九祁默默道:“分明是害羞了?!?/br> 濯漣狠狠點頭:“咱們東海的那些龍把龍角寶貝著呢!可不隨便讓別人摸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王幼宜:嘿嘿嘿,我覺得我再努把力能摸上龍角 衛燭:不,你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你變.態 第15章 衛燭走了,王幼宜也沒心思繼續待在閻羅殿,把玩著煙斗回了鬼府。 鬼府有一寒池,是王幼宜從前修煉的寶地,她把濯漣和九祁放了出來,待二妖入了寒池,她問:“可有感覺好些?” 濯漣在池中游了一圈,銀發在煙霧中穿梭,最后露出一張傻笑的臉,“這里比煙斗還要舒服?!?/br> 九祁相對穩重,但還是忍不住甩了甩尾巴,驚嘆道:“這寒池實在神奇,尾巴竟在自行愈合?!?/br> 要知道他們尾巴上的鱗片都被剝除,本應該永遠都無法修復的。 九祁雙眼熠熠生光:“大人心地善良,神通廣大,大恩大德,小妖沒齒難忘!” 王幼宜最愛聽人拍馬屁,一下子高興地合不攏嘴,“你們且在這里修養,有什么事情讓門口的牛頭馬面傳信給我,知道了嗎?” 濯漣和九祁用力點頭,“知道了?!?/br> 和牛頭馬面交代一聲后,王幼宜去了趟奈何橋。 奈何橋上終于沒再出現生魂排長隊的景象,孟婆正手把手地教宋秋月熬湯。二人都極為認真,認真到王幼宜在旁邊盯著看了許久,二人也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王幼宜將一錦囊扔給了宋秋月。 錦囊里裝滿了涂山律給的靈石。宋秋月在冥界待了已有半月,還是沒有投胎的心思,王幼宜見她勤勤懇懇的跟在孟婆身邊學習,也就打消了逼迫她投胎的念想。她想著這些靈石能助宋秋月修煉,便過來給她了。 錦囊正好落入宋秋月懷里。宋秋月抬頭,連忙停下手中動作,擦了擦手,捧著錦囊道:“大人,您怎么來了,這是給我的嗎?” 王幼宜直接按住她的腦門,感受她體內虛實變化,魂魄的確比剛來的時候強大了好幾倍,甚感欣慰:“看你修煉那么刻苦,發點獎勵?!?/br> 宋秋月聞言一笑,解開錦囊,看著里面閃閃發光的靈石,開心道:“大人您太好了,我一定要給您當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