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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又問:“那知道前世的事有什么影響嗎?” 蔣鳴玉以為安樂在擔心墜海時想起的畫面,說:“沒什么影響,有的人執念很深,就算喝了孟婆湯,中途也可能會想起上輩子的事,這都很常見?!?/br> 安樂愣?。骸昂艹R妴??” “常見?!笔Y鳴玉點點頭,“特別是討債的,不管過了幾世,總能記得債主是誰?!?/br> 安樂:“……” 聽蔣鳴玉這么說,安樂放心了不少,第二天依舊站到了那面鏡子前。 既然鏡子里的世界可能是他的前世,那了解一下前世應該也沒錯吧,安樂理直氣壯地想。 晏之南畫給他的神荼像還有一打,他從書包里拿出來一張,貼到鏡面上,輕車熟路地再次穿越到鏡中世界。 這一次,安樂回過神來時,是在馬車里。 他撩起車簾,發現外面是群山峻嶺,他的馬車似乎在一條山道上艱難地前行。 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應該在翰林院里混日子嗎,怎么到這種荒郊野外來了? 隨行的仆從個個灰頭土臉,神情沮喪,一看就知道發生的不是好事。 安樂花了一會工夫才搞清楚怎么回事。 安子悅被貶出京了。 原因是他寫了篇文章,讓皇帝不高興,皇帝一怒之下就把他踢出翰林院,踢到西南邊陲的城市里當個地方官。 哇,這個安子悅,太不爭氣,想他大字不識、字都寫不好照樣在翰林院混得安安穩穩,怎么他出了鏡子再回來,就弄成這個樣子。 翰林院的翰林出京城到地方上當官,基本就很難再回到皇帝身邊,安子悅一生的仕途,已經能望到頭。 這就是算命的說的大劫么。 安樂心想,這劫難也還好啊,既沒缺胳膊少腿,又沒家破人亡,換個地方當官而已嘛,不是大事。 等他跋山涉水,差點在山路上晃掉半條命,抵達目的地時,他才知道自己還是太年輕。 安子悅赴任的地方,比他想象中條件還要惡劣。 這里群山環繞,交通閉塞,人民生活水平低下,甚至還存在以物換物的習俗。安子悅新官上任,無論是民眾還是地方的官員全都不買賬,對他沒個好臉色,還想方設法克扣他的俸祿,安樂生活得很苦。 這里還與西南王的領地交接,至于西南王的故事,看多了古代政斗戲的都能懂:爭儲失敗后的王爺被發配偏遠之地,抱著窮山惡水發誓不再回到京城,皇帝才念及手足之情饒他一命。 皇帝讓安子悅來到西南,也是存著監視西南王的心思,只要他安分守己就沒事,一有風吹草動,安子悅就要立即上報。 所以安子悅一下子從吃喝玩樂模式進入了官場政斗模式,安樂一臉懵逼。 這對于他這個大二學生來說,實在是有點超綱了。 安樂窩在自己漏風的小院子里,愁眉苦臉。 西南雨水豐沛,吹風還是小事,下起雨來,潮濕冰冷,那小破屋子根本不能待,可安樂處處受排擠,沒有好房子住。 安樂哪里受過這種苦,躲在床鋪上瑟瑟發抖,可是連床都是濕乎乎的,冷到骨子里。 如果說這種經歷是他前世曾經發生過的事,不知道當時安子悅是怎么撐過去的。 安樂想起他還有文曲星的法寶,文曲星給他那支筆就是為了幫助他渡劫,安樂下地從行禮里找到毛筆,捧在手心里,心想這要怎么用啊。 他見過晏之南拿鍵盤拍鬼,這筆應該能殺掉千萬厲鬼,可眼下他面臨的困難不是來自鬼怪啊。 安樂試著揮舞筆墨,一朵朵蓮花在空中綻放,將他住的地方包圍起來,漸漸的,安樂不覺得冷了。 臥槽,結界啊,這么高級。 使用星君至高無上的法寶設立結界用來擋風的,安樂大概是頭一人。 管他的,暖和就行。 幸虧有那只筆,安樂過得不算那么窘迫,至少凍不死。安樂思考了一下,這里的官員對他這個從京城來的上司完全不放在眼里,指望從那些人身上突破是沒有可能的。 安樂同學作為成績優秀的積極分子,深刻地知曉群眾路線的優越性,這里的局勢靠那些迂腐的地方官不行,還是要依靠群眾。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只有拉攏百姓的心,才能站穩腳跟。 剛開始的時候,這里的人民不信任安子悅這個遠道而來的京官,安子悅不厭其煩地跟百姓講政策,西南地區山多適合種茶樹,安樂請了經驗豐富的茶農推廣種茶,同時想方設法地修路,能讓作物產品賣到外面去。 安子悅這么一折騰就是好幾年。 安子悅從半大的少年變成了穩重的青年,黑了不少也精干了不少,雖然還是那么愛笑,可臉上的少年氣褪去,笑容都清淺了起來。 在安樂眼里,他完全變成了一個鄉村基層老干部。 安樂在這段時間內并不是全部待在鏡子里,他反復地在鏡子與現實中穿越,他感覺自己越來越脫離安子悅的身體,有時候不能完全控制安子悅的行動,自己更像一個旁觀者,看著安子悅的一舉一動。 他看著安子悅從愣頭青成長為進退得宜的青年,舉手投足穩健而有力。以前的安子悅笑起來像太陽,現在他站在那里,穿著長衫,把袖子挽起來,整個人英俊而帥氣,淺淺地笑著,像平靜而奔流不息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