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的“卡”讓宋亦上徹底亂了，他風頭正盛的時候是被粉絲們捧在手里、放在心尖兒上的人，自從他一炮而紅之后，邀約不斷，是這個圈子里的神話，小鮮rou中的標榜，現實的講，在這個收視率和商業價值為王的時代，誰能帶流量，誰就該被寶貝著，于是他被各種導演寶貝著。聽慣了粉絲們吹的彩虹屁，自然飄得理直氣壯。

    哪怕他從神壇上走了下來，演的都是無關輕重的角色，接的都是粗制濫造的劇本，導演們對他的要求也不高，中心思想無非是露個臉就行了，至于演技什么的，存不存在都可以。

    但紀嘉奕跟他們貌似都不一樣。

    一次次的重來，每個細節精雕細琢，還不告訴宋亦上問題和原因，宋亦上的臉色有些不對了，經紀人藍可在旁邊齜牙咧嘴瞪圓眼睛不斷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冷靜。

    曾經陽光活潑、溫順有禮一見人就笑的小可愛小甜心自從從神壇上跌落下來以后變得冷酷話少似冰山，仿佛骨子里的野性全被釋放出來了，一個眼神就能射殺你，敢懟天懟地懟任何，藍可為此提心吊膽。

    宋亦上完全找不到拍戲的節奏，也猜不到大導演的心思，不一會兒片場休息，他握著眼藥水，眼睛還有些發紅，這讓他看上去有些落寞，他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一個人嘴里嚼著口香糖，低頭看著前面的地板，一言不發。曾經在片場休息的時候一波又一波女工作人員偷偷跑過去問他要簽名，現在只有旁邊的工作人員的議論聲清晰的傳入了他的耳朵。

    “演技那么爛，都是當初被腦殘粉絲們慣的，還流量之光誒，現在糊到地心了誰還把他當回事兒?！?/br>
    “哎，原來頂級流量沒落了還真和十八線小明星一個樣。我曾經還粉過他耶，不過后來他一直沒什么水花了，我就無感了?！?/br>
    “只有一張臉長得好看有屁用，長得好的人多了去了，前幾天選秀節目新出來的小孩子們好多十七八歲的，我都看花眼了，好喜歡啊……”

    ……

    宋亦上靜靜坐著，默默聽著。

    經紀人藍可聽到這些話，故意趾高氣揚地踩著七厘米的細高跟從小姑娘們中間穿過，走到宋亦上旁邊，朝他說：“其實你表現還是不錯的，一遍一遍拍是因為紀導要求高，我剛從鏡頭里看你的臉狀態非常好?！?/br>
    “是嗎？”宋亦上抬起了頭，難得朝藍可擠出一個不走心的淺笑，“可是鏡頭里的真的是臉嗎？難道不是一張支票，數額有好多顆零的那種？”

    聽到宋亦上還如往常一樣沒心沒肺地開得出玩笑，藍可緊繃的臉上露出點無奈的笑意：“有那么金貴么？”

    “粉絲們不是說了嗎，我是天神眼角最具風情的淚痣，是上帝右手戒指上最璀璨的寶石?！彼我嗌匣卮鹬{可的話，臉上硬撐出來的笑容倏地收起了，像琴聲戛然而止，“雖然這些都是過去，但存在即合理，這是無法抹去的過去?！彼贿呎f著，一邊一眨不眨地盯著監視器的方向看。

    紀嘉奕正和攝像和燈光師比劃著什么，身影挺括，埋在人群中也能讓人一眼找到。

    “還能嘴貧我就當你不需要我給你做心理建設了，一會兒加油，不要感情用事，紀導雖然年輕，但也比你大了八歲，你跟著他好好磨練演技，穩步轉型?！彼{可說。

    宋亦上再次冷靜了下來。

    他初進公司的時候，打扮精簡干練的藍可帶他去見公司的高層老總王川，那天的一切宋亦上都歷歷在目，落地窗投進大片大片的陽光，空氣溫暖干燥，手夾高檔香煙的男人噴出一口煙霧，白霧彌散在他臉上，他的聲音穿過那繚繞的煙霧飄了出來。

    “亦上，以后你想走哪條路，你想當一位演員，還是當一位明星？”

    宋亦上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我要當人氣偶像?！?/br>
    藍可那時詫異了一下，給宋亦上遞了一個似埋怨又不似埋怨的眼神，少年當時才十八，血氣方剛，滿腔豪情，他吐字清晰、鄭重其事地重復了一遍：“我要當人氣偶像?！?/br>
    王川往煙灰缸里輕輕磕了磕煙灰，笑著說：“好，以后你就走這個路子?！?/br>
    以后，宋亦上真成了連街頭巷尾的老奶奶都知道的超人氣偶像。當然她們對他的認知只停留在街邊的一張張海報上：這孩子長得真好看。

    .

    電影繼續拍攝。

    宋亦上在鏡頭里來來回回又走了好幾遍。

    一米八的個頭，黃金比例的身材，巴掌小臉，狹長漂亮的眼睛炯炯有神，眼皮是單的，不帶一點兒雙的那種鋒利利落的單，清亮的眸子里很容易涌出風情，絕色無雙，而此刻鏡頭里人的臉，明顯是雖帶著幾分孩子心性的無措，卻又冷硬傲然。

    副導演朝紀嘉奕看了一眼，想著這條要不算了吧，拍到這個程度已經不容易了，對宋亦上也不能要求過高，張口道：“要不……”

    紀嘉奕果斷打斷他的話：“各部門準備，再來一次?！?/br>
    宋亦上只能一次一次地嘗試，盡量用自己的渣演技去貼合大導演的心，周圍的空氣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安靜的，又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冷的，工作人員們個個把嘴閉得緊緊的，在反反復復的拍攝中，片場的溫度低到了極點，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后來又反復了好多遍，有一遍不知怎么了，也許是眼藥水滴夠了量，又或許是因為悲憤，宋亦上演技莫名爆發了一下，戳到了紀嘉奕的點，那一條拍得特別順利，陶未眼里有淚有情，既真情流露，又十足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