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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岐山溫氏,魏嬰將他們的囂張可惡行徑說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直斥其心腸之毒,手段之狠,憤懣仇怨之情不加掩飾。但對于溫晁折磨他之事只字未提,更別說金丹了。 魏妟神色微暗,心底極不是滋味。 他的傻弟弟??!這是怕他知道會傷心難過吧?果然是懂事了??晌簥z卻寧愿他不曾懂事,好的壞的都直言不諱,如同小時候一樣,被欺負了會回來告狀,找自己幫他打回去。 然而魏妟也知,十幾年過去,他的弟弟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不點了。他,不一樣了。 魏妟朱唇幾度輕啟,想要說點什么,最終化為一嘆。 十幾年的空白不是幾句話就能填補的。不急,且慢慢來吧! 把自己想說的一股腦倒出來,魏嬰這才拉著魏妟問:“兄長可有字?” “有!我的字是阿爹取的,喚作蘭亭,你那會兒還小,怕是不記得。阿爹當時還說,等你大些了,你的表字可喚臨河?!?/br> 蘭亭序,又稱臨河序。果真是一脈同源,一聽便知是兄弟倆。 魏嬰“啊”了一聲,從未想過原來生父竟曾為他取過表字,“可是我現在叫魏無羨!” “無妨!阿爹當時也是隨口一說,不必較真。況且江宗主是你師長,為你取表字乃是應該的。無羨二字,很好!” 魏嬰點頭,他也覺得挺好。 “按兄長所說,你當年被山魈所傷,昏了過去,是被你師尊所救,帶回了瀛洲?我聽說過瀛洲,但從未有人去過。瀛洲,真的存在嗎?” “當然!” “據說,瀛洲很美?” “是!瀛洲美若仙境,此言不虛。至少,我在中原見過的這些江河大川,都比不上瀛洲?!?/br> 魏嬰一雙眼睛放出亮光。魏妟輕笑,“你會有機會看到的?!?/br> 魏嬰一愣,“瀛洲不是不許外人進去嗎?” “你不是外人!阿嬰,待你身體痊愈,隨我去瀛洲可好?” 魏妟說得認真,魏嬰怔了怔,撓了撓頭,沒有說話。瀛洲便是有千百般好,也終歸不是他的家。比起陌生的瀛洲,他更喜歡熟悉的蓮花塢。況且他可還記得魏妟說過,一旦進了瀛洲,尋常是出不來的。 中原有他的根,有他太多割舍不下的東西。他怎能拋卻?卻又怕魏妟失望,只得打著哈哈揭過去,往床上一趟,耍賴般說:“我有點累,想休息了?!?/br> 不料撞到身側的笛子,笛子咕嚕嚕滾落在地。魏妟彎身撿起來遞還給魏嬰。魏嬰結果,將笛子往杯子里挪了挪,似是想把他藏起來。眼神躲閃,有些心虛。 “這笛子乃白骨所制,陰煞之氣頗重,不過也算得上是個靈器,且已被你煉化,認你為主,可有名字?” 魏嬰心頭咯噔了一下,沒想到魏妟開口便說出了笛子的來歷,見他眼中唯有鄙夷之色,神色舒緩下來,看著笛子,想了想,輕聲說:“陳情,就叫它陳情吧!” “既取了名,往后便喚它陳情了。阿嬰,它可是你親手所制,在亂葬崗時,你可就是用它制住了滿崗的怨氣?” 魏嬰點頭。 魏妟笑起來,“我們阿嬰真厲害!” 魏嬰怔神,“兄長不覺得此為邪道,非是正途嗎?” 魏妟眼角的笑意更大了,“何為正,何為邪?我知道中原仙門都認可劍道為正,鬼道為邪??扇艚裼卸?。一者習劍道,卻濫殺無辜,手段之狠絕比之溫氏有過之而無不及。另一者習鬼道,卻借此法降百鬼,制百妖,解救萬千百姓。你覺得孰正,孰邪?” “自然是前者為邪,后者為正?!蔽簨氪鸬美硭斎?,不假思索。 魏妟點頭,又說:“那你何必問什么邪道正途!” 魏嬰一怔,沉思道:“兄長,我明白了!” 他握著陳情的手緊了緊,所為的正邪從來不是什么功法,而是人心。只要他心志堅定,走得是什么道又有何關系? “不過……”魏妟看著陳情,突然又轉了口,“眾人將以怨制怨之法稱為邪門歪道也并非沒有理由。蓋因此法借用的都是陰煞極重之物,比如陳情。 此類器物怨氣過大,長此以往,難以駕馭。你雖則此刻克制了它,焉知往后不會出岔子?你敢保證,能一直克制住它,不會受它影響,甚至反被它所控嗎?” 魏嬰默然。他雖覺得自己不會落到那個地步,卻還真不敢打包票。須知,古往今來,多少前輩先賢也是如此自信,可最后都倒在了這份自信上。那位藍氏的女家主不就是如此嗎? 魏妟看著他的神色變化,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當然這是別人需要在意的,我的阿嬰不必擔憂這些?!?/br> 魏嬰抬頭看他,十分不解。 “瀛洲有一功法,名喚凈心訣,可解決此隱患。等你身體好了,我傳給你!” 魏嬰欣喜剛掛上臉頰,又聽魏妟道:“還有你失去的金丹?!?/br> 魏嬰臉上的笑容僵住,臉色煞變,“兄長知道?” “你是我救的,脈是我診的,藥是我開的。我怎會不知你的情況?我雖非主修醫道,卻還不至于連你體內有沒有金丹都看不出來?!?/br> 魏妟神色凝重,“阿嬰,我不反對你修習詭道術法。你既然有能力悟出此道,更有能力煉制陳情,便足見你在此道上的天賦,棄之未免可惜。但這不代表你要放棄劍道,專注于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