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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大概四十幾歲,身形極瘦,濃妝艷抹地挎著一只黑包,見到他倆,臉上閃過驚恐之色。 “噯,阿姨?!鳖櫤S钚α诵?,“剛才我們敲門,你怎么不給開?” 女人皺起眉頭,疾言厲色起來,“快讓開,有老人摔倒了,我要去接救護車!” 顧海宇聞言,三步并兩步地往上沖,女人也快速往樓下跑,黃河遠怔了幾秒,覺得不太對勁兒,也跟著往下去了。 女人:“你別跟著我!” 黃河遠蹦蹦跶跶:“阿姨,我幫你!” 女人:“……滾開!” “哼,就不!” 顧海宇沖進穆臨星的家,只見一老人躺在門邊,右手捂著心口,左手指甲翻開,縫里有木屑,正大汗淋漓地呻吟著,家里一片狼藉,好像進了賊似的。 “黃河遠?。?!”顧海宇扒在門前吼,“別讓這女的跑了!” “fine?。?!”黃河遠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顧海宇得到回應后,立馬跪到了老人旁邊,老人臉色灰白,沒了聲音,竟是休克了。 顧海宇:“……” 顧海宇長期和內心的暴力傾向和血腥愛好抗爭,實在忍不住時,他就去醫院待著,靠著傷患血rou模糊的傷口緩解內心的渴望。久而久之,莫名得到了許多醫學知識。 顧海宇深吸一口氣,把老人平放在地上,脫下外套墊高她的腳,開始心肺復蘇和人工呼吸。 顧海宇只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可是卻從未實踐過,嘴默念著數字,一下一下地按壓心臟,熱得汗水擠進了眼睛。按滿三十下,低下頭,正要人工呼吸,一聲從喉嚨里滾出來的怒吼在耳邊響起。 “你在干什么?。?!”是穆臨星的聲音。 不好,顧海宇心想,這畫面很容易讓人誤會。 顧海宇轉頭,還沒說話,被飛來一腳踹歪在地。 “奶奶!”穆臨星跪在地上,無措地扶著老人肩膀,“奶奶,你怎么了?!” “別碰她!”心肺復蘇一旦中斷太久,之前的就白按了,顧海宇忍著被踹的劇痛,快速推開穆臨星,交叉起手,對著胸口均速有力地按下去。 隨著他的動作,鼻血也順著人中往下滴滴答答地流——是被穆臨星踹出來的。 “艸?!鳖櫤S盍R了一聲,“快把血擦了!紙巾揉成團,塞我鼻子里?!?/br> 穆臨星不知道下班回來怎么會看見這樣的場景,但奶奶有心臟病,他也學過各種急救訓練,他知道顧海宇在救她。 紙團塞進去后,顧海宇鼻血堪堪止住,穆臨星搓掉手上的鼻血,像溺水的人抓浮木一樣,牢牢抓住了奶奶干枯冰冷的手。 他自認他內心已經足夠強大,但原來是因為,生活還沒有給他致命一擊。如果奶奶沒有了,他就什么也沒有了……不,沒關系的,如果真的發生了,他就陪奶奶一起去。 “給我擦汗?!鳖櫤S畹吐曊f。 穆臨星像沒聽見似的,半晌沒動。 顧海宇抬眼看穆臨星。他眼球猩紅,嘴唇卻很白,盯著老人的臉,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 顧海宇覺得有些荒唐,他為什么要救仇人的老媽?如果不是她生出那樣的垃圾,他爸就不會死。 低頭人工呼吸,老人的口臭醍醐灌頂。好家伙,初吻也沒了。 他都犧牲到這種地步了,總不能半途而廢。 “小垃圾,聾了嗎?”顧海宇提高了聲音,“給我擦汗?!?/br> 穆臨星如夢初醒,抬起手用袖子按了按顧海宇的額頭。 也就在這時,他感覺到奶奶的脈搏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 穆臨星生怕是幻覺,扣著奶奶手腕,吊著一口氣,像等著赦免的罪人,等一次脈搏。 顧海宇見狀,低下頭,耳朵貼在老人心口上。 噔。 很輕,很緩的一聲。 是心跳的聲音。 一瞬間,顧海宇百感交集。那心跳聲給他的感覺,就像他渾身冰冷地在產房外,在朝陽里聽見弟弟的啼哭;跪在寶相莊嚴的佛像前,敲響第一下木魚。師父說,渡人即是渡己,他似乎隱隱約約窺見了一角,但又像抓不住的水流,轉瞬即逝了。只剩下渾身的汗汗和酸酸的手臂,以及痛痛的臉。 穆臨星從抽屜里拿出藥給老人含住,拿出手機叫了救護車。 顧海宇新奇地發現,他哭了。和老弟以及黃河遠那種嗚哇嗚哇地哭法不同,他哭的時候面無表情,很安靜,像是一條被擰到極致只能榨出一兩滴水的濕潤毛巾。這哭法實在沒意思。 “小垃圾,”顧海宇抬起長腿,踹了他小腿一腳,痞笑道:“哭出點聲音給我聽聽?!?/br> 穆臨星抹去眼角的淚,才抬起頭來,低冷地問:“我奶奶變成這樣,和你有關嗎?” “可能無關,”顧海宇想起他踹門那一腳,“也可能有?!?/br> 穆臨星臉色難看,戒備地盯著他,顧海宇舔了舔牙齒,“但總歸你不分青紅皂白地踹了我一腳,你得賠?!?/br> 說完,顧海宇對著穆臨星的臉揚起了拳頭,穆臨星反射性地閉上眼睛,抬手護著了頭,似乎這樣保護頭的動作他做了很多次,已經習慣了。 咚。 顧海宇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沒對著頭,打在了穆臨星手臂上。打完甩甩手,他終于想起黃河遠來,給他打QQ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