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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抄近路是這個意思,季明晟怒視著麻二,麻二一臉無所謂:“你可要想清楚了,這次錯過,你就要再等三天?!?/br> 季明晟拿他沒辦法,他不想在這里多留一分鐘,回到日本的想法太迫切了。 他笨手笨腳地攀爬上車廂連接處,火車開動了,費盡力氣進入車廂時,才發現這里面裝的都是貨物。 貨物好,是貨物就沒有人會發現他躲在此處。 火車轟隆,月光透過車窗照進來,離山坳越來越遠,他看不到麻二了。 嘴角扯出來笑意,像是在安慰自己,“回到日本一切都好了?!?/br> 日本沒有戰火,不會每天都死人。 懷抱著這樣的期待,他抱著包袱,縮在貨物中間沉睡過去。 拍完這場戲,劇組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哈爾濱,在那里,何海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交接工作不到兩天,連城就要投入進緊張的拍攝中去。 劇本重心向季明晟轉移,就意味著連城的戲份多了。 哈爾濱這邊的工作人員陣容更加豪華,國內頂尖的學者以及哈爾濱當地某博物館負責人,是這部片的藝術總監。 而耗資幾千萬建設出來的建筑,已經在哈爾濱郊區建好。 這是一片占地面積很大的建筑,一進入警備區,兩個高聳的鍋爐就映入眼中。 博物館負責人仲新,五十來歲,一股子書卷氣,在正式開拍之前帶領連城等人參觀片場。 與其說這是片場布景,不如說這就是對人間地獄的高度還原。 狹窄到只能放入一人的“手術間”,病菌室,黃鼠養殖間……一圈逛下來,所有演員都有些承受不住心理壓力。 這和劇本上冰冷而不帶感情色彩的描寫是不同的。 雖然這里空蕩蕩的,什么都還沒有布置,可一看到這些房間,他們就能聯想到這些房間是用來做什么的。 劇組的工作氛圍變得嚴肅。 每個人都沉默著做自己的事情,在片場里走動時都格外注意自己的聲音。 在開拍前一天,張樹華找到了連城,他仔細審視連城,覺得他和海選時相比,精神狀態差了很多。 就像是季明晟本人從戲里走了出來。 “傅慶南跟我提過你,”張樹華有些遲疑,前幾日,傅老狗突然聯系他。 “他說你是個天賦極高的好演員?!?/br> 這是傅慶南的原話,但他后面也說,連城是體驗派演員。 連城拍的出色的每一場戲,都會把自己全然融入到角色之中。這種做法的好處是拍出來的戲會很“真”,但對演員來說,卻是一種自我拉扯。 拍攝《大山》時,連城在劇組里待了整整一年,傅慶南是個敏銳的人,他欣賞連城這顆剛誕生的新星,私下里曾經提醒過連城。 別太把虛假當成真實。 這次他也提醒了張樹華,《崢嶸》比《大山》更甚。如果連城還是像六年前那樣,學不會控制虛假和真實的界限。 《崢嶸》可能是他演藝生涯的最后一部戲。 連城聽到傅慶南,有些驚訝,他沉默著,眼神平靜:“替我謝謝傅導?!?/br> 深嘆口氣,張樹華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干,有什么不對要及時說?!?/br> 火車抵達終點站,季明晟下了車,才察覺到不對。 他迷茫地從車上下來,不遠處有一隊日本軍人,手中拿著槍,還有一群人,雙手綁起來背在身后,頭上帶著白色的面罩,蹲在地上。 一個日本兵注意到季明晟,端起槍指向他,用日語問道:“什么人!” 季明晟舉起雙手,連忙用日語回過去,“我是日本留學生,想回日本……” 不等他話說完,靠近的士兵就把他雙手壓在身上,把他綁成和其他人同樣的姿勢。 季明晟察覺到不對勁,一直在解釋,那些軍人卻不搭理他,只有他動作大些的時候,才會用槍托輕輕敲擊他的后背。 或許是他們的動作太過輕柔,季明晟安慰自己,也許他們是把自己當成特務了,等見到日本軍官,自己只要解釋一下,就會被放出去,也許他們還會送自己回日本。 隨后,他被推上大卡車,車門緊閉。 卡車被油布遮掩的嚴實,從火車站出發,一路經過滿洲統治時,哈爾濱整潔有序的街道。 這里有著俄國建筑的奇特風情,街道上,來來往往的,有軍人,也有身穿水手服的女高中生。 卡車向郊區開去,差不多行駛了二十多公里。 車廂內并不是一直安靜的,有人掙扎著想要掙脫繩索的束縛,也有人在小聲哭泣。 季明晟蒼白著一張臉,倒在角落里,只覺得脊背發涼。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下來,外面可以聽到整齊的步伐聲,接著有光照進來,車門開了。 季明晟等一群人,紛紛被推下車。他腿有些軟,從車廂里跌落下來的時候,摔了一跤,濺起一陣塵土。 人群里發出笑聲,有人用日本罵道:“愚蠢的馬路大?!?/br> “馬路大?”季明晟連忙爬起來,又被人推著往前走,馬路大在日語中是原木的意思,他們為什么會提到這個詞? 未知的恐懼緊緊地籠罩著他。 漸漸地,周圍就有了聲音,不止是士兵的發出的動靜,還有女人,孩子,以及遠處傳來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