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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高陽歷史小說作品全集(共10冊)在線閱讀 - 第七章

第七章

心,特地雇了一乘轎子,讓孫老師坐了,自己換了一身便服,跟在轎子后面,行有兩三里,才在一所精致的小別院前停下。

    那是張慕景的一所私人別業,平時只有幾個下人在照管著,果然是十分隱蔽。

    張慕景對劉天鳴倒是十分盡心,每天早晚都要來看視一遍,而且親自配藥煎好了,服侍劉天鳴喝下后才離去。

    劉天鳴在他細心的調理下,果然已頗有起色。他們到達的時候,張慕景也還沒走,忙迎了出來,親熱地握著手道:“孫老先生大駕蒞臨,實在很難得!”

    孫老師擺擺手說:“慕景,我們是老朋友了,別來客套,我是來看天鳴的,事情很重要,你這個大夫在很好,我需要你一個答復,他的病情究竟如何?”

    張慕景道:“病是好了一點,但是身子還是很虛弱,他是得了近于霍亂的一種傳染病,那是最傷人的!”

    孫老師點點頭道:“我不清楚你們醫家的話,我只問他明天能不能起來視公?”

    張慕景道:“那恐怕還不行!”

    孫老師立刻說:“那你就要想個辦法,今天用點什么藥,提一提他的精神,無論如何要他明天出面跟京中來人見一次面?!?/br>
    張慕景皺皺眉道:“一定要強自振作一下,自無不可,只是這一來就要大傷元氣,又將耽誤了復原的時間了!”

    孫老師做了一個苦笑:“事情不容許慢慢地拖了,明天如果能順利解決,他可以慢慢地休養,如果不能解決,他恐怕要換個地方休養了!”

    張慕景一聽事態竟如此嚴重,不由也著慌了問道:“孫老,究竟怎么樣?”

    “我現在就要見劉天鳴,你也一起聽吧,好在你也不算外人,聽了也沒關系的!”

    于是張慕景把孫老師引進了內屋。劉天鳴形容槁瘦,倚著床斜坐著。

    張慕景一見忙道:“大人怎么坐起來了呢?你應該躺下休息的?!?/br>
    劉天鳴輕嘆一聲:“張先生,我怎么能靜躺下來呢?沒關系,我自己覺得還能撐得住。孫老哥,為了小弟的事,多讓你費心了,小弟實在非常感激!”

    孫老師見故友委頓若此,心中不免也惻然,和聲安慰他說:“天鳴!你我相知多年,不必說這些客氣話了!照理我今天不該來吵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種諉過逃避的人,所以我才來跟你說一下!”

    劉天鳴點點頭:“老哥在外面說的話我已經聽見了,老哥放心,我對于富貴前程,一向看得很淡。這次出來,只是想為百姓們做點事,一盡綿薄而已。只要問心無愧,窮通榮辱,我都不放在心上,老哥盡管把今天的情形說出來好了!”

    于是孫老師把今天驗劍的經過情形說了,別看他平時言語木訥,但是記性極好,不僅是經過的一點細枝末節不曾遺漏,甚至于每個人說的話,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因此這一席話,倒也說得相當引人,自然也相當費精神,在一邊侍候的林鼎接連給他添了四次茶,他都不覺得。

    聽完了孫老師的敘述,劉天鳴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一點,低頭沉思不語。

    張慕景是不便插嘴,這時候他又感到不能不說,也琢磨了一下才說:“如此說來,似乎也并非一定要大人出面!”

    孫老師道:“不!慕景,事前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了解多少,只是來查驗一下,還以為可以搪塞,現在看秦一明的光景,他根本已經知道了寶劍是假的,只是一時找不出確切的證據而已,但是從朱季的神態看,那家伙似乎真有把握能證明寶劍是假的!這一來就要大費周章了!”

    張慕景道:“那與劉大人的出面與否,又有什么關系呢?”

    “關系很大,因為天鳴究竟是御點的巡按御史,即使因為失劍而獲罪,那罪卻不是秦一明可擅定的,天鳴還可以做很多事,甚至可以問問他們,如何得知寶劍是假的,當面請問失劍的詳情,當時壓一壓秦一明。如果天鳴不出面,別的人就無法對秦一明提出什么太強硬的責問!”

    劉天鳴道:“寶劍失落,我的罪是無法推諉的,不過孫老哥說得對,我至少還可以運用我這個巡按御史的職權,對一些jian惡之徒,施以嚴懲!”

    張慕景道:“大人的意思是要除去衛虎?”

    劉天鳴堅毅地點點頭,瘦削的臉上泛起一陣紅色,沉聲道:“不錯,此人罪大惡極,如果不除掉他,天理難容!”

    張慕景苦笑道:“大人,如果證實了尚方寶劍不真,大人就沒有先斬后奏的權利,又怎能奈何衛虎呢?”

    劉天鳴道:“我用不到尚方寶劍,衛虎的罪證俱全,已經呈報在案,可以定讞了,我縱然不能夠將他斬立決,至少可以在公堂之上,嚴加杖責,斃之于杖下!”

    孫老師也為之一愕說:“天鳴,這似乎于法理不合,你自己會受牽累的!”

    劉天鳴慨然道:“我寧可受連累,也不能讓這種人逍遙法外,讀圣賢書,所學何事?國法本乎天理人情,只要于天理無虧,人情兼及,縱然不合于國法,吾亦行之無怍!”

    孫老師肅然道:“好!天鳴,只要你決心如此做,我會連同地方士紳,以及在縣的生員等,聯名上書京中,為你作后盾,必要時,我可以為你叩閽申辯!”

    劉天鳴心中著實感動,連忙說:“孫老哥,這可不敢當,而且萬萬不可,如此一來,事情就鬧大了,說不定會連累到很多人!”

    孫老師固執地說道:“天鳴,你自己剛才還說,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這是我們讀書人的責任,也是要做到而今而后,庶幾無愧的意思,無論如何,斷不能叫宵小得志,忠良受讒!”

    劉天鳴拱了一拱手說:“有老哥這番話、這片心,我就已經很安慰了,何況事情未必就如此嚴重。壯圖做事很細心,說不定他還有什么妥善的安排,反正明天我一定出面,到時再說吧!”說時看看張慕景。

    張慕景連忙道:“大人盡管放心,現在看大人的氣色,似乎已較早晨好得多,等一下晚生再為大人配一劑提神的藥,今晚服下,明日雖不能使大人康復如初,至少能有精神行動了!”

    劉天鳴輕嘆了一聲:“張先生也是的,既有這個方法,何不早兩天就使用,我也可以早點起來理事了!”

    張慕景苦笑道:“劉大人,醫家有一句話,說是病每加于小愈,越是到了病情好轉的時候,越要小心攝養,以免轉成別的病。對大人的這種方法是揠苗而助長,只有萬不得已時才偶一為之,對大人的身體卻是有害無益的。再說照昨天的情形,晚生還是不敢下虎狼之劑。不過照大人此時的情形看來,倒是不妨了!”

    劉天鳴笑了一笑:“我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無法閑得住,只要有事情,我就會精神振作起來,不管是好事壞事,我都有勁?!?/br>
    孫老師也笑著向林鼎說:“如何?我對貴上的認識比你們深吧!我知道他有承當逆境的胸懷,所以才認為你們凡事不該瞞著他,如果你們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說不定他的病還會好得快一點!”

    劉天鳴側頭問林鼎:“又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

    林鼎連忙躬身道:“回大人!沒有了,就是孫老師今天堅持要見大人,小的是為了其他的原因才延誤了一下!”

    劉天鳴問道:“是什么原因?”

    林鼎囁嚅不敢說,還是孫老師笑著道:“林護衛說的原因,倒也頗有道理,只是他不知道事情的緊急緩慢!”

    孫老師也不說什么原因,劉天鳴倒是頗能體恤下情的,也不再追問了,點點頭說:“林鼎!你跟我也有一段時間了,對我的為人處事多少也該有點明白,我向來是事無不可對人言的,別說孫老哥是我的知交好友,就是個不相識的,若有事專程來找我,你們也不該推辭,這樣子最能誤事,你難道不知道?”

    林鼎只有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劉天鳴嘆了口氣:“你的確是知道,只是有時候知道得太多了一點,所以才擅作主張。林鼎,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怕我在病中受到干擾。其實你對我還不夠了解,要知道我只有閑了才會生病,事情越多,我就精神越佳,這一次有幸代天巡按江南,我正高興能為百姓們做點事,若是你們像這樣七攔八阻,豈非大違我的本意!”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的話,劉天鳴似乎略有倦意,可是他的興致很好,想要再說什么,可是孫老師已經很識趣,立刻接口答說:“天鳴,我要走了,還有很多人那兒要去聯絡一下,明天好為你聲援?!?/br>
    老友如此熱心,劉天鳴十分感動,在床上拱拱手:“孫老哥,太費神了,其實也不必太勉強,我們行事但求無愧于心,生死榮辱,都不必去計較的!”

    孫老師慨然地說:“沒什么,我有把握提到一批人出來的。你為地方除jian招致小人之嫉,我們本地的士林清議如果不表示一下態度,豈非讓別地的人罵我們皆昏憒不仁,我這個學師更是無顏去對學子了。你放心,無論如何我們也要讓那些jian邪小人知道一下讀書人的氣節的?!?/br>
    孫老師對劉天鳴的事的確十分關心,從那棟養病的小院出來,立刻叫轎子抬著去拜訪一些當地的士紳。

    第一個,他造訪了本地的名士王湘和,詩文俱佳,資格很老,還是孫老師的前輩,只是生性怡淡,不慕榮利,鄉試以會文論魁后,居然絕意仕進,家道殷實,所以生活很逍遙。年輕時四處游歷以廣見聞,老了在家中修心養性納福,是士林領袖,極為當時所重,只是脾氣剛愎,最看不得做官的人。

    對孫老師,他倒是很敬重,他認為學官品清而職重,薪俸不豐,卻負有承先啟后的重任,非有絕大懷抱者無以任之。

    明天能夠請得他去,自然有相當的作用,只是孫老師很擔心,因為劉天鳴是官,雖然是個好官,但是未必能入王湘和的眼中,孫老師只有硬著頭皮一試了。

    門上往里一報,立刻就叫請,才在客廳中坐下,王湘和已經衣冠整齊地出來了。

    此老為人行事都很方正,雖然他的詩文很灑脫,但做人卻是另一番態度,毫無時下名士那種放浪不羈的習氣,因此現在是晚上,又是在家中,他也不肯便衣見客的。

    見了孫老師,他先拱手說:“失禮!失禮!小弟是因為天時已晚,平時沒有外出的習慣,所以才躲個懶,推說身子不舒服,沒有到明倫堂應召,哪知道竟煩勞座師親臨,實在惶恐之至!”

    一番話把孫老師聽得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等他說完了,忙問道:“湘老!你是說今天有人來邀你到明倫堂去?”

    王湘和道:“是啊,來的人姓李,叫什么李壯圖。卻是以座師的名義,說要邀請小弟到明倫堂去議事,小弟心想晚上會有什么事呢?所以就推托了!”

    孫老師一聽,不禁詫然道:“奇怪了!李壯圖,他在搗什么鬼?”

    王湘和也為之一怔道:“難道說座師也不認識這個李壯圖?”

    孫老師點頭道:“認識!是巡按御史劉天鳴的護衛,倒還是個很忠心實在的人?!?/br>
    王湘和卻很精明,請問道:“然則適才見召,座師似乎還不知情?”

    孫老師點頭道:“是的,不僅小弟不知情,劉巡按也不知情,但是小弟可以保證,他的目的倒是與兄弟不謀而合,需要借重湘老?!?/br>
    王湘和沉吟道:“座師的廉風亮節,兄弟一向是十分欽佩的,座師也跟兄弟一樣,從不趨炎附勢,雖然聽說來到此地查案的巡按御史劉天鳴是座師的同榜,但是座師想不會去夤緣趨附的吧?”

    這一來孫老師倒感到難以開口了,半晌后才道:“湘老是斯文前輩,與小弟相知亦非一日。小弟的為人心性,湘老既有所知,小弟就不必自己說什么?!?/br>
    王湘和一聽倒是連連地道歉:“是!是!兄弟失言,兄弟失言,兄弟只是覺得劉御史的護衛冒了座師之名前來相邀,使兄弟深為詫異,所以才諸多冒犯!”

    孫老師嘆了口氣:“湘老,李壯圖來邀湘老為的什么,小弟不知道,但小弟卻是來邀湘老明天為地方上的士子出個頭的!”

    聽口氣,王湘和對李壯圖冒名相邀的事已深感不滿,連帶對劉天鳴也有了點誤會,所以他把重點放在本地的士林上。

    這一說果然引起了王湘和的重視,連忙問道:“座師,本地出了什么大事?”

    孫老師不敢再兜圈子了,直率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然后就等著看他的反應。

    良久后,王湘和才算冒出了一句話:“從一般人的口碑中聽來,這劉天鳴還算是個肯為老百姓做事的好官!”

    等到了這句話,孫老師總算舒了一口氣,連忙道:“是的,小弟與劉天鳴在未仕前就已相識,深知他的為人,的確可以算得上是個性情中人。不然的話,小弟也不會不避嫌地為他奔走呼請了!”

    王湘和輕嘆了一口氣:“像這種官場中的事,你我本應該不加置理的!”

    孫老師毫不氣餒地道:“是的!但是這件事不同,第一,劉天鳴是為了朱青荷刺殺夫翁的案子而翻出衛虎的劣跡,衛虎卻又是本地的大惡吏,這是為我們地方除害?!?/br>
    王湘和笑笑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只是為民牧的本分而已!”

    這老頭兒脾氣耿介果然不錯,任何事他都分得清清楚楚!孫老師苦笑道:“話誠不錯!不過劉天鳴也是因而獲罪權貴而陷致困境,他表示不避斧鉞,寧可事后因為獲罪斷首,也要先除了衛虎,以免jian人得逞,正義不張!”

    王湘和只點點頭道:“好官,此人能夠如此,的確是難得!”

    口氣仍是沒有松,孫老師只得道:“朱青荷的夫家與母家俱是本縣斯文士紳,湘老為斯文領袖,小弟為學中座師,在情在理,我們都無法置身事外!”

    王湘和有點動容了。孫老師看在眼中,喜在心里,加重語氣道:“最重要的一點是小弟想到了一句話,是文天祥衣帶偈的最后一段:讀圣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后,庶幾無愧。如果我們不聞不問,而只聽jian小得逞,正義消沉,而今而后,我們是否能夠對子孫、對百姓、對天下的讀書人無愧呢?”

    最后的這一席話,使得王湘和悚然動容,避席而起,迎頭一揖,肅容道:“兄弟愚昧!以為潔身自愛,遠塵俗即為自守之道,卻忽略了斯文一輩的責任了。座師教訓極是,明日兄弟一定赴召,而且兄弟現在就與座師一起出去,分頭邀集人來。座師可以把那些無深交的人都交給兄弟,明天準把他們都約到了!”

    孫老師這才深深地吐了口氣,對王湘和倒是更增了一番欽敬,因為他不失為一個性情中人。在大道理之前,義無反顧,表現出書生的凜然氣節!因此連忙拱手道:“湘老肯如此鼎力相助,小弟十分感激,小弟也正怕時間倉促,來不及去通知,而且有些人較難說話,能得湘老前去,想必再無問題了,只是有一點,此事究竟要擔些干系……”

    王湘和笑笑說:“座師放心,兄弟也有分寸的,非吾道中人,兄弟也不會前去的!”

    一句話就夠了,于是兩個人又擬定了一個名單,決定了分配的人名。孫老師連晚飯都顧不得吃,又匆匆地走了。

    來到第二家,是位退致的翰林吳月衡,才知道已經被李壯圖先一腳邀走了。

    因為在王湘和那兒心中已經有個底子,所以知道李壯圖把人接去明倫堂了。

    那是縣學所在地,明倫大堂,是祀祭至圣先師以及縣中士子有重要事情集會的地方。

    其實一縣的士子,也不會有什么太重大的事情的,至多像要重修孔廟,或是兩造士人發生爭執,鬧上公庭,于斯文顏面有關,多半就在明倫堂公開辯論,邀請友好同人與會,最后請座師加以仲裁。

    孫老師雖然不知道李壯圖是為了什么要邀請大家去,想來總是與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心下微有不快,覺得事情本無不可,但至少應該知會自己一聲。

    轉而一想,則又感到李壯圖畢竟年紀輕,頭腦靈活,自己一直跟劉天鳴談過后,才能決定要如何辦,李壯圖卻早已想到了,而且他把人約到明倫堂,自己就住在學館中,可能已經去過了,只是自己沒回去而已。想到這里,他心中就較為釋然了。再想到差不多的人,李壯圖一定邀齊了,倒免得自己再跋涉辛苦,轉覺有點欣喜了。

    倒不如一腳回去,看看情形,有哪些人缺漏未到的,再叫他著人去請,自己加上個帖子也就夠了,一些較為難以說話和架子大的,都由王湘和去代邀了!反倒省事不少,因此不再嗔怪李壯圖,吩咐轎子,興沖沖地回到了明倫堂。

    哪知到了堂里,竟是靜悄悄的,只有一個小廝在掃地,里面零零亂亂,門外車馬痕跡凌亂,倒像是有不少人來過。

    孫老師又弄得迷糊了,忙把那個小廝叫來一問。小廝說:“李護衛是先來找過先生,因為先生沒回來,李護衛就叫我開了明倫堂,說先生約了幾位老爺回來議事,過了不久,果然來了十幾位老爺!”

    “是哪些人來了?”孫老師急急地問。

    那小廝搖搖頭說:“小的也不知道,反正都是先生認識的,也是常來的,一個個都是衣冠楚楚的大老爺!”

    孫老師連聲罵道:“糊涂!糊涂!你是管門的,我不在,連來了哪些人都不知道?”

    小廝呆著臉道:“他們都有帖子來的,小的又不認識字,怎么會知道呢?”

    這小孩兒是從鄉里出來的,人很愚鈍,只能掃掃地,做做粗便工作,孫老師覺得也不能太苛責他,于是問道:“帖子呢?”

    小廝到屋里抱了一堆帖子出來。孫老師接過就著燈光看了,倒是呼了一口氣。

    一共有十一位客人,雖然并沒有把自己所要約的人都算全了,但重要的人已經全部在內,算來也差不了太多了!

    他發現了這十一個人的一些共同之處,就是大部分是入仕為過官而退隱的,在地方上素有清望,而且講話都很有分量,其中有幾個的子孫還在為官出仕的。

    雖然這是很有力量的一批人,卻不是孫老師心目中的理想對象。

    因為這些人的地位較為崇高,他們或能說句公道話,但是要他們在劉天鳴失去了御賜寶劍之后,仍然對執法杖斃衛虎之舉加以支持,他們未必會同意。

    因為他們都做過官,對事情的看法是法重于情的,李壯圖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那么把他們邀了來,其目的可能就與自己的不盡相同了。

    孫老師著實為這個問題思忖了良久,最后才問小廝:“現在他們是不是散了?”

    小廝怔怔地說:“人是走了,但是好像并不是回去,因為小的看見他們把乘來的車馬都打發回去了,然后跟著李護衛去了!”

    “哦!他們到哪兒去了?”

    小廝搖頭說:“不知道,他們走的時候,顯得很機密。李護衛還叫小的到門外去探看了一下,知道沒有人的時候,才由東邊大街走了,大家都是走著路去的!”

    孫老師更為不解了,幸好在拜帖的下面看見了一張李壯圖的字條,才算解了一半的謎!為什么說是一半呢?

    因為李壯圖只說為了重要的原因,不得已假冒了孫老師的名義,與劉天鳴共同出名,邀請了一些人來,作一次重要的聚會。因為孫老師不在,要爭取時間,來不及等孫老師回來稟明才行,只請原諒云云。

    至于是為什么卻沒有說。

    所以這只能說是解了一半的謎,因為帖子上有些人,憑他一個學師的身份還請不動,憑王湘和士紳領袖的身份,也不一定請得動,倒是劉天鳴的面子,或許可以搬得動他們的大駕,因為劉天鳴是官,他們也不能算是勢利,但官只與官來往,這是個微妙而又難以言喻的現象。

    分析了半天李壯圖邀請這些人的原因,卻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孫老師決心不去想它了。自己分內要做的事還沒有完,好在重要的人物都已經跑過了,還有些人原本是他的學生,倒是不必太客氣,干脆叫小廝去把他們叫了來,當面吩咐一番也就行了。孫老師的年紀并不太老,但是由于平日缺少活動,經過這一陣的奔波勞累,也有吃不消的感覺。

    第二天,到了約定的時刻,縣衙里可熱鬧了,三班衙役早就在侍候著。

    客人們陸陸續續地來了,分別由何清與孫老師接待了。因為按院大人今天也要出堂,所以又增加了一番氣象。

    大牢里的衛虎也顯得特別有精神,臉上現著笑容,因為一大早,牢子就給他端上了一份較為豐盛的酒菜,而且笑著向他道喜說:“恭喜,衛頭兒,您今天說不定就可以出去了,小的特給您賀一賀!”

    衛虎居然也大言不慚地道:“哪里!哪里!不過是我在京里的朋友出了力,使了人情,把我身上的冤情洗清了而已。出去是遲早的事,不過不會有這么快,總還得等兩天,只是今天可以定局就是了!”

    牢頭也不知是真懂了,還是裝糊涂,啊啊地沒搭腔。衛虎又笑笑道:“前些日子多承照應,我出去后一定要好好謝你!”

    牢頭連忙道:“應該的,應該的!”

    衛虎在牢里的確沒有太受罪,因為他的勢力很大,多年積威多少還有點懾人的作用。

    牢子明明知道他犯的是大辟之罪,卻還擔心他總有反復的日子,所以對他還頗為優待。何況代理縣政的何書辦也交代過,對衛虎必須小心看守,嚴加防范他越獄,但是不能為難他,有人要探監,還特別辟了一間靜室,作為他們談話之用。

    連何書辦都如此了,牢子們自然更樂得做順水人情了。只有牢頭是清楚的,因為每當有人來探監,移送到那間靜室中去密談時,李壯圖或林鼎兩個人,總有一個會在屋頂承層上,秘密地聽他們的談話。

    昨天下午,京里跟欽差秦一明下來的小太監朱季來探監,是李壯圖監視的。

    離開的時候,李壯圖向牢頭拍拍肩膀說:“明天給他吃頓豐盛一點的早餐!”

    牢頭心里已經明白了,而且這兩天有關巡按大人臥病,以及京中來人查驗尚方寶劍的風風雨雨,在衙門中也傳得很快。

    這個牢頭自然很明白,今天應該是決定之期了,如果不能保全巡按大人的紗帽,這個衛虎只怕是真的要出去了!

    因此無論如何,這頓酒是萬萬省不得,做好做歹都是一番人情。

    等衛虎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頓,牢頭又拿了一套衣服來給他換上。

    衛虎心里也有數,笑笑問道:“怎么!今天又要過堂?”

    牢頭笑道:“是的,上頭交代說今天是京里來的欽差秦公公要跟巡按劉大人會同過堂,所以要給衛頭兒穿得體面些!”

    衛虎笑道:“不是聽說劉大人病了嗎?”

    牢頭道:“病是病倒了,只不過今天情形不同,劉大人抱病也得出堂!”

    衛虎哈哈大笑道:“老實告訴你吧,這位內相秦公公是司禮監劉瑾劉公公手下的親信,所以才點了他的欽差,劉公公在朝中的勢力,想必你也聽說過的!”

    牢頭不敢多說,只得敷衍道:“小的整天窩在這個圈子里,就是本縣的事,小的也未必能清楚得知,更別說是京里的事了,不過聽人說過,那位劉公公很當勢!”

    衛虎大笑道:“豈僅是當勢,朝廷里的事他可以做八分的主,朝廷以外的事,他也能做一半的主!”

    牢頭道:“這個小的倒不懂了,怎么朝廷的事管得多,反倒是地方的事管得少了?”

    衛虎道:“劉公公當權在朝,所以朝廷的事管得多一點,地方的事因為距離太遠,劉公公要知道了才能管,否則只有聽由地方自理了!”

    “敢情是這么回事??!衛頭兒的這件事,一定是已經傳到了劉公公的耳中,所以劉公公才插手管了!”

    衛虎大笑道:“我要是能搭上劉公公的路子,早就飛黃騰達了,何必還窩在這個窮鄉僻野里做個捕快頭呢?不過前兩年我跟劉公公的一個遠親搭上點關系,受了他一次交情,他還記著,這次我出了事,著人向他通了個信兒,他倒是不忘舊,為我在劉公公那兒說了話?!?/br>
    “原來衛頭兒還有這么大的后臺,難怪縣太爺對衛頭兒一直很客氣了!”

    衛虎笑道:“那都不算什么,這也是湊巧,主要是劉公公對劉天鳴很不滿意,他們雖是本家,劉天鳴對劉公公很不給面子,好幾件事情都讓劉公公下不了臺,劉公公也想給他點厲害瞧瞧。借著我這個題目做文章,所以京里的欽差才來得這么快。到了這里后,那位秦公公立刻叫人來看我,商量妥當了,今天過堂后,很可能回來的不是我,而是那位巡按大人了!”

    牢頭到此是不敢再多嘴了,反是衛虎興致勃勃地道:“借著這次扳倒劉天鳴的事情,劉公公對我也一定會另眼相看,所以我這一出堂,倒是大有發展呢!”

    牢頭道:“那就恭喜衛頭兒了,往后還望衛頭兒多多提拔!”

    衛虎把胸膛拍得震天價響,笑著道:“沒問題,這一陣子多承你老哥照顧,而且也給了我許多方便,我姓衛的記在心里,一定會對你老哥有所報答的!”

    牢頭覺得談話已經差不多可以到此為止了,于是道:“衛頭兒請休息一下,準備上堂,我還得到前面等候著,上面隨時都會有吩咐下來,看見我在這兒可不太好!”

    衛虎笑道:“其實也沒多大關系,今天之后,這縣里仍然是我衛虎的天下,誰還敢怎么樣。不過你去候著也好,我恨不得早一腳出去呢,雖說在這里沒受委屈,但一向是關人的,現在被人關在這里,究竟不是滋味!”

    牢頭道:“衛頭兒,這要多請你原諒,我也是上命在身,不得而已!”

    衛虎笑道:“你老哥說哪里話,我也是吃公事飯的,豈有這點道理都不明白的,老哥在我進來后對我的種種,我已經十分感激了,不耽誤你了,你先去忙吧!”

    牢頭離了死牢,趕到了前面班房里,因為大牢離公堂不遠,是為了提審人犯的方便。牢頭也很關切公堂上的情形,雖然他兩方面似乎都做足了人情,無論是哪一方面得了利,對他都有好處的,只是在私心之中,他仍然是希望衛虎能夠伏法的,這也是人心中一種天然的是非之辨。

    大堂上現在已經十分緊張了,劉天鳴已經來了,但是因為病體未愈,暫時在后堂休息著,在必要時再行登堂。

    現在的重點似乎仍是尚方寶劍的真偽之辨,秦一明還沒有來,只有他的跟隨朱季來晃了一晃又走了,大概是看看情形,確知劉天鳴已經露面了,趕緊去通知秦一明!

    果然沒多久差役高喊:“欽差大人秦公公到!”

    像王湘和等一干清高的名士本來是不必搭理的,但因為秦一明究竟是朝廷的欽差,為了表示對朝廷的敬意,大家無可奈何,極勉強地站了起來!

    秦一明穿著官服,神氣活現地進來了,他的消息倒頗為靈通,對于堂上這些地方上的名士十分客氣,拱拱手道:“各位請坐,咱家對各位仰望已久,只是為了欽命在身,不便前去拜訪,等此間事了后,咱家再跟各位好好地相聚一下!”

    他也很識本分,大堂上的主位雖虛,他卻在旁位上坐了下去!

    想是知道劉天鳴已經來了,雖然他是為查證尚方寶劍之事而來,如果查得尚方寶劍屬偽,就可以飛奏入京,革去劉天鳴的前程而下于獄中,但在事態未明之前,劉天鳴仍然是欽命的巡按御史。

    大堂的主位仍然該是劉天鳴的,而他臉上的表情卻像是這主客易勢已成了定局,不過他卻仍然假惺惺地道:“可以請劉大人來升堂議事了!”

    孫老師在下首站起來道:“劉大人病體未愈,現在后堂休息,然必要時,他會升堂的,現在似乎無此必要!”

    秦一明笑道:“說得是,說得是,劉大人為國cao勞,抱疾赴公,在下是十分欽佩的,好在現在只是為辨欽賜寶劍的真偽,有諸位明公在此為證,他來不來都沒關系的,只是等到寶劍真偽辨定后,他出頭一下就是!”

    這倒是很奇怪,他本來是堅持要劉天鳴出面的,何以一夜之間,態度轉變如此之快呢?!秦一明說話的態度倒像是很誠懇,絕無虛假的樣子,因此在后堂養息的劉天鳴也感到十分不解地道:“這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下子變得如此通達人情了!”

    林鼎在旁邊侍候著,聞言冷笑一聲道:“大人!他想必已經知道大人染病是中了一種病毒,而這種病毒是很容易蔓延給別人的,他怕自己也染上,才樂得做好人了?!?/br>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毒是衛虎派人下的,跟衛虎串通一氣,衛虎自然會告訴他,怎會不知道呢?”

    劉天鳴怔了一怔后,怒上眉色道:“你們說我是被人下毒所陷,我還一直不太相信,總以為是自己不慎飲食所致,現在看起來,倒是真有此事了!”

    林鼎道:“大人居心仁厚,對許多魑魅伎倆,不愿相信是出于人為,但卑職等卻見過多了,知道人心的險惡?!?/br>
    劉天鳴恨恨地道:“我非殺此獠不可,這倒不是因為他算計我,而是為了他這種行為。一個縣衙的捕頭,居然敢唆使手下,加害上憲官員,似此大逆不道之舉,若不彰之以法,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林鼎道:“大人且稍息怒,據李壯圖的側面了解,似乎盜取尚方寶劍的也是他,通知京里在這上面做文章的也是他,所以連孫老師都大為憤慨,出頭來要為地方除此惡吏!”

    劉天鳴悶道:“壯圖這一天去忙什么了,怎么一直不見他的人影?”

    林鼎道:“他是為偵查失劍去了,好像已有了結果,他為了怕事機外泄,派人來也沒有說清楚,但是請大人寬心,不久之后,必有消息,這一次他為了要落實證據,做得很秘密,務必要使京中的來人無言而退!”

    劉天鳴輕嘆道:“寶劍找得回固好,找不回也沒關系,反正我已經準備自承過失,請圣上降處,但是我一定要在行前把衛虎繩之以法!”

    林鼎由于事情尚未得到確實消息,不敢多說什么,只有婉言勸慰。

    這時前面大堂上已經由寒暄進入到正題了,只聽見孫老師向秦一明道:“內相,今天應該對御賜寶劍的真偽做一番甄定了!”

    秦一明很從容,笑笑道:“是的,咱家昨天回去后,詳細地查訪了一下,竟然在一家舊貨攤上看見了一柄劍,形式與供在上面的這一柄御劍極為相似,只是不知道鋒利的程度如何?!?/br>
    孫老師道:“御賜寶劍乃在其意義上的珍貴,并不見得就是天下最利之劍!”

    秦一明微笑道:“這個咱家也知道,世上的名劍很多,像龍泉、太阿,等等,但是形狀俱載于劍譜,不會跟這一柄御賜的寶劍相同,孫先生以為然否?”

    孫老師只有點頭道:“自然,自然!”

    秦一明道:“咱家找來的這把劍,形式卻與御劍一般無二,這就頗有推敲之處了!”

    何清忍不住道:“內相應該把那個舊貨攤的主人抓住,問問他該劍的由來!”

    秦一明笑道:“這個自然,咱家問過了,他說是一個漢子典賣給他的,一共賣了二十兩銀子?!?/br>
    何清道:“御賜禁物,民間何得私相買賣,內相就該窮究下去?!?/br>
    秦一明微笑道:“只有宮中的人以及受賜寶劍的巡按大人才見過那柄劍,劍上又沒有刻字,想那普通百姓如何識得?咱家覺得不必再為難生意百姓,只是把那柄劍拿來,跟這柄劍比較一下,便知孰真孰偽了!朱季,把劍拿出來!”

    朱季笑吟吟地打開了隨身的布包,取出一柄亮晃晃的寶劍來。

    堂上諸人見了心中都為之一涼,這柄劍雖然沒有鞘,可是寒光照眼,鋒銳逼人,一望而知是柄絕佳的寶劍!

    朱季到架上去捧下了那柄劍,抽出鞘來,放在他拿來的劍旁邊一比,一左一右,誰也看得出,原先那柄在左邊的劍雖是形式鑄飾都與后一柄相同,但是劍身的寶氣卻遜了一籌,真偽之分,幾乎立辨。

    孫老師沒想到秦一明把真的劍找來了,頓感大事不妙,暗自著急。

    朱季分左右手,各執一劍,正準備互相砍擊,孫老師忙道:“且慢!”

    秦一明不懷好意地道:“孫先生,又有什么見教?”

    孫老師吃吃地道:“御劍真偽未定,如果毀了真的御劍,這責任非輕!”

    秦一明笑道:“這個無須先生費心,咱家昨天不是已經立下了文書,擔負一切的責任了嗎?這自然都由咱家負責了!”

    孫老師再無話說,在內室的劉天鳴卻也看得清楚,心知寶劍是真的,雖不知秦一明由何處得到,心中明白這一次是叫人抓定了把柄了,暗中已經做了個決定,一言不發,靜候事機的發展。倒是林鼎十分緊張,不停地在室中繞來繞去,口中喃喃地,埋怨著李壯圖不來通個信息。

    朱季拿著兩柄劍,得意地晃了一晃,然后雙劍猛地交擊,只見一點火星迸散,鏘然如龍吟聲中,一劍安然無恙,一劍卻斷下了半截。在公堂上觀看的人卻一齊變色!

    朱季把兩柄劍都放在秦一明的面前。秦一明還裝模作樣地把那柄斷劍拿起來看了一下道:“希望這一柄不會是真的御賜圣劍,否則咱家擔的責任就大了!”

    朱季屈了一腿道:“公公!想那御賜尚方寶劍是何等珍貴之物,又豈是民間凡物所能比擬的,這斷去的一柄,單獨看上去,還能魚目混珠,但是跟真劍一比,優劣立分。您老人家看這鋒口,絲毫未損,這才是rou試斷牛馬、金試斬鐵石、吹毛可斷的神奇利器,也只有圣上欽賜之物才得如此!”

    秦一明道:“朱季,你可曾弄清楚了,哪一柄劍才是咱家找來的?”

    朱季道:“自然是這完好的一柄,一直執在小的右手,大家都看得的!”

    秦一明道:“會不會是你忙亂中不小心拿錯了,要知道這關系著巡按大人的前程,可不能開玩笑的!”

    朱季道:“公公請放心,小的絕不會弄錯了,在未試之前,小的就是怕有錯誤,特地在咱們的這把劍上,用紅線扣了幾道,作為記號。另一柄劍一直在劉大人的護衛處保存,小的就是想做記號也沒法子?!?/br>
    他把劍柄處的紅線記號指了出來。秦一明看了一下笑罵道:“你這兔崽子,倒還有點小聰明,把這記號拿給大家看看去!”

    說完又對堂上眾人道:“列位明公,請各位都過目一下劍柄的記號,將來如果有人要提出反復辨異,列公都要作證的?!?/br>
    朱季把那柄劍捧著,到每人面前轉一圈,那幾匝紅線系得很緊,絕不是在短時間能夠做到的,因此每個人都無言地看過了。

    孫老師心頭更涼了,他覺得這幫家伙實在太厲害了,本來還可以賴賴皮,說是他們在試劍時動了手腳,調過了方向,反正兩柄劍的外形相似,看不出什么明顯的區分,一口咬定是他們弄錯了倒也說得過。

    如此一來,連那個賴皮的可能都不存在了,劉天鳴這一陣是敗定了,現在只有寄望于他自己出來,做一個交代了。

    因此他黯然地道:“這兩柄劍中,總有一柄是真的,這方面敝人也無從辨識,好在巡按大人就在后堂,請他自己辨認一下吧!”

    其實不等他說這句話,劉天鳴也已經吩咐林鼎,著令公役喊出了:“巡按大人升堂——”

    在喊堂聲中,劉天鳴身著官服,帶著病容,在林鼎扶持下進了大堂。

    大家都站了起來,秦一明居然也客客氣氣地站了起來。劉天鳴坐下后,擺擺手道:“各位請坐,秦公公請坐!”

    秦一明拱拱手道:“劉大人貴恙如何?”

    劉天鳴道:“多勞公公垂詢,現在已經好多了,公公初來之時,下官正值病重,未能面詣,非常抱歉!”

    秦一明笑道:“哪里,哪里,咱家對劉大人力疾從公,十分欽佩,這次是有人告到京里,說劉大人的御賜尚方寶劍遺失,圣上遣咱家來查勘一下!”

    劉天鳴道:“公公奉的是廷諭還是口諭?”

    秦一明道:“圣上因為劉大人自己沒有申奏失劍之事,唯恐有人誣告,所以未發廷諭,只下了一道手諭給咱家!”

    劉天鳴道:“那公公只是來查訪了?”

    秦一明道:“是的!不過咱家來到之后,卻因為貴護衛所提出的御劍真偽莫辨,一時尚未能取決,剛才試劍之后……”

    劉天鳴道:“剛才的經過,下官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公公不必再轉述了!”

    秦一明笑道:“那好極了,劉大人,咱家雖然想為大人開脫一下,怎奈皇命在身,不敢徇私,再者一切經過,都有列位明公在場共睹,咱家只能照實陳奏,不知道大人對這兩把劍的真偽有何高見?”

    劉天鳴毅然道:“這柄劍是真的!”

    堂下一片哄然,劉天鳴這一句話,無疑是承認了自己的失劍之罪了。

    秦一明則故作訝然:“劉大人,這柄劍是咱家從一個舊貨販手中取來的!”

    劉天鳴道:“不管公公從何取來,它確是真劍?!?/br>
    秦一明道:“既然大人也認為這一柄劍是真的,那么另一柄斷劍……”

    劉天鳴道:“這個問題現下暫且不談,圣上御賜尚方寶劍是當著大小群臣頒賜的,這一點公公想必是知道的!”

    “那是當然,劉大人蒙此殊榮,京中人誰不在為大人慶幸!”

    劉天鳴道:“下官蒙圣上降恩,賦予重寄,只想由此興利除弊、照惠百姓,來報答圣上之重寄,從未慮及個人榮利!”

    “是!是!劉大人忠心為國,朝野同欽,有口皆碑,咱家雖在內廷也有耳聞!”

    劉天鳴微微一笑道:“公公說得客氣,下官受賜寶劍,公公既然知道,但是公公到現在可曾有圣上追回御劍的旨意?”

    秦一明道:“這個還沒有,因為究竟是怎么個情形,尚待咱家回報?!?/br>
    劉天鳴道:“那么下官這個巡按御史的身份,此刻還不會成問題吧!”

    秦一明道:“那是自然,但是對這一柄斷劍,大人似乎也應該做個交代!”

    劉天鳴道:“欽賜御劍此刻就在堂上,下官為受明令可用此劍的人,這兩點只要公公沒有疑問就行了,其余的下官自會容后交代!”

    秦一明道:“話是不錯,可是咱家……”

    劉天鳴沉下臉道:“林鼎,請過尚方寶劍來,本座要立刻升堂斷事,如果再有人說話,就以擾亂公堂的罪名,以尚方寶劍立斬無赦!”

    林鼎應了一聲,由朱季手中取過了尚方寶劍,抱在右腕中,肅立在劉天鳴的身邊。秦一明想不到他會來上這一手,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

    劉天鳴卻朝下看了一眼道:“提衛虎!”

    堂上立刻一聲聲地傳了下去,聲音拖得很長、很遠,聽了使人有一種汗毛凜凜的感覺。衛虎倒是很快被押了上來,一身新衣,顯得很神氣的樣子。

    可是到了堂上,他一看情形,發現劉天鳴高坐堂上,秦一明愕然地坐在一邊,就感到有點不妙,不過他還是有恃無恐地跪下了一條腿道:“卑職……”

    才說了這兩個字,劉天鳴將驚堂木一拍喝道:“衛虎,你只是個因罪待決的囚犯,先前所擔任的縣衙捕頭職務,早已革除,在本座面前,何得再稱卑職!”

    衛虎看看秦一明。秦一明忙用眼色叫他暫時忍耐一下。衛虎很見亮,將雙膝跪下,老老實實地叩了個頭,改口道:“犯民衛虎,叩見巡按大人,愿大人公侯萬代?!?/br>
    劉天鳴笑了一笑道:“衛虎,你不必給本座上什么頌詞了,只要你能心平氣和地接受本座給你的處分就行了?!?/br>
    衛虎道:“只要是犯民的錯,犯民絕對接受,但如若犯民是冤枉的,也望大人做主!”

    劉天鳴道:“這你可以放心,本座行事一向毋枉毋縱,你犯了罪,想賴都賴不掉;你沒犯罪,絕不會冤枉你。請縣地方呢?”

    何清連忙道:“卑職在此伺候著!”他原是本縣書辦,說不上話的,但是知縣因朱青荷一案,貪贓枉法,被劉天鳴查證屬實,革職候參在獄,何清頗為能干,為人也尚方正,所以劉天鳴著令他代署縣務,日后也準備保舉他真除本缺!

    他對劉天鳴自是十分感激,對衛虎的案子以及劉天鳴的失劍等事,更是十分熱心。李壯圖在私下開玩笑,已經叫他為公祖大人,連孫老師也戲稱他為父臺了。

    不過現在是在公堂上,他卻規規矩矩,仍是以書辦的身份協同審案。劉天鳴道:“把衛虎所犯的各項罪名,以及一干人證的供詞,逐條念給他聽?!?/br>
    何清躬身行過禮后,捧起一大沓的卷宗,打開來一張張、一條條地念下去。

    一條條念完,就把證人、證物以及證詞有關事項都提出詳細的交代。

    堂上陪審的本地士紳很多,每個人都在聽著,越聽越心驚。他們起初只以為衛虎是在朱青荷一案中出了岔子,當然也知道一些衛虎平時的不法情事,但都是道聽途說,沒有確實證據,不能以之為憑的。

    哪知道現在一聽,衛虎所犯的惡跡,竟比他們所知的還要多上幾十倍,而已全部都有確實的證據,鑿然在案。

    堂上的何清才念完,堂下已是一片憤然之聲。王湘和代表當地的士紳,起身長揖道:“巡按大人,地方不幸,出此惡吏,鄉民百姓,受其魚rou荼毒,直如水深火熱之中。湘和等實在慚愧,竟然聽任地方上出此惡獠而未曾聞問……”

    劉天鳴道:“衛虎身為捕頭,乃地方執法司吏,知法而犯法,自然易為掩護,諸公若非身受其害者,很難洞悉其jian!”

    王湘和再度長揖道:“巡按大人既然明察秋毫,洞悉其jian,務請貫徹始終,立誅此賊,以孚民望,以安民心,以平民怨,亦以慰那許多為其所陷的屈死冤魂?!?/br>
    他這兒才說完,后面跟著起了一片附和之聲,都是要求立誅衛虎的。

    衛虎這下子可嚇傻了,他著實沒想到情勢會一下子轉為如此的,只有連連叩頭道:“欽差大人明鑒,小人冤枉!小人冤枉!”

    在平時,衛虎不會做這種笨事的,現在大概是嚇糊涂了,才做了一件最笨的事。

    目下,在堂上審判他的是劉天鳴,他卻對著秦一明叩頭喊冤!

    秦一明頓時感到很不自在,自己不便說什么,只有用眼睛向朱季打了個眼色。

    朱季自然明白,上前一步道:“衛虎,你自己做了這么多的錯事,而且證據齊全,還有什么冤枉?難道巡按大人還會故意跟你為難不成?”

    一面說,一面用手指了一下劉天鳴。衛虎這才明白自己的失態。

    秦一明即使有意開脫自己,也只能在暗中著手,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公堂上,表示跟自己有關系的。衛虎到底是做過多年的捕頭,人情世故經歷得多,應變也快,連忙道:“小人身為捕頭,為了緝捕jian宄,維持地方安靜,自不免要得罪很多人,這些都是挾嫌誣告?!?/br>
    劉天鳴冷笑道:“衛虎,你倒是會狡辯,剛才列舉了你的十大罪狀,每一條都足當以大辟之刑的,就算有十樁是誣告,只要有一條屬實,你就犯了死罪,而且受你陷害的重要人證,多達兩百余人,難道這兩百多個人全都是誣告的嗎?”

    衛虎不敢再說話。劉天鳴道:“別的不說,單以你私設刑具一品衣一案來說,就有干國法。五刑之設,乃朝廷明令所定,你只是一名小隸,居然敢另設苛刑……”

    衛虎叩頭道:“大人恕罪,那只是小人為了懲治jian徒,以儆其余……”

    劉天鳴將驚堂木用力一拍喝道:“住口!是何人授權你私設那種苛刑的?”

    衛虎道:“沒有人,是小人自己!”

    劉天鳴道:“這就好,你是捕頭,想必也知道干越國法、私設刑具犯的是什么罪?!?/br>
    衛虎一聽就知道要糟,別的可以賴,這一樁罪名卻賴不掉,而且從律法上來推定,那是一個死罪。

    強辯也沒有用了,他只有暫時認罪,反正等劉天鳴失劍之事揭開,勢非去官不可,那時自己還可以再動人情,以求反復。此時如果再逞口舌之利,那是自討苦吃,一頓板子打下來,還是脫不掉罪名的。

    因此他叩頭道:“小人無知……”

    劉天鳴道:“你身為捕頭,怎可以無知二字為推托。知法而犯法罪加一等,懲治你這種萬惡之徒,若不加明正典刑,難以平天下人之怨,剛才宣布過你的罪狀之后,你自己也聽見了,有多少人要重懲你!”

    衛虎只有在地下連連碰頭道:“大人饒命,小人知罪,小人知罪?!?/br>
    劉天鳴道:“你知罪也已經遲了,依你所犯的罪名,罄竹難書,萬死不足以謝天下,真該是凌遲碎剮,但本座以天心為本,不忍心要你多受活罪,判你一個斬立決。來人,把衛虎推出去,立刻斬首示眾!”

    衛虎先聽著還不怎么,聽到后來,才知道事情不對,連忙叫道:“劉大人,小人即使犯了大辟之罪,也該等朝廷秋決之期,此時秋天已過,要斬小人也必須等到明年的秋天了!”

    劉天鳴一拍驚堂木道:“衛虎!你是說本座此時斬不得你?”

    衛虎道:“不錯!朝中現有欽差大人在此,大人可以問問欽差大人!”

    劉天鳴轉頭道:“內相可曾聽見衛虎說的話了?”

    秦一明到了這個時候,不能不說話了,可是他看看眼前的情形,實在也不好說話,想了一下才道:“劉大人,咱家這個欽差只是為查驗尚方寶劍真偽而來,照理不應干預到大人的政務,可是這衛虎的話也不無道理,朝廷定秋為決期,是本著上天好生之德,劉大人勤政愛民,上體天心,這衛虎固然該死,劉大人也不必為了他而壞了大人仁民之聲?!?/br>
    劉天鳴道:“本來是可以到明秋再殺他的,可是此人惡性重大,而且據說在朝中頗有一些人為其緩頰,如果時間拖得久了,萬一被他又使弄什么手法脫了罪,則朝廷威信何在?所以今天非殺他不可!”

    秦一明一聽這話有點刺耳,冷冷地道:“劉大人只要擔待得起,自無不可!”

    劉天鳴道:“本座雖是欽差巡按,卻也沒有權力任意殺人,不過圣上御賜尚方寶劍時,倒是賦予了本座先斬后奏之權,既是一般律令不適用于今日,本座可以請下尚方寶劍來,立斬衛虎。林鼎!”

    林鼎抱劍而出道:“卑職在!”

    “把衛虎押赴門口,以尚方寶劍立斬,提人頭回報!”

    衛虎一聽要糟,再也顧不得了,在大堂上跳了起來就想要掙逃。林鼎哪里容得他脫走,上前一腳踢在他的腿彎上,跟著用劍柄擊在他的頭頂上,一下子把他敲昏了過去,隨即吩咐兩邊的衙役道:“架出去!”

    兩邊衙役過來,一人架住一邊,拖到大堂外面縣衙門外,轟開了圍觀的百姓,把衛虎壓成跪姿,手起劍落,一顆人頭立刻身首異處,滾落塵埃。

    縣衙外的百姓們立刻哄起一片喝彩之聲,跟著爆竹連天價響!

    林鼎捧著人頭進堂,跪下道:“啟稟大人,犯人一名衛虎斬訖,敬請查驗?!?/br>
    劉天鳴只隨便看了一下道:“交付地方,號令示眾十日,并將罪名書明條款,公告示眾,以儆其余!”

    林鼎答應后起立,自有衙役等人把人頭接了過去。堂外依然歡呼之聲不絕。

    劉天鳴問道:“外面是什么事如此喧鬧?”

    林鼎道:“回大人,是本縣民眾,聽說斬了衛虎,都夾道歡呼慶賀,還有許多受他陷害的苦主家屬,要進來向大人叩謝,是卑職將他們勸退了下去?!?/br>
    劉天鳴顯得很疲倦,輕嘆了一口氣道:“血刃加于血rou,本是極為殘酷之事,居然有這么多人為之歡呼慶賀,可見此人已經到了國人皆曰可殺的程度了。內相,這件事本座雖然處置得獨斷一點,但是問心無愧,好在一切情形,內相都是在場目睹的,回京之日,內相據實而言,后果如何,本座一概承擔起來?!?/br>
    秦一明見已經殺了衛虎,自然大大不是滋味,好在他的目的只是要扳倒劉天鳴,現在已經掌握了劉天鳴失劍的證據,足可把劉天鳴拉下臺來,別的事就懶得管了,因此道:“這個,咱家只是對寶劍之事做一交代,其他的不在咱家管的范圍之內!”

    王湘和卻起立道:“劉大人今天斬了衛虎,大快人心,生員等感激萬分,有關衛虎種種劣跡,生員等可以聯名上表朝廷,以為大人的聲援!”

    劉天鳴謝道:“多謝王老先生,這倒不必了。衛虎為官府司隸,魚rou鄉民,作惡無比,有司未能及早加以懲處,而為其蒙蔽,是牧民者失察之咎,愧對地方父老,好在為惡者終受報應,略可慰告百姓矣!”

    他一拍驚堂木,正式宣布道:“有關衛虎一案之其余各案從犯,改日再行審處,退堂!”

    于是大家都站了起來,準備要退下去了,忽然李壯圖進來了,大聲道:“大人請等一下,卑職尚有下情容稟?!?/br>
    在他的后面,還跟著另一堆人,也是本地有頭有臉的士紳生員等,大大小小有十幾個人之多!

    林鼎首先抱怨道:“老李,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這個時候才來?案事已經過堂了!”

    劉天鳴也道:“李壯圖,你怎的不懂規矩,我已經宣布退堂了,怎么又來嚕蘇?”

    李壯圖道:“大人容稟,剛才大人是為衛虎一案登堂的,衛虎伏誅,那一案結束了,現在卑職則是為了大人的御賜寶劍遺失之事,來加以說明的?!?/br>
    劉天鳴道:“失劍之事,本座已有聲明?!?/br>
    李壯圖道:“有人謊報大人丟失了御賜尚方寶劍,故而才驚動了圣駕,派遣秦公公前來調查此事,卑職已經調查明白,這是衛虎的黨羽故意造謠,以圖打擊大人!”

    秦一明道:“什么!那是造謠?剛才……”

    李壯圖道:“秦公公,這是卑職的調查報告,您請先過目再說!”說著拿了一份紙卷,雙手遞給了秦一明,然后退了下去。

    秦一明將信將疑地展開了紙卷,先是匆匆地看了一遍,已變色道:“這是什么人胡說八道?”

    李壯圖道:“這是卑職調查屬實,請內相大人把后面的節略詳細看一遍?!?/br>
    秦一明翻開到了后面,另有一篇密密麻麻的字跡。秦一明這次看了后,才真正地變了神色沉吟不語了。

    李壯圖道:“內相,這十一位證人的詳細履歷以及家世都載明在上,內相也可以知道他們的作證是絕對可信的!”

    秦一明氣得哼了一聲,但是慢慢地臉上堆下了笑容,向劉天鳴一拱手道:“劉大人,欽賜尚方寶劍遺失之事,只是刁民誣告,咱家已調查清楚,就此回奏,大人為國珍重,咱家也不多作打擾了,告辭!”

    這個轉變是誰都沒想到的,劉天鳴大感愕然,可是秦一明已經叫著朱季走了。

    一直等他走出了門外,李壯圖才屈膝向劉天鳴道:“恭喜大人,滿天云霧散清,總算雨過天晴了!”

    劉天鳴道:“壯圖,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壯圖道:“寶劍失落后,小的一直認為是衛虎所盜,苦于沒有證據,直到京里來人,小的更認定了是他遣人去密告走門路,且幸小的已先有準備,在獄中另辟一室,每次有人與衛虎接頭,小的都在一旁暗中監視。

    “昨夜衛虎果然告訴了朱季藏劍的所在,小的早料及此,乃請了這些大人先生們幫忙,密密偵伺,看著朱季去取下了真劍?!?/br>
    “他把劍藏在哪里?”

    “在衛虎家中大門的橫匾后面!”

    劉天鳴嘆了口氣:“秦一明又怎么低頭的?”

    “小的把他與衛虎勾通的種種情形做了一份詳細附錄,而且他派人悄悄去取劍的情形都有人目睹,列名作證,如果真要鬧開來,他自己也要掉腦袋,故而在附錄上,小的要他承認系為誣告,寶劍未失,而真劍也已經回到大人手中,大家就此互相擋過,他還能不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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