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蘇晨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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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漆黑的夜里,在他消失了一些日子之后,她再次發現了他。 他蜷著肢體,臥倒在鋼琴下,身子燙得嚇人。 她大吃一驚,用盡所有力氣,勉力撐起了他的身子,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想帶他去看校醫。 只差幾步。 卻聽得教堂門外有個女孩尖叫一聲:“教堂里有東西,快關門!” “都怪你,說什么聽到琴聲,來這里探險,誰知道那是人是鬼……” 她一驚,攙著他,急急向前走去。 然而,不過一下子,進來時留了一隙的大門,‘啪’的一聲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她放下他,跑到大門前,推門,呼喊,撓破了手指,喊啞了嗓子,也無濟于事,那雙探險的男女已經跑了。 門在外面被鎖上了。 她伸手到褲袋里摸索,手機忘在宿舍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地上的他,末了,吃力地把高大沉重的他扶到椅子上。 伸手試了試他的體溫,心下一片惶然。不過才幾天,他是怎么又惹上了這一身嚴重的創口?傷要立刻處理,體溫要降下來,可這漫漫長夜該怎么辦? 我站在教堂的角落里,也憂傷地看著她。 四年后的蘇晨,站在回憶里看著四年前的蘇晨在黑暗中流淚。 終于,她想了想,跑到了十字架前,那里放著幾個瓶子供養著一些鮮花。 “圣水借來救命,得罪了?!彼鐾旨苌鲜茈y的基督,把鮮花統統摘掉,抱了一堆瓶子,跑回他身邊。 他微瞇著眼睛,不置一詞地看著她。 她一咬牙,褪下外衣,卷成一團,從瓶子里倒了些水,將衣服絞濕,揾到他額上。 他目光深邃,看著黑暗中僅著內衣的她肌膚裸露如雪。 她沒顧得上他的打量,埋頭,動作不停擦拭著他全身。 長發滑下,絲絲縷縷,不時拍打著他的臉頰。終于,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一愣,溫聲道:“不怕,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等到天亮就好。你看,主在看著我們呢。他會庇佑你的?!?/br> “為什么他會庇佑我,沒準我是個壞人?!?/br> 她苦思了一會兒:“你是個壞人,但你常常彈琴給他聽?!?/br> 他似是被她的理由逗到,淡淡笑了:“你真信這個?” 第一次看到他笑,她驀然怔住,半晌,才微微一笑,扭頭看向十字架,道,“原來不信,但今晚,我信。不管他是誰?!?/br> 他又是一怔,伸手抓住她垂下的發絲,低聲道:“再低一點?!?/br> 她俯下身子,疑惑地看著他。 他笑,扯動了傷口,微皺了眉,把發絲輕輕別回她耳后。 她臉上一熱,忙不迭往后縮去。 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剛才如果你立刻放下我,還有機會跑出去,為什么不那么做?” 她抿唇道:“沒想過?!?/br> 以為她會說“不會拋下你”之類的話,她卻說“沒想過”。她甚至不曾考慮過這走出去的機會。 他唇邊的笑意一下凝固了。 不久,他陷入昏迷,她咬著唇,緊緊握著他的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他口中低喃著什么。 她心里一疼,這樣美妙的琴聲,這樣丑陋的臉。 把臉貼近他,她聽清了他的呢喃,他說他冷。 不是沒有猶豫的,最后她還是做了。 雖是夏夜,這里還是夜涼如水,她經常會帶一張薄毯過來,天亮的時候再來收回毯子和保溫瓶。今晚也不例外,她展開她帶來的毯子,把他抱進懷里,用那個最俗套的方法,給了他一夜溫暖。 時空之外,和茵教堂里的他琴聲一換,變得急遽。 然后,鏡頭一幕幕快閃而過。 寧大禮拜堂里,天明后,他醒來,默默盯著尚在熟睡中的她良久,最后,幫她把毯子蓋好,安靜離去。 那以后的數個夜晚,他消失了蹤影。 當又一個晚上來臨,她再見到他時,他換了一身衣衫,雪白無暇。 漆黑的夜里,禮拜堂的大門微開,可以看到摘星湖上一池美麗的星星。他專注地彈奏著,為她。 她眼中透出艷羨。 他問:“你想學?” “嗯?!?/br> “為什么?” “覺得會彈琴很了不起,你愿意教我嗎?” “教,以酬一季的相伴?!?/br> 少女的祈禱,月光曲,星空,帕格尼尼……一曲又一曲,琴聲在她手上生澀,在他手上嫻雅,在二人手上圓滿。 他的事,他絕口不提,她亦不問??墒?,她知道,有什么在他身上改變。 我捂住嘴巴,看那段歲月神秘如詩、絢麗像畫。 櫻花樹下那個男子,為他愛的人彈奏過一曲《愛上寧靜?!?,記下阿姆斯特朗的唯一;摘星湖畔這個男人,為我彈奏一曲《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讓時光倒流七十年。 鏡頭,不斷電閃而過。 三個月后的一個晚上,當她滿心喜悅的來赴這個夏末的約會時,卻為眼前的情景驚呆住。 他一身鮮血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那個聽了無數遍的童話。 森林中,公主咽下毒蘋果,她的七個朋友悲哀地說:這次,我們再也救不活她了。 這次,她還救得活他嗎? 他幾乎是撐著一口氣等她到來,血跡,從教堂門口蜿蜒到鋼琴旁。 他昏迷前只留下一句話。 “不能去醫院,不能讓別人知道?!?/br> 她含淚點頭。她終于明白,有人要取他性命! 那一晚,她找了她最信任的朋友,方琪。 方琪和她幫會里的幾名兄弟,把他秘密送到了一個沒有牌照的私家醫生手里。 她,獨自一人,擦拭干凈教堂內外的所有血跡。 醫生告訴她,他內腑傷勢嚴重,其中腎臟已完全壞死。 在對他的來歷和親人無從查考的情況下,她沒有任何猶豫,做了測試,居然那么幸運,她的器官適合! 然后是手術。 那場手術,之于他,出奇地成功;之于她,卻出乎意料地引起了并發癥。 而最奇怪的是,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卻身在瓊川的醫院,她明明是在寧遙做的手術。 手術后,她的幽靈再次失蹤。 她問方琪,方琪生氣地說,他突然就失蹤了。 對了,方琪后來告訴過我,我手術后情況極為不妙,她怕我出事,又知道我父親對我嚴厲,迫不得已之下竟找了我伯父。而正是這個男人的插手,請了瓊川最好的醫生,救了我一命! 我一驚,回憶倏然而止,我緩緩睜開眼睛。 燭光美麗,我的意識回到了眼前的小教堂。 自牧師而下,眾人圍了一圈席地而坐,似乎還沉浸在琴聲的余韻中。 凌未行,已停止了彈奏,亦正深深地望著我。 這張臉不再丑陋,溫雅英俊,他按著他原來的樣子整了容吧。 聚會,在掌聲中散去。 回到旅館。 幽靜的陽臺中,凌未行和我并肩而站,看黑暗環繞,遠山似黛。 “行,那年,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時隔四年,我終于可以把滿腹的疑問問出來。 凌未行凝目遠眺,良久,才道:“我的母親很早就因病去世,我父親事后雖說耐不住寂寞續了弦,也再生了兒子,但深覺對不起我母親,集團的繼承權仍放在我和思身上。我繼母對我和思極好,自小照顧我們起居,甚至比親生兒子和女兒還要妥善。我們的感情也算得和睦??上?,后來我父親的身體健康出了問題,繼承權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那是六年前,我和思那時還在美國留學,父親在繼母的陪同下,到了歐洲治療。家里的生意暫時交由我弟弟打理。在這節骨眼上,作為長子的我便回來了,按父親的吩咐,開始接管公司的大小事務?!彼掍h一頓,冷冷地笑了。 “誰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我還在熟睡中,我的繼母卻攜我弟弟和meimei同時發難,當然,他們早就在我的飯食里下了藥?!?/br> 我一顫,震驚地望向他。 他眼神倏冷,與我目光相接,良久,長嘆一聲,手臂一伸,猛地把我摟進懷中。 “晨,還記得嗎,那天,我對你說,如果,那一刻我還找不到你,我該怎么辦?其實,那時我想說的遠不止這些。四年前,如果我沒有遇到你,這個世上便再也沒有了凌未行這個人。我父親被他們軟禁在歐洲,被逼簽下給我弟弟的授權書,紀家和夏家那時也剛好發生了事情,梵自顧不暇,思年少氣盛,心思尚淺,聯絡他無疑會害死他。于是,我不能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能做的只有等,等一個反撲的機會。他們也正看中了這點,對外就稱我和凌心怡秘密訂婚,并攜她到歐洲旅游去了?!?/br> “凌心怡?”我仰起頭,問道。 他點點頭,淡淡道:“我meimei。我繼母和她前夫的女兒。那晚,數她最狠,我臉上那些傷痕,有一半就是來自于她?!?/br> 我心里大疼,緊緊攥著他的衣袖。 他撫上我的背,輕輕拍著,卻冷冽了聲音,道:“那一夜,動手前,她說,只要我愿意與她結婚,并到歐洲定居,她便求我繼母放了我。我對她說,這輩子她休想。幸好,作為家族繼承者,因為考慮到被綁架的問題,我和梵他們自小便學習搏擊防身,他們沒想到我拳腳功夫挺厲害的,雖被下了藥,還是找機會逃脫了?!?/br> 他淡漠了語氣,道:“他們用了兩年的時間來追蹤獵殺我,直到我遇上你。我藏進了高校,這樣他們沒那么容易找到我。 “見過我的臉的人無不落荒而逃,人們說我是摘星湖的幽靈。他們毀了我的臉,也借此來消磨我的心。兩年的黑暗生活,那時我確實已心如死灰。只有那個笨女孩才心甘情愿把她自己的器官給了我,甚至自始至終不知我姓名?!?/br> 想起那年在禮拜堂里靜靜咀嚼著殘冷食物的行,臉緊貼在他懷里,淚水早已濕了眼眶。 “別哭?!彼欀碱^,把我從他懷中拉出,手輕輕拭去我的眼淚。 “晨,說來我要感激他們,沒有他們,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遇上你?!彼奈?,鄭重地落在我額上,“所以,即使后來我重掌凌氏,將爸爸救出來之后也沒有對他們下死手?!?/br> “可是,四年前你卻不告而別?!蔽倚Φ每酀?。 “行,如果那時,你沒有離開……”我說著驀然住口。 如果,四年前,眼前這個男人沒有離去,我和他今天會走到哪一步?也許,我就不會再重遇紀敘梵,或是……以別的身份和他重逢,凌未行的女朋友…… 冥冥中,是誰主控著這人世的悲歡離合? “大概是那年,我偷了基督的一捧圣水?!泵髅魇俏⑿χf,淚水卻不斷流出來。 凌未行的目光變得深沉,望著遠方天空,道:“我不服!” 他捧起我的臉,道:“晨,你本該是我的!” “被冠上我的姓氏,成為我的妻子?!钡穆曇魠s是堅定。 我怔然,手慢慢滑下他的衣衫。 可惜,我們終究還是失之交臂。 他卻不允,拉起我的手,道:“當年我沒有不告而別。如果我不是以為你已經死了?!?/br> 死在四年前的我?我訝然,定睛看著他:“明慧這樣說過,莊海冰也是?!?/br> 他撫了撫我的發,道:“那是后來我告訴明慧,明慧告訴她哥哥的?!?/br> “四年前,寧遙的醫院里,有人一手策劃了你的死訊?!彼麛Q了眉,一字一字道。 我大震,喃喃道:“是誰?那人為什么要這樣做?不對,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被轉到瓊川?!?/br> 然后,在瓊川的醫院里,醒來的第一眼,我看到了那個英俊而冷漠的男子。 難道是他? “我伯父?”我失聲道。 凌未行點了點頭,神色越發凝重:“當年,手術后醒來,我便被告知你的死訊,我不信,瘋了一般四處去尋你。傷口崩裂,很快便又陷入昏迷。當再次醒來的時候,我也是到了瓊川的醫院。只是我們不在同一所醫院?!?/br> “你以為我不辭而別,而我卻以為你死了?!绷栉葱心业?,“你的伯父后來領我去了一處地方?!?/br> 我的背脊突然躥過一絲寒意:“什么地方?” “你的墓地?!?/br> 翌日黃昏,在距凌未行說出那四個字的一天后,我們悄悄踏進了瓊川蘇翎家的墓園。 蘇翎,我的伯父,瓊川最有錢的人。 也是我父親無比痛恨,與之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如果,當日我父親去求他救治meimei的病,那么便沒有了今日的所有恩怨情仇。 晃晃蕩蕩,一切竟在今日回到了原點,都說世事如棋,果然是這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