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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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滬生打著黑色的大傘穿梭在昏暗狹窄的巷弄里,一個又一個的確認門牌號。 這是個年久失修的棚戶區,里面還有許多沒來得及拆遷的民房。姜滬生踩著坑坑洼洼的土路,終于在快要走到小巷盡頭的時候停下腳步,目光幽深的看著一間民房。 民房不大,五十多平米的樣子,前面有一塊不大的院子,種著一顆櫻桃樹。也不知是不是那樹的年頭長了,枝丫茂盛,幾乎遮住了半個房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兒,走過去,輕輕叩響了房門。 開門的是個五十幾歲的中年婦女,她穿著九十年代的白底藍碎花跨欄背心,神態疲憊,目光有些游歷,“您找誰???” 姜滬生拿出警員證件,“我是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br> 王卿手足無措的把姜滬生讓進屋子里,不知道這深夜來訪的警察到底要做什么? 屋子里亮著九十年代末生產的那種一米多長的白色管燈,燈管明亮,照在人臉上有種脆弱的產白。 “你認識宏達么?”姜滬生出其不意的問出口,兩只鷹隼般的眸子卻死死的盯著王卿臉上的表情。 這是姜滬生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刑偵慣用的伎倆,在嫌疑人毫無防備的時候問出最尖銳的問題,并在瞬息之間東西嫌疑人臉上的微妙表情。 王卿的表情很直率,茫然,無知,和一絲絲的迷惘,她挑眉看著姜滬生,“警官,我不認識?!?/br> 姜滬生又拿出宏達生前的照片遞給她,“您仔細看看,也許您記得,只是一時忘記了?!?/br> 王卿拿著照片看了許久,還是搖了搖頭。 這時,里屋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穿著大嘴猴睡衣走了出來,“姥姥?!?/br> 王卿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怪異,她連忙沖過去,一把抱起小女孩往屋里走,一邊走還一邊絮叨著說,“你出來干嘛,趕緊進去,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呢……” “姥姥,mama明天回來看我么?” “誰知道呢?哎,你趕緊睡去,你媽她,哎,有時間就會來的?!?/br> “那,那爸爸” “啪!”王卿一巴掌抽過去,把小姑娘打得一聳,“你沒爸爸,你沒爸爸!”王卿情緒激動的抓住小姑娘的肩膀大吼大叫。 小姑娘被搖晃的臉色青紫,一雙潔白的貝齒死死咬著牙關不肯哭出來。 姜滬生連忙上前推開王卿,搶回小姑娘護在懷里,“阿姨,孩子還小?!?/br> 王卿雙目赤紅的看著姜滬生和他懷里的孩子,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姥姥,你是壞人,壞人?!毙」媚飳χ獪褪且魂囂叽?。 姜滬生身材本就修長,又蓄了一臉的大胡子,小姑娘見了姥姥嚎啕大哭,也嚇得六神無主,只一邊踢打姜滬生一邊小牛犢子似的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跑過去抱住姥姥不撒手。 “姥姥,姥姥?!毙」媚锿蝗灰魂囆沟桌锏慕袉?,姜滬生朝王卿一看,心說,糟了,這人有癲癇癥??! 他嚇得連忙沖過去,小姑娘卻像小瘋子似的攔在他面前。 “孩子,你讓開,她得急救,送醫院.” 小姑娘惡狠狠的瞪著他,也不說話,轉過身抱住王卿的頭,一把拉開自己的袖子,伸出細條條的小胳膊,硬塞到王卿嘴里。 姜滬生很難忘記此時此刻他見到的一幕。 小姑娘的手臂上是一排排青青紫紫的牙印,有的甚至在微微滲著血絲。 他沖過去一把揪住小姑娘的領子將她推到一邊,從兜里逃出鐵制的打火機,掰開王卿的嘴塞了進去。 小姑娘愣愣的站在他身后,不動也不哭,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憐憫而緊張的看著王卿。 大概過了三分鐘,也許更多,王卿終于不再抽搐了,姜滬生將她扛到里屋床上。 小姑娘趕緊跟了進來,一邊爬到床上確認王卿是否安好,一邊感激的看著姜滬生。 窗外風雨大作,窗內卻靜謐嫻靜,姜滬生朝堂伸出手,小姑娘瑟縮著背過手去,目光狐疑的打量他。 姜滬生尷尬的輕咳一聲,目光落在右面梳妝臺前擺著的一張單人照上。照片里的女孩十六七歲的年紀,穿著白色的襯衣,小碎花的裙子,笑起來的時候如同早春的太陽,溫暖嫻靜。 “那是誰?”他指著照片問。 小姑娘防備的表情突然有一瞬間崩塌,笑的時候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我mama?!彼焖俚呐苓^去,把少女的照片抱在懷里。 “你mama是不是叫王琪?”姜滬生湊過去,目光深沉的看著照片上的少女。 他記憶力向來不錯,他和小麥幾次去過金足走訪左春歡生前人際關系,其中就有照片中這個女孩。 小姑娘忽而抬起頭,目光差異的看著他,“叔叔認識我mama?” 姜滬生點了點頭,側頭看了眼床榻上躺著的王卿,問道,“你姥姥這樣很久了么?” 小姑娘突然沉默了,她安靜的坐在角落里,目光看著床上的王卿,姜滬生突然覺得內心被什么碰觸了一下,酸澀難平,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 沉默,時間在風雨中緩慢的前行著,桌上茶杯里的水已經失了熱氣,王琪嫻靜的坐在沙發里,整個人顯得格外的單薄。 這時,急促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白夜甚至感謝這個電話的到來。 她匆忙的拿出手機,姜滬生的名字忽閃忽閃的,從來沒這么可愛過。 她接起電話,“喂!” “你在哪兒?” “是的?!?/br> “你說話不方便么?” “嗯?!?/br> “手機不要關,還有,我找到張成的私生女和妻子了。是金足洗浴城的前臺王琪?!?/br> 白夜表情微微差異了一下,然后說道,“我也知道了,我就在這里,嗯,就快回去了,好,再見親愛的?!?/br> 白夜收好手機,目光寥寥的看著王琪,突然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些許勇氣,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從六月初開始,左春歡就沒在住在家里了。你每天假扮左春歡在小區里進進出出,造成她一直住在那里的假象??墒聦嵣?,左春歡一直住在你的家里。這也解釋了,一個哮喘病人,為什么她居住的屋子里沒有哮喘藥,因為她根本不住在那里。半個月前,張成與左春歡在洗浴城發生爭執,左春歡為了避開張成,她搬到了你家?!弊蟠簹g和王琪居住的小區都是九十年代初期的老舊公寓樓,物業疏散,小區里沒有安裝監控,所以王琪才能這么簡單的偷梁換柱。 一開始,她第一次到左春歡家就發覺到一個奇怪的問題。 張成的尸體是被裝在冰箱里的,小麥破門之后,惡臭已經傳了出來,冰箱電路接觸不嚴,已經失去的保鮮功能。 通常情況下,如果冰箱斷電,24小時內里面的凍物并不會立刻化掉,而張成的尸體已經解凍融化,表面膨脹扭曲,并有大量尸斑壞死和惡臭溢出,其解凍世間絕對超過了二十四小時。 顯然在冰箱出現惡臭之前,房子就沒有住人了。 那么,左春歡住在哪里? 租住了廉價旅館還是住在盧輝或朋友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