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山。

    即便是在黑夜中，也能看見整座山都是白色的，像是披了一層新雪。

    放眼望去大片綻放的白蘭花，仿如身陷菩提鎮的花海，香氣撲鼻。

    若不是震耳欲聾的天雷聲提醒著念笑，他險些以為自己來錯地方，堂堂魔帝的老巢既然這么小清新，還真是別致。

    “小二爺，咱夜闌山美吧！”二泡語氣里難掩自豪之色。

    “咱？不不不，二泡兄弟，你誤會了，我和魔帝是清白的?！蹦钚u頭解釋道。

    他剛說完話，“咔嚓——”一道閃電劈了下來。

    兩人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再次現身時已經式是在夜闌山的半山腰，二泡一臉賤兮兮的笑道“人間有句老話，叫做說謊的孩子被雷劈！”

    念笑斜睨一眼二泡，心里思忖道小爺在人間浪跡百年，咋沒聽過這鬼話？

    “小二爺，咱們繼續上路吧！”

    “……”

    上路？念笑嘴角狂抽，為毛小爺有種被押去刑場的感覺？小爺這么美，怎么會是犯人…

    在兩人繼續走向夜闌山頂時，帝宸此時并不在夜闌山，而是在須彌山頂。

    一身青衣挺拔如竹，不卑不亢滿身傲骨的站在山頂，冷聲道“不知天道找我來有何事？”

    他的氣質出塵宛若天神一般，雙眸透出來的疏離淡漠，隔開了周圍一切，仿佛比腳邊的云都清冷幾分。

    一道蒼老卻極具威壓的聲音響起“帝宸，你可知錯??？”

    帝宸眸色深黑如墨，神情依舊平靜淡漠，“知錯，但不悔改，若再有一次，我仍會這么做！”

    他錯在用魂劍提前結束渡劫，錯在給波旬傳話讓他強行喚醒自己記憶，錯在兩世渡劫生老病死都沒經歷。

    天道問“為了一個男人，險些毀了自己元神，值得嗎？”

    帝宸眸光一動，沒有回答天道問題，而是反問道“十七的記憶，天道可還守約？”

    天道沉默許久，開口道“你只需帶他去三生河畔，到了那他便會恢復，原因你懂的！不過，那時的他是他，也不是他，這幾百年的記憶對他還是有影響的?！?/br>
    千年前的鬼王重生，是三界之福，還是三界之禍，完全取決于眼前男子。

    “我愛的是他，也只是他?！钡坼房∶罒o雙的容顏上，平靜卻又偏執。

    愛在心里，十里春風，不滅不休。

    愛他，千千萬萬遍怎么能夠。此生也不夠，唯有永生永世在一起。

    天道問“若念笑與魔鬼族，只能留一個，你將如何選擇？帝宸！”

    “您太看的起帝宸了?！彼麤]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停頓一下，繼續道“千年前，我與念笑應盡的責任都已盡完。莫說是魔鬼族，就是三界眾生在我眼里也不抵念笑一根發絲?！?/br>
    “天道，我是墮魔之人，沒有心懷天下的慈悲。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我所求的不過一個念笑而已，何必逼我？”

    帝宸第一次與天道說這么多話，所言之話都是發自肺腑，他不愿念笑受一絲一毫的委屈，這天下沒有比他更珍貴的。

    輾轉一生，繁華落盡，一世轉身，只有有他，足矣。

    “你走吧！”天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保重！”帝宸轉身之際，眼底劃過一抹淡笑，轉瞬即逝。

    ……

    夜闌山頂，東升日落，又是一天。

    此時烏云全部散落，雷聲蕩然無存，一切歸于平靜。

    念笑手持般若站在亭中，一等就是一天一夜。他眉宇間有一絲焦急劃過，唇緊抿，他眺望著遠方，在等一人歸。

    “十七…”

    聲質清冽，還帶著些許的沙啞，仿佛羽毛輕掃過心間，酥麻麻的。

    聞聲，念笑猛地身體一怔，忙轉頭看去，墨發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

    他抬起眸，和帝宸雙眸對視，這一刻，萬千白蘭，不及他眼中一點墨色。

    遠山橫黛不及你雙眸，

    層林盡染不及你雙眸，

    碧江秋影不及你雙眸……

    原來，不只你的眼里有我，而是我的眼中映襯著你。

    “你…回來了?！彼髅饔泻芏嘣捪雽Φ坼氛f，可話到嘴邊就只說出一句，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回來娶我的小十七?！钡坼纷旖巧下N，光在他眼中暈開了波紋，流墨的瞳里層層疊疊，如星辰，如光螢。

    大步上前，一把將念笑抱在懷里，緊緊的，用力的。他輕輕的吻著念笑頭頂，“對不起，你難受的時候，我不在…對不起，我的心肝…”

    在被擁抱的瞬間，念笑紅了眼眶，他腦里有一些千年前的記憶，他記得最后那殘忍的一幕…

    明明已修成佛，明明已經萬千矚目，明明已經做到最想要的位置，為什么要…

    “帝宸…你為何要墮魔？”

    “因為我的愛人不是佛?！钡坼反竭厹\淺一笑，仿佛是寒梅盛開一般，毫不遲疑的回答。

    不知現在念笑的記憶想起多少，可他不愿念笑有一絲一毫的悲傷自責。

    念笑眼睛劃過一滴清淚，這個傻子，怎么能這樣…

    他推開帝宸的懷抱，轉身背對著他，不想被他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很丑。

    帝宸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聞聲道“我的十七是三界最美的人兒?！?/br>
    從身后抱住念笑，他頭抵在念笑肩膀上，在耳畔輕聲說“十七，你可知…這千年間我無數次從吃出往下望，冷眼看著萬家燈火，是我這輩子無法遺忘的孤獨落寞?！?/br>
    他的十七，對他永遠心軟，永遠疼惜。

    而他曾經借著這份疼惜，傷他最深。

    “為何要讓自己這般…”念笑眺望著山下，心里酸澀不已。

    那可是千年時間啊，要用多大的耐心，才能忍得住孤獨，守得住心。

    帝宸這個傻子，他該拿他怎么辦？

    帝宸頭埋在念笑墨發間，輕笑著說“因為沒有你，我不配擁有良辰美景，用孤獨懲罰自己，不好嗎？”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若是有也是你害的！”

    “我害的？”念笑轉過身，瞪大雙眸質問道。

    小爺千年前愛你愛的小命都給你了，那還舍得害你？魔帝大人，你的臉呢？

    帝宸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就是你害的，你害我心里都是你，全是你?！?/br>
    “……”念笑瞪他一眼，原本就含羞的臉皮，瞬間爆紅了一張臉。

    混蛋，總撩小爺，哼！

    帝宸唇角上翹著輕柔的弧度，眼底似乎漾開漣漪，如同月光沐浴下的海面，泛著波光粼粼的碎光，讓人移不開眼。

    “這次，是不是該給我個名分了，小二爺~”

    念笑慵懶隨意的望向對方，一雙眸閃閃精光，猶如渺遠的深海，深不見底。他佯裝不懂，問“什么名分？”

    這貨為毛渡劫的事情還記得，為啥不失憶？

    “好??！既然小二爺忘了，那我就提醒你下?！钡坼沸Φ南駛€jian詐的狐貍，特意壓低語氣，在念笑耳邊道“我喜歡你，你也中意我，若是你不和我在一起，老天爺會劈死你的！”

    “為什么劈我？”念笑瞪大眼睛，心里一頓，能要點臉嗎？憑啥劈小爺！

    帝宸瞇著眼睛，微微彎腰靠近念笑唇邊，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暴！殘！天！物！”

    “……”能要點臉嗎？

    念笑嘴角狂抽，面無表情的伸手推開眼前的大臉，眼神十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