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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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六也笑:“先生,我若再長三年,也會像哥哥一樣,是個練武奇才?!?/br> 男子饒有興味看他。片刻,白色絲綢入袖:“雖然笑得難看了些,但到底算是笑了出來?!彼麧L動輪椅離開,丟下了句話:“就沖這個笑,我便不殺你了。好好活著,能不能再見到你哥哥,就憑你本事了?!?/br> *** 三人躺在湖邊的草地上。天色清澈透藍,丁秋平靜道:“他帶我回了天昭府,將我扔去了學堂,讓我兩年之內通過所有測試,否則便不認我這個徒弟?!?/br> 乙六將手枕于頭下,側臥望著丁夏:“我也活了下來,多方探聽,終于得知那個男人是天昭府的夫子,并且設法進了天昭府的學堂?!彼麆恿藙由碜?,有些挫敗道:“可惜丁天水的確沒說錯。我不適合習武,無論如何努力,也練不到哥哥那么厲害。我只有五年時間完成學堂的測試,否則就會被處死。第五年,我是拼了命才活了下來,進了天昭府?!?/br> 丁夏扭頭看他:“你也不差,否則也不能在乙支排行第六?!?/br> 乙六見她轉向自己,立時摟住她的腰,將她轉了個身抱進懷里,笑嘻嘻道:“那不一樣。天昭府只要完成任務就可以。哥哥靠功夫,我靠這個?!彼钢改X袋:“老天總得讓我比他強一項吧?!?/br> 丁夏嘴角微翹,身后卻一暖。丁秋溫熱的胸膛貼上了她的背,手也搭上了她的小腹。丁夏被兩兄弟夾在中間,忽然一聲輕笑:“總覺得我應該走開,讓你們兩人抱在一起?!彼难凵裼行╋h忽:“你們有彼此,真好?!?/br> 丁秋平板無波的聲音從她耳后傳來:“你也可以有我們?!彼舫龅臒釟鈸湓诙∠暮箢i:“丁夏,癸燕死了,我們還在?!?/br> 丁夏眼眶一熱。她承認,這一刻,她被救贖了。 在兩人輕淺的親吻撫摸中,丁夏開始清晰感覺到痛。但既然幼小如丁秋和乙六,都可以承受萬般苦難,堅強堅持走下去,那么她也一定可以。 夕陽西下,三人起身,準備離開崖底。丁夏卻拉住了兩兄弟的手,迎向他們的目光,輕聲卻不容置疑道:“對付丁天水的事,我們一起?!?/br> 丁秋與乙六均是一愣。他們千辛萬苦活下來,的確是為了殺丁天水,為家人報仇。卻不曾想過要將丁夏牽扯進來。在他們認知中,女人是用來疼愛的,打打殺殺的事情,應該由男人做。 丁夏微微一笑:“我是癸支首領,有一批對我忠誠的姐妹。我會傀儡術,能夠訓練你們盡量不被丁天水cao控。最重要的是,天昭府里,沒人比我更接近丁天水。他何時焦躁,何時受傷,這些第一時間的信息,除了我,沒人知道?!?/br> 她看向丁秋,安撫道:“我不會有危險,”又扭頭看向乙六:“而你們需要幫助?!?/br> 丁夏就這么有了第一個同盟。其實她想做的,遠不止是殺丁天水那么簡單。但能有人陪她走上一段,也是很好。她害怕孤單。一個人前行,即使是懷揣念想,也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伴著痛覺一并而來的,是清晰的復仇欲望。 丁夏回到癸支大院時已近傍晚。癸木聽到她回來了,一時倒不敢生事,可得意卻在所難免。她聽說夫子不顧丁夏的請求,處死了癸燕。 丁夏進了大門,便看見癸木帶著一群新人在院中玩耍。那女人見了她,還不知死活湊了上來:“阿夏,癸燕的事情我聽說了,你太別傷心?!彼戳丝凑驹诓贿h處的癸紅,假意嘆息道:“我知道你的損失。癸燕是你的引導。我是癸紅的引導。學堂里朝夕相處,這份情誼哪里是一般人能比?!?/br> 這番話明著表示哀悼,實則挑了丁夏的痛處猛戳。丁夏看著她,緩緩勾起嘴角,點點頭:“原來你是癸紅的引導?!?/br> 癸木莫名覺察出了不對:丁夏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她干笑幾聲,就想離開:“那個,你節哀,我還有事,先走了?!?/br> 丁夏笑容不變,聲音卻冰冷:“別走啊,今晚你得外出呢。上次三殿下不滿意癸霖,你不是答應了他要做出補償?”她一拍手,歪頭笑道:“便由你親自去補償他吧?!?/br> 癸木笑容僵?。骸叭钕??我?!”她雖然喜歡派人外出,可是也不愿意自己外出。廢話,誰愿意被折騰死呢! 癸木腦筋一轉,急急拒絕道:“阿夏,我已經來癸支三年了,是這里的老人,按照規定,你沒有理由派我外出?!?/br> 此時,癸支的其他女人聽到丁夏回來了,也都出了房門。院中的人漸漸多了。丁夏慢條斯理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我自然有?!?/br> 她將那紙緩緩展開,戳去了癸木鼻子下:“知道你是老人,所以特意請示了夫子。瞧,夫子同意了,還給我蓋了章?!?/br> 丁天水自然沒有給丁夏蓋這個章。這是丁夏從崖底回來后,去他房間翻出印章自己蓋上的。雖然很令人沮喪,但現下她還動不了丁天水。這個男人的武功強到變態,又小心謹慎,精于謀算,善察人心。丁夏不能妄動。 但她可以動癸木。她不清楚丁天水對癸木到底是什么態度,是以打算先斬后奏。后果什么她也不愿去想,如果不讓她找個人發泄憤恨,她會憋瘋的。 人群一陣sao動。丁天水從來不管外出之事,居然會給丁夏蓋章?! 癸木臉色霎時慘白,拔腿就想離開:“我不信!我要去找夫子!” 丁夏卻一聲厲喝:“癸秀,癸青,癸梅!抓住她!” 丁夏喊的幾個人,都是她離開時被癸木折磨的人,本來就對癸木恨之入骨,聽言立時上前抓住了她。其余被癸木傷害的人也心中暗爽,齊齊擋住了癸木的去路。 丁夏走到癸木面前,抬手撩起她散落的發絲,盈盈淺笑道:“帶她回房,好好妝扮,定要討得三殿下的喜歡?!?/br> 癸紅昨日被丁夏教訓了一頓,本來一直躲在一旁,此時大驚,立時沖上前,想為癸木求情??啥∠暮鋈豢聪蛩?,眼中閃過一絲幽藍的光,緩緩道:“癸紅,你也想幫你的癸木jiejie打扮?” 癸紅想要搖頭,卻驚恐發現,她再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她聽見自己輕快點頭道:“丁夏jiejie,我和癸木jiejie在一起呆得時間最長,知道她該怎么打扮最漂亮。讓我幫你們吧!” 癸木扭頭,不可置信朝她看去。癸紅卻根本不看她,只是諂媚對著丁夏笑。癸木只覺心沉入了谷底:癸紅怎能這么待她?見她沒了權勢,居然落井下石! 丁夏哈哈大笑,朝著她招招手:“好姑娘,過來吧?!彼嗣艿剿磉叺墓锛t的頭:“我讓你親自幫她打扮?!?/br> 玫瑰花香飄了一室。癸紅幫水桶中的癸木擦拭身體,一邊朝眾女介紹:“她最喜歡這種花香了,我也覺得她配這種花香,最能挑動男人的欲望?!?/br> 癸木看著眾女嘲諷的目光,臉色鐵青:癸紅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背叛了她!虧她一直待這人那么好! 癸紅幫癸木擦拭干凈身體,又幫她穿上一套天藍色的薄紗,嘴上不停:“她皮膚白,穿藍色的衣服最好看。我幫她梳個飛仙髻,她的臉型配那個特別漂亮?!?/br> 她拉著癸木在桌邊坐下,拿了梳子幫她盤發。 癸木望向銅鏡。那個女孩正垂眸仔細為她梳理發絲,臉上神情專注,一如曾經她們在學堂一般。只覺心中一痛:三殿下是什么人物,癸支的女人誰不清楚!而她最親的女孩,竟然如此歡快地送她上刑場! 可是隨即,憤恨卻于悲痛中騰騰燃燒:她被癸紅騙了!她進天昭府后,多次暗中幫助學堂里的癸紅??蛇@人騙了許多好處不夠,還欺騙了她的感情! ——這人以為她活不了了,就想趕緊攀附新高枝!她又怎會讓這人如意! 癸木斂了情緒,朝著癸紅一笑:“紅兒,我最喜歡你為我黛眉了?!?/br> 癸紅盤好了頭發,望著鏡中的癸木,歡喜答話:“我也最喜歡給jiejie畫眉了?!?/br> 她在妝奩里一陣翻找,摸出了一支眉筆,在癸木面前蹲下:“jiejie,你低頭?!?/br> 癸木低頭。癸紅認真幫她黛眉,沒有注意到女人摸了妝奩里的一根骨牙簪,面色狠戾朝著她右眼扎去! 那根簪子從癸紅眼中刺入,沒入大半截。癸紅慘叫出聲,癸木一勾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又握住那簪柄用力一捅,再發狠一拔!竟然將那簪子連帶眼球齊齊拔出! 癸紅的叫聲戛然而止,軟軟倒去了地上。血從她空空的眼眶中流出,濕了一地。 眾女不料癸木會當眾殺人,一時都呆了。丁夏也臉色微變。她擺擺手,示意眾人離去。 房中很快只剩下癸木、丁夏,和正在死去的癸紅。 丁夏行至癸木面前,幽藍的眸子鎖住癸木的眼:“簪子給我?!?/br> 癸木不想理她,但卻還是伸手,將那戳著眼球的簪子遞給了丁夏。 丁夏接過,扔去地上,又俯身撿了癸紅手中的眉筆,彎腰繼續幫癸木描眉。半響,聲音幽幽傳來:“為何殺她?” 癸木不想答話,可身體卻再次背叛了她。她聽見自己張口道:“我待她那么好,她卻背叛了我。我絕不讓她好過?!?/br> 丁夏直起身,將那眉筆扔去桌上,斜斜倚在桌邊,沒有表情看她。 癸木心中卻翻起了驚濤駭浪:她……被丁夏控制了?! 她在府中待了三年,聽到了一些風聲:夫子會一門密術,能控制人的行為。難道是真的?難道……丁夏也學會了? ——那么癸紅………… 癸木忽覺通體冰涼。 丁夏抬頭,目光迷蒙,似是透過墻壁望向了遠方:“還以為你們是過命的交情,沒想到,不過爾爾?!彼p輕一笑,有些得意,卻也些悲傷:“我和癸燕就不會像你們這樣?!?/br> 她沉默了許久,這才站直身子,低頭看癸木:“好了,時辰差不多了,該送你出發了?!彼焓?,指尖溫柔拭去癸木臉上的兩道淚痕:“你是為什么哭呢?送你去三殿下那,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彼D頭看向已經死透的癸紅:“而她的死,全然是你咎由自取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weiwei的地雷!抱住親~~╭(╯3╰)╮ ☆、外出 癸木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丁天水聽說了丁夏的妄為之舉,也沒有太過責罰她,只是換著花樣折騰了她一宿,最后警告她:如果她再不經他允許就私自使用傀儡術,被人得知這個秘密,他就挖了她的眼睛。 丁夏自然不甘遵守。由于傀儡術能短時間控制人,卻無法清除對方的記憶,是以丁夏找著機會,在不被人發現的前提下進行了一些試驗。自掌握了心法后,她的傀儡術效力大增,cao控癸支的女人基本沒了問題。但卻無法cao控天昭府的男人,除非……在床上。 丁夏記得丁天水說過,對手內力的強弱、意志的堅定程度,都會對傀儡術效果產生影響。這讓她很有些挫敗感:她無法習武,而丁天水內力雄厚,對她知根知底,她覺得她永遠沒可能控制丁天水。 這日,丁天水早晨離開時,朝著睡在床上的丁夏道:“今日你要外出?!?/br> 丁夏被這話嚇醒了,猛然坐起身:“師父!你要讓我去伺候誰?” 丁天水淡淡道:“一位殿下?!彼辉付嗾f:“去了你就知道了。今日午時,八方館。記得打扮漂亮些?!弊陷喴?,就要離開。 丁夏連忙撲到他身前:“師父!讓別人去好不好?”她爬去他腿上坐下,側頭去親吻他的唇,呢喃道:“師父……只有你能欺負我,不要把我送給別的男人……” 丁天水張唇回吻。丁夏極力配合。這個吻很長,她被親得嘴都麻了,丁天水才放開了她。男人的手指自丁夏紅腫的唇上摩挲而過,一勾嘴角:“別的男人?你的男人難道還會少?”將丁夏抱起,擱去了一旁地上,徑自離開。 丁夏看著他離開,心知今日是逃不過這一劫,暗自回想去:她最近白天跟過哪些男人?又到底是誰惹丁天水不舒坦了? 按乙六所言,丁天水最討厭她跟的男人就是乙建安??伤呀浗粋€月沒有見他了,所以不可能是他。 也不會是丁秋。她和丁秋是天昭府里最常陪伴丁天水的人。也是因此,她和丁秋在一起的次數也多,而丁天水從來沒表示出不高興。 難道……是乙六?她的確履行約定,陪過他一次??赡且彩菐滋烨暗氖虑榱恕?/br> 丁夏想不出所以然,索性不再管這個問題,穿衣回了癸支大院,準備中午的會面。 她將自己打扮得盡量清雅。衣裳是大戶人家穿的普通襖裙,只是顏色選了明亮的嫩黃。臉上不施脂粉,卻梳了個歪歪的墜馬髻,有了些嫵媚,卻又不至于太過妖嬈。她想盡量讓自己顯得柔弱些,爭取博得“那位殿下”的一絲同情。當然,也方便被施暴后盡早裝死,許就能撿回一條命。 巳時中(11點),幾位嬤嬤就將她送至了八方館。八方館是京城最高檔的茶樓,來此的人多是文人學士,可這并不能平息丁夏心中的不安。她被帶到了一間包廂,嬤嬤隨后退下,關上了門。 丁夏開始四處檢查,看看茶具里有沒有藏著玉勢,桌子下有沒有放著皮鞭。 ——誰說文人學士就溫雅了?不準人花樣還多,是個隱藏的性虐狂! 她將整間房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性.愛器具,心中稍松。這才正襟危坐,調整好姿態表情,等候“那位殿下”。心中卻暗自猜測:到底……會是誰呢? 當今圣上有五個皇子。五皇子現下只有7歲,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首先可以排除他。 三皇子就是癸支女人最懼怕的三殿下。他生性荒yin殘暴,但沒什么心機,是個從來不做表面功夫,敢去大街上抓良家婦女回府嫖的蠢男。圣上很不喜歡他,但也沒太過責罰,這一定程度上也助長了他的荒yin。是以,他若是想找女人,定然不會遮遮掩掩,跑來這八方館。 大皇子是太子殿下,風評甚佳,是大靖朝的模范兒子、模范丈夫、模范臣子。丁夏覺得也不會是他。這倒不是因為她相信太子殿下真是個好人,而是這人的地位導致了無數雙眼睛時刻盯著他。他既然要做道德模范,就定不會來天昭府找女人,否則被人發現,代價就太大了。而且,八方館的確隱秘,但對象若換成是他,卻又不夠隱秘了。 二皇子是個病秧子,傳聞他在母親腹中就落下了病根,一直靠靈丹妙藥吊著口氣,已經沒幾年好活了。但這只是傳聞,而且……他到底到了年紀。男人嘛,就算力不從心,難道就不會想著玩點別的花樣? 剩下的四皇子沒啥不良記錄。他年齡尚小,才14歲,時常在圣上膝下承歡,很得圣上歡心。只是,14歲的小孩就找天昭府的女人……會不會口味太重了點? 那,到底會是誰呢?…… *** 殷丹做了個夢。 夢中,她又回到了及笄之年,15歲的小姑娘,粉得嫩得就像初春的桃花瓣。 那些年,她還喜歡穿各色衣服,素雅清新,往花叢中一站,明快地好像隨時就能飛去天上。不似現在,唯有濃烈的紅、大貴的牡丹,才能讓她挺直腰桿偽裝堅強。 瓊林宴那一夜,那個男子立在宮殿喧嘩的燈火前,桃花眼彎彎含笑,對她輕吟道:“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br> 殷丹的驕傲刁蠻,通通軟化在了他的淺笑蜜語間。一年后,他說要娶她。而她微昂著小下巴,紅臉抿唇問:“你娶了我,便得一世待我好,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你可做得到?”